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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當年那竹娘子的風采，被深深迷住的，又豈止張雲起一人！

「溫柔鄉？」

「三五七年？十年八年？百八十年？」林再道，「我又沒有祭煉過天棺，不清楚。」說著，林再忽然眯起了眼睛，陰森森的笑了起來，「夫君還是小心一些，沐靈是個很變態的傢伙，相傳，她最喜歡玩弄男人至死了。綵衣那傢伙是沐靈的侍女，肯定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的。」

陸野一晚上都沒睡好。

這個問題，張雲起在煙霞門養心堂里想了很久，才決定南下雲江。

陸野趕緊躲開，道，「原來你好這口兒啊！」

端起一杯酒，暢快的飲下。周元生有些微醉，抬頭看看夜空中的滿天星斗，感慨道，「都說修真無時間，我原本以為指的是一旦修真，時間就會過得很快。沒成想，所謂修真無時間，竟然指的是時間不夠用。人生苦短，修真苦險。呵……」

「我一個故友，就住在蒼中一帶，消息比較靈通。當然，只是蒼中的那些老傢伙的一個打算，具體能不能實施，還是個未知數。」

魔頭林滅天的劣跡，至今依然在波瀾城和千花港廣為流傳——縱然他飛升失敗，已經死去了十二年。

總有許多人，哪怕是認識不久，也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有些是因為臭味兒相投，有些是因為惺惺相惜，還有些是因為同病相憐……

白山黑水波瀾城，翻雲覆雨兩相生——說的就是波瀾城的兩大宗門：白山宗掌管藥材市場，每一個在城內出售藥材的商家，都要繳給白山宗不菲的晶石。黑水宗掌管波瀾城的渡口和城門，每個進入波瀾城的旅客，必須繳給黑水宗一顆一品晶石才能進城。

陸野擰起了眉頭。對於林再的話，陸野不敢真的相信，但卻又不敢不信。如果真如林再所言，那可真要重視起來了。「你覺得……綵衣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徹底祭煉了天棺？」

莫說是二十年前，就算是在竹娘子歸隱二十年後的今天，依然有人記得這首誇讚竹娘子風採的詩句。

「哈哈哈！小子著相了。」周元生對面，那靈動後期的修真者大笑道，「依老夫看，人生之美，就在於人生有限。沒有死亡的痛苦，哪來活著的樂趣？想想自己快要死了，剩下的每一天，都變得彌足珍貴，也變得愈發有趣了。」

林再垂下眼皮，看著陸野，道，「行啊。給——」說著，林再竟然抬起腿，把一隻腳丫子伸了過來，「賞你了。」到和-圖-書底是修行者，林再身體的柔韌性極好，一隻腳毫不費力的伸到了陸野嘴邊。

船尾處，周元生竟然早早的起了床，正在跟張雲起閑聊。兩人也不知聊到了什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失敬失敬。」

「就你聰明。」

陸野沒心情睡覺，也沒心情欣賞林再的睡相，看到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便走出船艙的小隔間，來到了甲板上。

二十年了，不知道竹娘子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傻頭傻腦的幫她修剪竹子的傢伙……

「好玩啊。」林再道，「真的，夫君，哪天你也穿上女裝或是找個男人感受一下吧。你說人這一輩子，要是沒有體驗過異性生活，是不是也挺遺憾的？」

陸野轉臉看向林再，瞅了一眼她正摳著的雪白的腳丫子，忍不住想起了「摳腳大漢」這個詞，眉頭擰了一下，道，「你不是說你以前常常流連煙花之地，睡過很多女子的嗎？」

「其實都是誇大其詞。」林再橫躺在船艙小隔間的木床上，兩條腿搭在木板隔牆上，赤著腳，摳著腳丫子，褲管兒墜下來一些，露出半截雪白小腿。林再道，「早在十二年前，我就見過那竹娘子，那時候她已經歸隱，住在竹林。就是一般的貨色，長得還不如我呢。」

