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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必問去哪裡

作者:獨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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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三章

第二部分

第三章


「老沈,如果你比現在年輕十歲,又是單身,有沒有可能和我在一起?」
後來的環節,空空更加心不在焉,碰過釘子的那幾位男士都離她遠遠的。倒是有幾個陳可為的女同事,因為平日里和他關係不錯,便也愛屋及烏地主動和空空聊幾句。
他們原以為會遲到,但真到了之後才發現他們其實還算來得早的,可見那段堵車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他們找到位子坐下,周圍的人全是陳可為的同事,看他帶著女朋友,紛紛主動和他們打招呼。
「這個點喝咖啡,我今晚就別想睡了,你都叫我老沈了,體諒一下老年人吧。」
陳可為在婚禮上喝了不少酒,回去的時候只能由空空開車。她原本想著,如果陳可為在車上提起那件事,她就以自己車技一般,必須專心,不能聊天來應付他,但她顯然是多慮了——陳可為的頭靠著車窗,他睡著了。
空空愣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陳可為是從這個角度看待問題的。現在,教養和社交禮貌的話題已經翻篇了,她來到了一個更困難的部分。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陳可為猛然驚醒,發現車子是停止的,又看了一眼周圍,這才口齒不清地問:「到了?怎麼不叫我?」
回到家裡,雖然只有她一個人,但她還是感覺很不自在,就像她自己說的,這畢竟是陳可為的房子,就算她按月繳足了房租,始終難以擺脫寄人籬下之感。
「結了婚就是生孩子,又得送。」
空空有點兒慚愧,也許的確如他所說,是她把事情想得嚴重了。
「只知道留過學,富家女,沒了。」他說。
空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約束自己,才沒有繼續反擊。
得知他就在自己家附近的停車場時,禾蘇說:「外面那條街的底商有家火鍋,你先去那裡佔個位,點個全辣鍋等我,我換了衣服就過去。」
這一片住宅區的居住群體以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為主,他們的精力和荷爾蒙一樣旺盛,無論是哪個季節的深夜,消夜店裡都塞滿了他們的身影。
「你們要結也等到下半年吧,我五一回老家還有喜酒要喝,給我留條活路。」繼續有人加入這個無聊的討論中來。
空空呆住了。
在這種極度的平靜中,她忽然問了沈楓一個令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問題。
在書房的床上躺下之後,她想起伍爾芙那句著名的話——一個女人如果打算寫小說的話,那她一定要有錢,還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
奇怪,為什麼寶音做起來就那麼容易?明明她也不是發自真心的。


從餐廳出來,他們負氣般一前一後地往家裡走。陳可為的步調是正常的,而空空卻是刻意放慢了腳步。頭幾分鐘,陳可為還會停下來等等她,等到他明白她並不打算跟上來之後,他也就不再強求了。
出門的時候他們看過路況,五環明明顯示是暢通的,但到了距離目的地還剩五六公里的時候,毫無徵兆的堵車開始了。
他斷斷續續講了一點兒和空空的事,但每講一小段,他都會懷著一種贖罪般的心情再補上一句「當然,她沒有錯」,等到他第三次還是第四次這樣說的時候,禾蘇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如果我比現在年輕十歲,我連朋友都不會和你做。」
禾蘇點了一大堆東西,陳可為不相信她能吃得完,但她拿起筷子時,那股氣勢又讓他覺得自己或許判斷錯了。
「聽說你是做影視的?」其中一位女士問。
她咳了一聲,說:「碧薇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和你在一起以後才變成這樣的。我以前就覺得,她身上有種不切實際的傲慢,你看不出來嗎?」

