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陸野大踏步的進城。

有些人，陸野叫不出名字。

魔族勢大，修真者們缺少了領導者，只能毫無戰術的拚命反抗。面對魔族大軍，個人的勇武，彷彿一下子被掣肘。偶爾有些小股勢力能夠堅持一段時間，但卻又總會被魔族高手徹底剿滅。

「任由他殺戮我魔族子弟？」甘藍問道。

直到秋蓉似乎有些累了，嘆一口氣，再一次布下屏障，隔斷了她與陸野的聯繫。

站在死寂的正氣門山門之內，看著到處亂跑的老鼠、到處結網的蜘蛛，陸野的手指在顫抖著。他從來沒想過要拯救世界，做什麼救世主。然而，想起那些對自己還算不錯的正氣門的同門一個個慘死於魔族之手，想到自己的父親陸老殘和大前門中的諸多朋友和弟子也極有可能已然慘死，陸野心中的憤怒，依然難以遏制。

逆轉輪迴……

陸野又飛了很久，才來到波瀾城外。

輪迴道……

曾經雖然不算瀟洒，但至少還算乾乾淨淨的沈放，如今卻是像個乞丐一樣，渾身破破爛爛的，雖然依然乾淨，但卻難掩狼狽。

漫無目的的遊走，漫無目的的晃悠。

「哇！陸前輩！你……」錦繡竟然的大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甘藍查看著新得到的消息，眉頭微蹙，轉臉看向身邊的秋蓉，說道，「那個陸野……正在千山大陸上大殺特殺。兩個元嬰高手，已經死在他的手中。」

陸野聽到這個稱呼，驚訝的不得了。

「相差無幾。」陸野道。

「也許吧。」甘藍一直眉頭緊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

秋蓉道，「不用管他，他一個人，又能殺死多少魔族？傳令下去，遇到陸野，所有魔族退避三舍！任由他先折騰著。想來要不了太久，他應該就會去魔宗舊址。到時候……」

「魔影去除的速度很慢。」沐靈道，「所有的魔族，依然嗜殺成性。」

「我會信守承諾的。」秋蓉道。

千山大陸上，有這麼成片竹林的所在，應該就是劍竹宗的駐地了吧。這裏曾經屬於蒼涼域的萬竹林。

「你在乎嗎？」

來人正是沈放。

陸野抬頭看天，嘴唇囁嚅著。良久，他憤怒的怒吼，「為了殺一個人！而屠盡全世界！值得嗎？！秋蓉！！！回答我！——」

陸野像是一隻在天空中盤旋的蒼鷹，眼神犀利的盯著身下的茂密山林，好似在尋找著獵物的蹤影。

沐靈道，「這樣的話，只能寄望于下一代了？」

陸野一怔，「沈放？！」

陸野就坐在那片死屍之間，雙手掐著靈訣，努力的想要聯繫秋蓉。

不遠處，剛巧趕來的沐和_圖_書靈，看著秋蓉從自己身邊走過，又看了看一臉怒容的甘藍，眉頭微蹙，緩緩走了過去。

錦繡笑道，「陸前輩，這些天來，在千山大陸上大肆屠殺魔族的，是您嗎？」

秋蓉曾經的妻子甘藍，忽然成了魔主，揮軍南下，屠滅修真界。陸野覺不相信秋蓉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滿地的魔族死屍，滿地的鮮血……

甘藍凝眉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斷開與他的聯繫？」

不理會眾人的詫異，陸野道，「這裏，是山界，是我的地盤。你們且在這裏住下，這裏沒有魔族，很安全。另外，這裡有很多流光之地，你們不要進去。」

「呵……」陸野沒有回答錦繡的問題，反而說道，「你們修為都不怎麼高，怎麼……」

濃郁的血腥味兒，讓人作嘔。

陸野道，「這裏也不是久居之地，萬一被不瞎的魔族發現……就不太好了。」頓了頓，陸野又道，「我帶你們去個地方，你們且在那裡生活。」說著，不由分說，陸野手上的地環，忽然白光一閃。周圍的十來個人，連帶著陸野自己，直接給地環帶入了山界。