這地，太臟，不好洗啊。

敢稱呼趙允「這小子」？這傢伙是什麼來頭？

打發走了周元生，張雲起又喝了一碗酒，靠在船幫上，仰頭看著天，輕聲嘆氣。

「哦？那蠢貨是誰？」

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林再，陸野很有一巴掌拍死她的衝動。這小魔頭不知道做了什麼美夢，睡覺的時候流著口水，時不時的還嗤嗤的笑上兩聲，跟個白痴似的。

「嗯，一個哪怕是公狗都不敢進去的地方。」

千花港，百花香，不及竹娘傾雲江。

「原來是張前輩……」話說一半，周元生猛地一怔，瞪大了眼睛看著張雲起，道，「尊駕……尊駕是趙允前輩的師尊？」

「那倒沒有。」林再道，「我是女孩子啊，怎麼睡她。」

「我哪知道。」林再終於不再摳腳趾，晃著腳丫子嘆氣道，「也許只是興趣所致吧。唉，原本我還打算再去找她呢，不成想趕上了飛升，又飛升失敗，沒了晶石財產不說，修為也大降，就沒能成行。」

周元生有些意外的看著眼前之人，片刻，才道：「呵，說起來，倒是忘了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這樣說來，你那個小師尊，就是陸野了？」ｈtｔps://m.ｈetuｂoｏｋ.ｃｏｍ.com

那人看了周元生一眼，笑了笑，道，「趙允的水平，還是不錯的。只是……這小子跟我一樣，痴于煉丹，卻疏於修行，怕是也不會有太大的成就了。」

陸野其實也睡不著，有生以來第一次在船上睡覺，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睜開眼，陸野雙手墊在腦袋下，歪頭看了看林再，促狹的說道，「聊天有什麼意思，不如做點兒什麼吧？」

「家師修為雖然不高，但卻是得到了凌絕師祖的真傳，精於煉丹。」

「少來這套，因著弟子來『失敬』我，不是讓我害臊嗎？我承認我不如自己的徒弟行了吧？來來來，喝酒。」

周元生愣了一下，道，「倒是未曾聽聞過這個信息，不知前輩從何得知？」

張雲起是個很豪爽的人，與周元生一直喝了整整四壇美酒，眼看著夜已經深了，才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道，「天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我失憶了。」

「呃……忘了這茬了。」

「咳，我就是吹吹牛。」林再道，「你還真信了啊？」

陸野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林再的任何屁話，訕訕一笑，又道，「那惜玉公子，你見過嗎？」

「你啊。」

……

那人微微一怔，笑了一聲，給周元生倒酒。周元生忙要搶過酒罈，卻被他制止了，硬是給周元生倒了酒，才道，「小子，咱們聊了大半夜，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

「這個嘛……依我看，綵衣這個小賤人，等到真正徹底祭煉了天棺之後，肯定會回來的。」林再說道，「所以，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驅除死氣吧。不然，不論我們跑到天涯海角，綵衣都能依靠死氣找到我們。」

「抱歉，我可不像你和綵衣，喜歡變來變去的。」說到綵衣，陸野正色問道，「說起來，綵衣什麼時候會回來？」

如果說當年在半壁峰下誤殺父母和陸落梅是有原因的，那勾搭嫂子和師娘……實在是不好找借口啊！

「你怎麼知道？哦，是了，兩年前在飯館兒里吃面的時候，那兩個無名小卒說過。」林再撇嘴道，「那上善宗的宗主找死，本尊先到了惜玉閣，這傢伙一點兒也不懂規矩，竟然要插隊。我雖然是個很優雅的高貴的魔族，但是，優雅不代表好欺負，高貴不代表不會動粗啊！所以呢，就打起來了。這傢伙哪是我的對手，一直跑到了翡翠域，我就追到了翡翠域……」說起當年殺伐果斷的英雄事迹，林再hｔｔ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cｏｍ興緻盎然，說的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陸野臉上了。只是，說到後來，林再又忽的悠悠然嘆了一口氣，「後來我才知道，敢情那上善宗宗主，是惜玉的爺爺。我說那老混蛋怎麼敢插隊呢。」