僵持了一和-圖-書會兒,禾蘇終於放下了筷子,她其實早就吃不下了,但除了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塞食物,她想不出別的辦法,把這個夜晚的時間再拖長一點兒。
沈楓家就住在旁邊的小區,據說該小區沒有面積低於二百平方米的戶型,但裏面究竟是什麼樣子,賣多少錢,住的是些什麼人,空空一無所知,也不感興趣。
一陣細細碎碎的玩笑話,其間陳可為始終沒有表露出不想談論這件事的意思,這讓空空感到無比惱怒,比堵車時那種無能為力更讓她感覺憋屈。
「真的沒什麼,你怎麼會說到教養這種程度呢?況且大家也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又不是上下級,不可能有什麼麻煩的,你把人想得太小心眼兒啦。」
婚禮結束的時候,空空鬆了一口氣,她想到一個詞——無趣——不是這場婚禮,是所有這種搭台唱戲給無關人群觀摩的儀式,通通都很無趣。
「你不是說這家手沖才是招牌嗎,為什麼你自己喝的是檸檬水?」
「我得承認,我之所以反應那麼激烈,是因為被嚇到了。他同事說的時候,我還只是覺得關他們屁事,到他自己說出來,這件事好像就變成了真的,變成了鐵板釘釘的事,但他好像根本都沒有想過要問問我,我是不是也這麼想,我們有沒有達成共識。」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像是要把心裏淤積了好些天的東西一次吐乾淨。

「大公司的環境是這樣的,下了班就各歸各,尤其是男同事之間,沒人會去打聽別人的私事。」陳可為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空的呼吸和思緒才回歸到正常的節奏,這種時候要依靠的是理性和邏輯,而不是她最依賴的直覺,或者擅長的語言遊戲,可惜前兩者一直都是她的弱項。
空空坐在布團上,又像是坐在流沙里,她拿出手機,想找寶音,忽然想起下午在朋友圈裡看到寶音發了一張和某個阿姨的合照,顯然是不方便被打擾了。那麼,禾蘇呢?空空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從那個名字上掠了過去。琪琪和曉楠更不合適,工作關係和朋友關係畢竟不能混為一談。
禾蘇躲開了他的視線,面向著和他相反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好像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心裏想什麼似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在離家不遠的購物中心吃晚飯,一間日式烤肉店,等了半個小時才輪到他們。

「我只是覺得,都工作了五天,周末有個機會一起出來透透氣,見見人,不是蠻好的嗎?你又不愛去健身房,這就當是完成一點兒運動量吧。」
周末,空空和陳可為一起去參加他一個同事的婚禮,確切地說,是陪他去。
那人笑了一聲,用玩笑話的語氣說:「沒事,再多送點兒也不怕,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就收回來了,哪兒像我,八字還沒一撇。」
她平穩地把車開回了小區地庫,停穩之後,陳可為還沒有醒。她猶豫著要不要叫他,但最終她還是決定就坐在車上等他自己醒來。
時代變了,通貨膨脹了多少倍,即使從事著完全無關創作的職業,一個女人也應該有權利擁有一個能夠自由呼吸的空間,做一些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但她自己樂在其中的事情。空空靜心思忖:錢我還有一點點,但這個房間畢竟不是真正屬於我的。
「我只是覺得,他們沒準兒會認為我很難相處,你平時的日子肯定過得很辛苦什麼的……」
到了電梯口,陳可為忽然轉過身來對她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
「哦,是嗎?現在這個世界,不愛健身也成了一種罪過了嗎?」空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態度有多尖刻。過去hetubook.com.com十分鐘,他們大概前進了一個車身,旁邊車子里的人比他們更焦慮、更絕望,暴躁得一直不停地摁喇叭,噪音像是能把車窗玻璃和空空的耳膜一起鑿穿。
「你在說什麼?」空空略帶猶疑地笑著問。「什麼?」
陳可為的神情看上去比連續加了三天班還要疲倦,空空被他語氣里的忍讓擊潰了,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現在會有誰相信,她的本意並不是想讓兩個人連一頓心平氣和的晚飯都吃不好?
一股愧疚之意從心底翻湧上來,陳可為感覺自己真是有點兒對不起禾蘇。空空本來是她的朋友,但因為他的緣故,禾蘇變得有些孤單了。