曾經的修真界，也便不復存在。

陸野抬起手來，地環錚鳴不止。

「那些因為你一個人的野心而死於非命的無數生靈，就該死去嗎？！」

看著秋蓉的背影，甘藍忽然莫名火起，她一個瞬移，攔下了秋蓉的去路。冷冷的盯著秋蓉，甘藍說道，「你答應過我！殺了仙尊！就跟我長相廝守！」

……

沐靈嘆氣道，「當年有雲上人開闢魔域，本是打算給魔宗弟子一個安逸的遠離紛擾的修行世界。可惜……」

「確定？」

甘藍呆了許久，忽然說道，「你找幾個人，把陸野給我禁錮了！」

……

秋蓉沉默了許久，搖搖頭，道，「想來他應該已經在山界之中找到了魔祖殘識，徹底掌控了山界，又擁有輪迴之力的陸野，沒有人禁錮的了他。」

陸野回過神來，看看周圍的這一群人，問道，「只有你們幾個嗎？」

他站在正氣門的劍碑之下，仰臉看著劍碑之上「正氣長存」四個字，陸野手上的地環，還是發出陣陣錚鳴。

如今的蒼涼域，早已支離破碎。

忽然感覺很累。

聖域劍宮。

秋蓉一怔，搖頭道，「你想多了。」說罷，秋蓉又盯著甘藍的眼睛，輕聲說道，「我還是喜歡以前的你，當年的你，很溫柔。」

甘藍道，「或許並非魔影未去，只是因為他們的性格已經註定，即便魔影盡去，也無法改變了。」

這個魔族的修為，陸野看不透，至少應該有元嬰修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

「是啊。」錦繡道，「之前還真差點兒被一個很漂亮的魔族元嬰高手發現。不過，很奇怪，那女魔頭，修為雖然很高，但跟個瞎子似的，盯著我們的禁制入口看了半天，竟然沒發現。甚至還在旁邊蓋了一間小屋住下了。」錦繡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簡陋的小屋。

沈放臉上儘是喜色，他忽然吹了一聲口哨。不消片刻，萬竹林內，一個個身影冒了出來。

「那怎麼辦？」甘藍道。

「即便是我養的狗，就這麼被人殺了，我也不爽。」甘藍道，「我可以不殺他，但必須給他一個教訓，至少應該禁錮了他。」

女魔頭察覺到了陸野身上的濃重殺氣，眉頭微微一擰，祭出了飛劍。

正面戰場早在半年前徹底不存在了，修真者們，要麼死於非命，要麼隱在秘處苟活。整個修真界，已經成了魔族的天下。

鬱鬱蔥蔥的山林，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我沒空，要閉關。」秋蓉說著，轉身離開。

修真界無數生靈，已然十去其九，其中慘烈，可見一斑。然而，即便發生了如此慘重的災難，高高在上的仙界，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陸野從被他殺死的魔族口中得到消息：秋蓉，現在是魔界的「執法尊者」。

他懷疑，這一切，都可能跟秋蓉有關！

轉世輪迴……

「我想進去看看。」陸野輕聲說，「我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在海上飄蕩了許久，陸野終於登陸。

「我不怎地，我是想問，你來這裏做什麼？」魔族問道。

波瀾城的城門洞開著，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什麼人影。

「快了。」秋蓉道，「我已經切斷了我與他的心靈感應，至於元神羈絆……等等吧，等我到了小乘期，就差不多了。」

鐵不肖嘆氣道，「魔族弒殺，很多人都……唉。」

「短期看，不值得。長遠看……即便再殺更多的人，也值得！」秋蓉的聲音，冷漠而堅決。「為了推翻暴政而犧牲無數，值得嗎？為了不被異族統御而恨不得拼勁全族，又值得嗎？有些所謂值得不值得，不能用眼前的得失，甚至是將來的得失來衡量。」

就這麼一直瞎轉了兩天，陸野一無所獲。

偶爾有魔族的身影出現，陸野卻再也沒有去追殺。而那些魔族，似乎也是十分忌憚陸野，總會匆匆逃離。

世界已經變成了這樣，自己還能做什麼呢？

陸野一直呆了許久，之後才在山林間緩緩而行。

永夜前線的崩潰，劍皇甘不平和狂士萬宗滅等人的隕落，導致了修真界的一敗塗https://m.hetubook.com.com地。再也沒有如探花郎一般的人物力挽狂瀾。