陸野被這個轉折唬的一愣一愣的，傻了好大一會兒，才道，「這倒是奇怪了，一個宗主的孫女，怎麼做了煙花女子的？」

「是啊。」林再平躺下來，「真正的英雄冢，也是沐靈除了天魔眼之外最讓人忌憚的手段……相傳，死於溫柔鄉的男人，數也數不清……自從沐靈煉成了溫柔鄉之後，只有一個蠢貨，成功逃脫。」

周元生怔了一下，嘆氣道，「若是前輩像我這般到了將死之時，怕就不會如此豁達了。」沒有天魔眼，修為又不高，周元生自然看不出面前的修真者氣數將盡。

「遺憾？」陸野失聲而笑，打了個哈欠，道，「你慢慢遺憾吧，我要睡覺了。」說罷，伸手抓住林再的手，把她拽了過來，讓她躺好了，才在一側躺下。

陸野曾經很希望前世的自己，其實是個好人，只是因為各種誤會和不得已的苦衷，才被人當成了敗類。可現在想想，能有什麼誤會和苦衷，才能讓自己干出那種傷天害理、有違人倫的事情呢？

「據說，當年你封閉魔域通道，不是因為什麼憐憫眾生，不忍修真界生靈塗炭，只是為了逃脫沐靈的追殺而已。」林再歪過頭來，看著陸野，笑道，「不得不承認，夫君，你還真是厲害，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從號稱死地的溫柔鄉逃脫的？」

「說起精於煉丹，我的一個弟子，煉丹水平也還是不錯的。」那人又道，「聽聞最近蒼中之地打算籌備一場煉丹大比，整個蒼涼域的煉丹高手都會參与其中。我落煙山一帶，倒也有兩個名額。你那小師尊，或許也能試試身手，或可一鳴而驚人。」

「這樣啊……」周元生不知道陸野有沒有興趣參与，他自己倒是極有興趣，縱然沒有資格代表落煙山，但能去見識一下這般盛會，那也絕對是一件好事。喝一口酒，周元生笑道，「兩個名額么，想來煙霞門趙允前輩，必然會佔據其一，剩下的一個名額……若是家師參与，怕是沒人能搶走了。」對於陸野的煉丹水平，周元生極為看好。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說可能有些不大合適，便又道，「至少在落煙山一帶。」

「你一個女孩子，去找一個風塵女子幹什麼？和-圖-書」陸野問。

「說說看，我還有什麼英雄事迹沒有？」

「是啊。」林再嘿嘿的笑著，「我們魔域，曾經有個很厲害的高手，因為得罪了沐靈，被沐靈關進了她的『溫柔鄉』。」

「那是。」林再道，「劍奴，知道吧？」

所剩無多的時間里，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他發現，如果自己真如林再說的那樣無恥無畏，那可真是不太好。

「死氣……看起來很穩定啊，只要不讓它損害生氣不就行了？」

相傳，時至今日，在千花港的百花榜上，依然留著一個魔骷的印記——那是當年林滅天在追殺上善宗主的時候留下的。

林再側過身，一手支撐著腦袋，看著陸野，道，「大好時光用來睡覺多浪費啊。聊聊唄？」

「多了。」林再道，「當年為了報在葬劍碑處的仇，我對你可是很了解的。知道你的師兄和師尊為何恨你入骨嗎？怪只怪你嫂子和你師娘長得太漂亮了，哈哈哈！」

那人笑了一聲，看著周元生，道，「那養脈丹和聚靈丹，我倒是見識過，確實不同凡響。」

不夜港，處在波瀾城內河上的一個孤島上。那裡有一處秘境，內里有著神奇的迷幻陣法。任何進入其中的人，都會被幻陣迷惑，從而做上一個極為美妙的夢。相傳，那幻陣可以窺探人的元神，從而了解其心底最隱秘的慾望。