陳可為落座之後,又過了很久,禾蘇才從店門口走進來。如果他不是因為心情低落而神不守舍的話,也許他會發現,禾蘇不只是換了衣服,她還化了一點兒妝。
「陪我在小區周圍走走吧,我太撐了。」她說。
陳可為的眼神在一瞬間寫滿了震驚,大腦似乎有短暫的宕機,但他立即調整了過來,對那幾個神情尷尬的同事搖了搖頭,不出聲地用嘴型說了一句「她今天不舒服」,其他人準確地接收到了信號,頓時露出了瞭然於心的表情。
空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她注意到他拿出了車鑰匙,猜想他大概是想要出去找個地方轉一轉。到了這個時刻,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寬容和善良——那明明是他的房子,無處可去的人應該是她。
「對不起,空空,現在不適合聊這個,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你胃口也太好了吧。」在禾蘇又下了幾片平菇之後,陳可為忍不住說。
新郎是陳可為同部門的同事,新娘的職業是什麼,陳可為表示自己也完全不了解。
空空的瞳孔里放射出震驚——很久以前,就是顏亦明消失了又回來了的那個冬天,面對她的控訴,他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城市,不代表我們就不在一起」,那個時候,她也和此刻一樣,像是聽到了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的中文——這到底是性別的差異,還是人和人的差異?
兩個小時前,禾蘇在家裡,剛洗完澡,一邊吹頭髮一邊對著iPad看一部最近大熱的韓劇,她沒有注意到沙發上的手機亮了好幾下。等到她拿起手機時,陳可為已經在車裡枯坐了十幾分鐘。
「沒什麼,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他不是說了,又不是明天就要結,但如果是明年、後年呢?你就能和他達成共識了嗎?」
忽然之間,空空察覺到,不止是在北京,以前在清城也是如此,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孤僻的她一直就沒有幾個真正的朋友,而陳可為原本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過了好幾天,反而是空空自己沉不住氣,先向陳可為道歉。「……那天我表現得太糟糕、太缺乏教養了,」她覺得這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反而沒有那麼傷人,「我希望沒有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哪怕是很小的麻煩。」
事後回想起來,空空覺得自己當時無論如何也不該這樣尖銳犀利,她明白那些調笑並沒有惡意,更不存在有人真的關心他們的隱私,或許恰恰就是因為太兒戲了,太輕佻了,她才在那個時刻感覺到了冒犯。
「再等等就好了,不會一直堵下去的。」陳可為又說,聽起來安慰自己的成分更多。
沈楓有點兒尷尬,他只是不小心說出了自己對某些事的想法,但顯然給她帶來了更多的困惑和負擔。他做出了亡羊補牢式的挽救:「我是什麼意思一點兒也不重要,說到底我只是個旁觀者。你不開心,我就請你吃吃飯。再或者,你有什麼喜歡的小東西,我要是送得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送給你,關鍵是你自己怎麼看待這段關係,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禾蘇,你是不是有點兒討厭我,覺得我搶走了你的朋友?」陳可為問。
他說出來的時候,沒有想太多:「奇怪,有時候我覺得,一句同樣的話,和你說,你不會太當回事,但空空就會往心裏去。」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無意間將她們做了對比。他接著說:「可能還是因為我不夠了解她,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行啊,我家附近有個咖啡館,手沖挺不錯的,你過來試試。」
「你們不是共事很久了嗎?」空空有點兒奇怪。她和琪琪、曉楠做同事不到一年,已經清楚地掌握了她們的家庭狀況和感情狀態——倒不是她故意想探聽,可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了。
陳可為有些尷尬,堵車不是他能預估和控制的事情,但現在好像成了他的錯。
空空回到家,出乎意料地,陳可為竟然還沒有回來。她在一室的漆黑里站了好一會兒,發覺自己一丁點兒想要聯絡他,問問他在哪裡的想法都沒有。
終於,她想起了沈楓,他好長時間沒有找她吃飯了。「老沈,你最近忙嗎?」她不管不顧地發了一條微信過去。好在時間還不是特別晚,萬一他太太問起,也不至於讓他解釋不清。
「是我把這件事講得太不莊重,太馬虎了,空空,我們先吃飯吧,好嗎?」
她終於想到了不用一直傻笑的辦法,那就是低下頭盯著手機,表情嚴肅得好像真有什麼要緊事急著處理。同時,她聽到旁邊有人在小聲問陳可為:「你送了多少?」陳可為用一個手勢做了說明。空空沒看到,即使看到了,她認為也不關自己的事,最起碼在現階段他們的財務是完全獨立的——雖然在任何人看起來,她住在陳可為家這個事實本身就是一種依附。
「方便嗎?」他很平靜,但平靜得似乎有點兒詭異,「好久沒見你了,想聊聊天。」
從咖啡館里出來,沈楓陪著空空在路邊等車。
他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又想起了那個詞——「傲慢」——禾蘇說得太嚴重了,空空只是不太合群,小孩心性而已,她怎麼可能是傲慢?她憑什麼傲慢?
什麼?——禾蘇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蠢貨,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搶走了她的朋友?討厭他?禾蘇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我對你的感覺和你所以為的,完全是相反的東西。」
這個夜晚對於她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決定在最後的時刻和她講點兒輕鬆的玩笑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沒錯,我也沒錯?」他像是在問禾蘇,卻又更像是在問自己。
「那你計劃什麼時候結?還有,為什麼你開始叫我碧薇了?」空空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雖然微弱而缺乏底氣,但她還是要說:「這麼講不公平,我也不是不愛他。」
「碧薇,你放鬆一點兒,我們不是明天就要結婚。」
空空渾身一震,猶如通了電流,她想抬頭看看陳可為的反應,又聽見另一人接上了這個話題:「欽,陳可為,你們部門除了新招的應屆生,是不是就剩你了?」
陳可為陪著禾蘇慢慢往她家走,其間他想勸她換個門禁森嚴一點兒的地方住,但又怕自己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的樣子會很難看。再有就是,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認,來找禾蘇聊一聊是對的,他現在舒服多了。
他一時不明所以,但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一絲沮喪和哀傷。
陳可為這才發現,這間餐廳的桌位和桌位之間靠得也太近了,毫無禮儀和隱私可言,旁邊那桌的幾個女生已經毫不遮掩地向他們投來等著看戲的眼神。他暗自發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來www.hetubook.com.com這裏吃飯。
「事實就是,你根本就沒想過和他結婚吧。」沈楓說完這句話,又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檸檬水。
「不算是,我更偏向于內容,」空空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解釋清楚,「真正的製作和我們沒有關係。」