陸野笑笑，道，「不要惹事，我先走了。」言畢，身影陡然無蹤。

他站起身來，騰空而起，在荒涼的大陸上到處飛行。他希望能再遇到魔族，然後殺之而後快。

再次回到萬竹林中，陸野心中一動，直接飛身北上，到了海邊的港口，找到了一艘破舊的靈船，略微修復了一下，便乘船入海。

陸野原本的憤怒，被這四個字驚得竟然不見了蹤影。他傻愣愣的發著呆，良久，才輕聲說道，「你是個瘋子，是個屠夫！」

「前輩？」鐵不肖看著發獃的陸野，輕輕喊了一聲。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許什麼也不想去想。

錦繡、王大治、李飛揚、石非、溫虎、鐵不肖……

再次踏上蒼涼域的大地，陸野百感交集。

陸野忽然明悟：越是強悍的元神的轉世，越能給輪迴道帶來強大的壓力。如此眾多的元神，一定會讓輪迴道有些不堪重負，那樣的話……

秋蓉嘆氣道，「慢慢修鍊，魔影最終會徹底消散的。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帶領魔影盡去的魔族，開始正常人的生活。」推開甘藍，秋蓉徑直離開。

陸野猛然回頭。

魔族看到陸野，先是怔了一下，之後似乎下意識的想要飛身離開。可不知想到了什麼，卻又忍住了沒有離開。他背著手，衝著陸野乾咳了一聲，問道，「你……是陸野？」

死得其所？

本就人煙稀少的千山大陸，更有一種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荒涼。

陸野道，「早就聽聞波瀾城內的一個孤島上有處不夜港，那裡有一處秘境，內里有著神奇的迷幻陣法。任何進入其中的人，都會被幻陣迷惑，從而做上一個極為美妙的夢。相傳，那幻陣可以窺探人的元神，從而了解其心底最隱秘的慾望。」

陸野漲紅著臉，緊閉著眼睛，神識突破封鎖，衝擊著秋蓉的元神。「回答我！為了殺死仙尊，而屠盡全世界，真的值得嗎？！」

陸野彷彿一個溺水的人，狠狠的呼吸了一下。

陸野微微凝眉，四下里看了看，道，「這禁制雖然乍一看看不出什麼，可是……仔細看，也不難發現。」

甘藍看著秋蓉稚嫩的臉龐，搖搖頭，道，「你被葉清的執念影響的太深了。陸野本不在計劃之內，莫要因他而壞了大事！而且……我覺得，你所言，不盡不實啊。或許很多人真的無法禁錮陸野，但是……你不同！你有《心劍》，絕對可以禁錮他！另外，以你現在的修為，若是想要徹底與他切斷了聯繫，大概也是做得到的，並和*圖*書非必須要有小乘修為。如果你能切斷與他的聯繫，我保證不殺死他。只需派出一名小乘高手，禁錮了他也就是了。」

甘藍猶豫了一下，又搖頭道，「算了，你看人的眼光，我不抱什麼希望了。」

陸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了一片竹林，他才回過神來。

他的身影陡然消失無蹤。

秋蓉——並不是一個濫殺之人。她緣何勾結魔族，滅掉整個修真界呢？那些死掉的修真者的元神，最終會進入輪迴道，然後輪迴成一個魔族嗎？突然間多了這麼多需要輪迴的元神，又有那麼多高手，輪迴道承受得了……

「你們……你們還活著！」陸野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她是要救陸落梅，還是要殺仙尊，他都不在乎，也覺得跟自己的關係不大。可是，如果這修真界無數生靈的慘死也跟秋蓉有關的話……

這些天來，陸野不記得自己到底殺死了多少魔族，也不知道這千山大陸上到底還有多少倖存者。

「放屁！」陸野怒吼。「無數歲月以來，仙尊所殺之人，相比兩年內因你而死之人，不過九牛一毛！」

秋蓉並未驚訝，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想了想，卻問道，「陸野……受傷了嗎？」

現如今，唯有魔界。

「是嗎？為什麼我覺得你會違背你的承諾？」甘藍冷聲道，「我覺得，你跟陸野長相廝守的可能更大！」

「呵，你還記得我以前的性子嗎？我以為你早就忘了。」甘藍道，「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你知道答案的。」