陸野沒有打擾兩人，調轉了方向，去了船頭，跟船家一起聊天。

陸野半躺在床上，看著小窗外的月色，笑道，「你睡她了？」

「對！」林再道，「相傳，他守著萬劍山上的葬劍碑，被葬劍碑散發出來的死氣控制，成了葬劍碑的奴隸，即便是死了之後，元神依然被奴役。所以，我十分懷疑，如果我們不驅除死氣的話，將來很可能會變成棺奴——葬天館的奴隸！如果綵衣和我的看法一樣的話，那她肯定會回來找我們的。像你和我這樣的棺奴，她不會捨得丟下的。」

林再苦笑著搖了搖頭，「夫君啊，你太天真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當年的探花郎，那是何等睿智的人物啊。哪像現在的你，跟個蠢貨似的。」

黑水宗，絕對算得上波瀾城內不可招惹的地頭蛇。

「大前門？」那人怔了一下，道，「就是那個凌絕上人的門派嗎？」

「我啊，我叫張雲起。」

兩個將死之人，面對面坐著，各自守著一壇酒，談一談這雲江風月，談一談這古今春秋，或開懷大笑，或悲天憫人，竟也其樂融融。

「對。」

「嘁！我以https://m.hetubook.com.com為你好這口兒。不然剛才為何一直偷看我的腳。」林再把腳放下來，鄙夷的看著陸野。

兩大宗門靠著波瀾城發財，波瀾城也靠著兩大宗門愈發蓬勃。

他很認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不論是記得的，還是忘記的。

陸野回憶了一下以前得知的信息，道，「十二年前……你說的麻煩，不會與翡翠域的上善宗有關吧？」

周元生拱手道，「晚輩大前門周元生。」

「我只是想到了摳腳大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林再竟然嘆了一口氣，道，「只是聽說她本名叫憐香，只有在男裝的時候，才叫惜玉。十二年前，我去找過她，只是當時遇到了一些麻煩，沒能見上。」

要說波瀾城好玩的地方，最負盛名的，有兩處。一處是不夜港，一處是千花港。其中的千花港，雖然不在波瀾城內，但卻依然屬於波瀾城兩大宗門的管轄範圍。

十二魔骷印，一朵桃花開！

十錦床，一未央，莫如竹林有閨房。

「呃……」

「玩弄男人？」

船家告訴陸野，別看他可以收取每個乘客兩顆一品晶石，看起來利潤豐厚，其實大部分的晶石，還要交給波瀾城的黑水宗——不繳納晶石，沒有什麼人的船可以隨便在波瀾城登陸。

「正是。」

千花港，真正的煙花聖地。有著各色奇女子，使得尋花客流連忘返。歷代花魁，從來都是攪動風雲之輩。十二年前，千花港並不屬於波瀾城的管轄範圍。所以，常有尋花客發生撕斗，重傷死亡的屁事兒，時有發生。直到滅天尊者林滅天出現在千花港，屠殺上善宗三名絕世高手后，又從千花港追殺上善宗宗主，直至追入翡翠域，滅了上善宗滿門之後，千花港才自行投靠了波瀾城。

「嗯。」

「難道你對摳腳大漢感興趣？嘖嘖，夫君，我有些懷疑你上輩子是不是個女子了。」

「傳聞中窺破了秘境奧秘的萬劍山秘境之主？」

不過，即便如此，依然不能阻擋波瀾城的蓬勃發展。因為白山黑水並不是只收晶石不辦事。整個波瀾城，可以說算得上蒼涼域最為安全的地方。兩大宗門的弟子，很認真的負責起了波瀾城的商戶和遊客的安全。只要是在波瀾城內，哪怕是被大宗門追殺的小角色，也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當然，不包括那些大名在天兆追殺令之上的傢伙。

不過，鑒於對林再的一貫不信任，陸野覺得林再很可能是在胡扯。

陸野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可是真正的英雄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