空空瞠目結舌。她好像直到這一刻才看到這件事里有個如此明顯的漏洞,因為太明顯了,以至於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需要沈楓來提醒。
空空原本的意思是在微信上聊聊,但沈楓的提議讓她覺得,那確實是個更好的選擇。
沈楓靜靜地審視著對面這個有點兒激動的女孩兒,她講了這麼多,卻全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搞清楚問題的核心是什麼。
「你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指哪個意思?」陳可為終於意識到她又開始較真了。真是的,他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明知道她比自己平時接觸的任何人都要敏感、都要更在意細枝末節,為什麼和她講話的時候總是忘記要更謹慎一點兒?
同一時間里的陳可為,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鍋店,看著禾蘇不停地往紅油鍋里煮東西。他晚餐其實沒吃幾口,即便如此,現在他也不覺得餓。
「得了吧,小空,」沈楓覺得與其敷衍,倒不如直接拆穿她,「難道你男朋友好好和你談一談,換個場景,換個語氣,態度更真誠點兒,你就不會是這個反應了?」

不知道是因為和他的一番交談,還是因為喝了太多的咖啡,在晚上十一點多的街邊,空空既冷靜又清醒。
陳可為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那種小事,他還是把她看得太練達了。
她做了一件陳可為沒能預料到,所以也沒能夠阻止的事。空空回過頭去,仍是微笑著,語調平和卻分明表達著不滿:「我聽說大公司的人是不打聽同事八卦的呀,各位是不是有點兒太關心我們的私事了?」
「哈哈哈,小孩滿月就不用送了吧……」
「她沒有錯,那就是你錯了?」
「諸,那你有沒有見過明星?」這是另一個女生,看著稍微年輕一點兒。
沈楓又發了一條過來:「難得你主動聯絡我,有什麼我能效勞的?」
空空隱約感覺到有點兒不舒服,但她將此歸咎於自己過分敏感了。
把禾蘇送回去之後,他取車回家。打開家門,看到客廳里給他留了一盞夜燈,書房的門輕掩著,裏面的人已經睡了。
她籠統地講了一遍和陳可為的事,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像個情竇初開、還在為戀愛煩惱的小孩兒,她用了最輕描淡寫的語氣,但講到晚餐時的情形,她明顯變得急促了很多。
「你怎麼會理解成這個意思呢?」陳可為無奈地笑著,實際上,他比她更後悔。但現在進退維谷,他也只能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吵起來。
「不會啦,他們最多是誤會你不想和我結婚吧,」陳可為開了個玩笑,「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就行了。」