「嗯，是有。」那魔族道，「怎麼？」

「陸前輩！」來人驚喜的喊了一聲。

兩年間，殺戮一直在整個修真界內蔓延。

魔主甘藍進駐聖域劍宮，一統天下。作為魔界之主，甘藍似乎並沒有管理魔界的興趣。各大魔族高手在幾乎將修真高手斬殺矣盡之後，為了爭奪地盤而展開了自相殘殺，本該主持公道的魔主甘藍，卻置若罔聞。

略一思索之後，就是無盡的憤怒。

「是啊，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什麼好人！」秋蓉道，「可你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人。聽說你最近殺了不少魔族，你覺得你是在懲惡揚善嗎？呵呵。你可知道，魔族本性跟普通人一樣，所謂魔性本惡，不過世人訛傳。魔宗以『替天行道』為宗旨，門下弟子，從來都是仗義之人。世間何地有不平事，總能看到魔宗弟子仗義為先。直到後來，有雲上人開闢魔域，整個魔宗弟子受到魔影的影響，才變得如此弒殺。你在千山大陸上殺死的那個女元嬰魔族，其實是三刀魔尊的後人。三刀魔he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m尊的故事，你不知道嗎？當年天絕等人布下的八荒大禁，其實是會抹殺掉所有禁制內的修真者的。就是三刀魔尊，犧牲了自己，抵擋著八荒大禁，使得一些修真者和有雲上人等人，有機會逃離大禁的屠殺……」

沈放看看錦繡，笑道，「陸前輩，您來。」說著，便領著陸野進入了竹林深處。一直走了很遠，才在一處不易察覺的禁制外停下，「我們一直躲在這裏面。」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

甘藍斜了秋蓉一眼，道，「駐守千山桐林一帶的魔族，可是元嬰中期的高手。雖然到底還是被陸野殺了，但是……陸野受傷不輕。」

剛進入城中，來到波瀾城的大街上，陸野一眼看到了街道不遠處的一個魔族的蹤影。

甘藍沒有回應沐靈的質疑，只是抬頭看天，片刻，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算了。」轉身步入劍宮大殿。

可那女魔頭卻如臨大敵，她驚異的察覺到，八方之地，盡皆殺意！

陸野漠然轉身，看著那個一直跟著自己，威脅著要把自己做成人彘的女魔頭。輕聲說道，「你很漂亮，漂亮的讓人不忍心出手。可惜……對罪惡的寬容，就是對良善的殘忍！」他忽然想起了言不語的那四句詩：「鏡可觀人顏，何以窺心機。億兆善惡子，豈可盡皈依！」

陸野上下打量著這個魔族，強忍住了動手的衝動。「你待怎地？」

錦繡看著眼前一望無盡的田野，還有遠處的村落上空的裊裊炊煙，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山界？此界……不會是修真界和仙界的界吧？」

陸野落入山林，席地而坐。

「你認為那些被仙尊吞噬的人，就該死去嗎？」

強烈的精神衝擊，終於衝破了秋蓉對於兩人心靈聯繫製造的屏障。

秋蓉點點頭，道，「他還不能死。」

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猶如情人的低語。

殺盡所有的魔族，然後找秋蓉報仇嗎？

想起秋蓉，陸野輕聲嘆氣。

……

「他們死得其所。」

執法尊者？

想到這裏，陸野猛然怔住了。

死一般寂靜的世界，甚至連只老鼠都不好找——陸野甚至有些懷念起正氣門裡亂跑的那些老鼠了。

陸野獃獃的看著那不遠處的小屋，眉頭緊蹙，不言不語。

陸野安靜的聽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然而，有什麼力量徹底隔絕了他和秋蓉的聯繫。

可惜，即便是有雲上人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用來開闢魔域的基礎秘境，竟然是一處邪地。生活在魔域里的魔宗弟子，漸漸被那邪地的魔影影響，從而迷失了本性……

沐靈苦笑道，「一個綵衣的背叛，就能給我看人的眼光下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