「我怎麼知道,你們在一起時也沒有問過我啊,現在吵架了,就想起問我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沒提那件事。回到家,他迅速地去了浴室洗澡,再出來,又是那個清爽潔凈的他,明亮的眼睛里仍有笑意。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難以挽回眼前這一切的絕望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嚨。
又等了十多分鐘,道路重新變得暢通起來。當他們的車子經過事故地段時,空空看到了那兩輛發生剮蹭的車,它們就是造成擁堵的罪魁禍首,其中一位事主正對著電話在大聲地說著什麼,神情憤怒。很快,那一幕就消失在了後視鏡里。
空空笑了一下,她胃裡那塊原本硬得像石頭一樣的東西鬆動了許多。
追問對方的行蹤,這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伴侶才會做的事,她無意提前扮演妻子的角色。
空空又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堅持在家待著,這種過分熱鬧和喜慶的場合總讓她感覺手足無措,尤其是面對那些友好的陌生人,她必須一直保持著拘謹的笑容,還沒等到觀禮結束,她的臉就已經笑僵了。
他不知道空空也出去過。
「我說了不想來,你偏要我來,現在只能堵在這裏浪費時間,」她毫不掩飾地埋怨著,「真是煩死了。」
「老沈?聽起來都成你叔叔了。」
沸騰的鍋里不斷冒出蒸騰的霧氣,禾蘇的面容在茫茫白色之中,一時分明,一時模糊,她希望自己能夠更沉得住氣一點兒,別被對方察覺到她真正的想法。
「沒多久,不要緊,我看你好像很累,讓你多睡一會兒。」空空說。在這二十多分鐘的時間里,她的情緒已經恢復正常,並對自己在婚禮上的失禮感到了些許後悔,為什麼當時要那麼較真呢?明明忍耐幾分鐘就過去了。

他們的車跟在一輛小型的箱型貨車後面,視野完全被擋住,根本搞不清前面是什麼狀況,電子地圖上顯示著這條路已經堵成了血紅,除了耐心等著,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是這樣嗎?陳可為有點兒茫然,邏輯上好像沒有問題,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一輛電動車從禾蘇身邊飛快地開過去,陳可為下意識地拉了她一下,自己換到了靠街外邊的位置繼續走,同時腦子裡在思索著禾蘇剛剛說的那句話——傲慢?他從來沒有這麼看過空空,他只是覺得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她身上有種還沒被社會馴服的東西。

現在,她做好準備接受陳可為的指責了。
沈楓嘆了口氣,她到底是真的不聰明,還是在裝傻?他用一種「到底是有多難讓你明白」的表情和語氣問她:「怎麼又扯到愛不愛去了,不是在說結婚嗎?」
「其實,我不是和明星打交道的……」空空覺得自己今天已經說了太多話了,接下來,再有人問她「那你有沒有什麼業內八卦能分享一下」,她都只能機械地重複著「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她厭倦這樣雞同鴨講的對話,厭倦這些虛假的熱情。
陳可為聽出了她話中賭氣的成分,這才意識到,自從和空空在一起以來,禾蘇的確很少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找他們了。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她忙,畢竟他對航空行業確實缺乏了解,到了後來,他大概是習慣了簡單的一人生活,也就真的不太想得起禾蘇了。

空空表現出一種超過平時的煩躁,她不知道是生理周期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原本就不想去觀看一場不感興趣的婚禮,但又沒能夠堅持到底。
但不管怎麼樣,禾蘇對空空的這個評價給陳可為留下了個很深的印象,儘管眼下他覺得這個詞有點兒滑稽,不恰當。
禾蘇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神經病吧你,我又不是小朋友,怎麼可能那麼幼稚?再說,碧薇和我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麼要好啦。」
這場婚禮辦得像個西式派對,場地布置用了大量的白色花卉,據說都是新娘喜歡的。空空只認識桔梗、蕾絲和百合之類的常見品種,另一些明顯是進口的花材,類似於這樣的細節還有不少,不難看出這場婚禮一定費了些錢。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冷靜下來,看到陳可為緊皺的眉頭,很顯然他整個晚上都為另一個人煩惱。他問出這個問題,也並不是真的想求得一個答案。
她直接回了個電話過去:「幹嗎?」
「你的意思是說,這兩件事,其實沒有關聯?」她輕聲地問。
空空沒再說話,車載音響連著她的手機藍牙,一直在循環播放著同一首粵語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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