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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必問去哪裡

作者:獨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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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三章

第三部分

第三章

寶音喝著熱茶,笑眼盈盈地望著其他人,把原本想說的話吞了下去。
一整夜下來,空空喝光了好幾瓶冰水,仍然無法澆滅身體里那場大火。她出了很多汗,又熱又燥,像是反反覆復的高燒。
她在腦中快速復盤了一遍所有細節,簡直不敢想自己竟然會這麼遲鈍。
她哭出來之後,感覺好了一些,儘管這有點兒丟臉。「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開頭都很難,但我想既然都已經決意去做了,還是再試試吧。」她對寶音說,其實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一個學妹發給我的,她不知道我們分手的事,在葉柏遠的微博上看到這個,驚呆了,就發來向我求證。」寶音笑了笑,也不是一點兒情緒波動都沒有的。


之後她們的話題從這件事上轉移了。寶音給空空看了一張照片,是葉柏遠和卓昕,他把耳朵貼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
「生日快樂。」他舉起自己手裡的杯子,雖然切蛋糕的時候已經說過一遍了,但誰會嫌祝福多呢?
寶音的母親特意來北京住了一陣子,每天煲一鍋湯,寶音喝不完只好用保溫桶帶去公司分給同事,一段時間下來,大家都胖了。在這期間,媽媽得知葉柏遠竟然分手沒過多久就結婚了,氣得好幾天沒和寶音說話。起初寶音又是哄又是勸,眼見軟的招數不起作用,只好來硬的——醫生說了,我現在可不能傴氣,負面情緒對健康不利——這才喚醒了母親通情達理的那一面,是的,事已至此,怪誰都沒有意義了。
空空吸了一下鼻子,她馬上就要流淚了。
「沒錯,的確是這樣,所以我更應該趁早放棄,因為我平庸的人生根本沒有任何值得書寫的情節。」
也不對,那些文字透著一股寒酸——第二天早晨醒來,她睜開眼睛,就知道昨晚又白費了。她甚至沒有勇氣去再看一遍,在出門上班之前,她把這個文檔也刪掉了。
陳可為在這個早晨又一次被空空晾在了一邊。對著鏡子剃鬚時,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越來越習慣屋子裡沒有她了。和空空同住的那些日子就是一場不留痕迹的夢。當初她搬進來的時候,他花了一點兒時間去適應,後來她搬走了,他花了更長時間適應……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適應了。
「我希望,你和碧薇早點兒痛痛快快地分手。」禾蘇說出來了,沒有表情。
空空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扯了兩張紙,貼在臉上,沒有發出聲音地哭了起來。
兩隻杯子輕輕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客廳的燈光暗得恰到好處,禾蘇猶疑著,是不是該說了?如果錯過今晚,也許不會再有更合適的機會了。
昨天下班之前,他接到禾蘇的電話,問他晚上是否方便一起吃飯。他們商量了一會兒,找了家西餐廳。
什麼?空空怔住,靜了片刻,福至心靈。她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寶音的提議像是在水泥牆上撬開了一條縫,她提供了一個空空從來沒有想過的角度……伴隨著喇喇落下的石灰粉,空空看到一種全新的可能性向她襲來,閃耀著鋒利的光芒。
兩周過去了,很快三周過去了,第一個月的房租完全白花了。她嘗試過兩個開頭,第一個只寫了五百多字就被拖進了回收站。「根本就是垃圾。」她對和*圖*書自己說。第二次稍微好一點兒,寫了兩千多字,但大部分都是心理活動。她用的是倒敘的寫法,第三人稱,一個女孩子的回憶,開篇是大段無意義的抒情。
「噢,也可以啊,那就去我家好了。」陳可為沒有往其他方面想。他甚至還考慮了幾秒鐘,要不要把空空也叫過來,畢竟只是一個晚上,不會耽誤她的寫作計劃。
稍晚,陳可為回到家中,看見茶几上吃剩的蛋糕和喝剩的半瓶梅酒,這簡直就像是他的感情生活的一種投射。
猶如撥雲見日一般,霎時,空空心中一片透亮。
為什麼?
時間還不算太晚,陳可為讓禾蘇等他一下,然後他慌慌張張地跑去商場的甜品店,買了一個6寸的草莓蛋糕回來。
「還行,都還行。」
寶音搖搖頭,空空現在就像一個聽不進別人的話的小孩,敏感又叛逆。
但空空的反應比她要激烈得多,她沒想到,空空的眼神會那麼心碎。
她不可能白天在公司寫東西,可晚上回到家,獨自面對沉默的電腦更叫人發瘋。到底要從哪裡開始?為什麼明明也付出努力了,卻還是連邊緣都觸碰不到?

寶音微微地彎了彎嘴角,露出瞭然於心的微笑,沒錯,她明白空空的意思過去那些年裡,她自己何嘗不是這樣以為。
寶音斟酌了一會兒,說:「你知道,很多作家的第一部作品其實都是某種意義上的自傳,是他們自己的感受、想法和想象……」
他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禾蘇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沖他翻了個白眼,這就是她的回答。

在空空用陰沉的語氣對自己做出毫不留情的否定之後,寶音皺起了眉頭。她敏銳地洞察了真相:空空沮喪的背後其實更渴望得到鼓勵,心灰意冷之中還有一息尚存。但與此同時,寶音不得不承認,空空的確欠缺方法,或者說,她不是那種氣呵成的寫作者。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寶音想起當天那個沉默的空空,說,「就是因為很久以前我無意中看到你寫的那篇旅行筆記。我很少會在網上看超過一萬字的文章,這一點我和你一樣老派,我們都更鍾情于紙質閱讀。可是那篇筆記,我從第一段開始就停不下來,說來也奇怪,明明不是故事,也沒有情節,可是看得人心裏很難過,而且後勁很強,我連著好幾天都沒緩過來。」
雖然只露出了一個角,但空空絕對不會弄錯——她在那裡住了一年多,她數不清曾經多少次,自己坐在一個海松藍色的布團上吃飯、喝酒、看書和電影——禾蘇不是撐在地上,而是撐在那隻布團上。
「那我送你回去,到你家陪你吹了蠟燭,切了蛋糕再走。」他說。
那晚回到獨居的家裡,空空如往常一樣坐在了餐桌前——這張簡易的桌子同時也是她的工作桌。她沒有開電腦,把手機也關掉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凝神屏氣,抓住那好不容易才閃現的一點兒靈光。
雖然一夜未眠,可是空空沒有一點兒困意,她不打算請假,可現在時間還很早,她忽然覺得可以約陳可為吃個早餐。近段時間,他們聯繫得不多,主要是因為空空幾乎將全部精力都用來攻克自己的難題了。很多次,陳可為的信息和-圖-書發過來,她即便看了也忘了回復,等到想起來卻又沒有回復的必要了。
「也許是吧,我不知道。」空空勉強接了一句廢話,她心裏煩躁極了,覺得自己什麼也做不好。
「我想把房子退掉,押金不要了,搬回去和陳可為住。如果他願意的話,下個月我們就結婚。」
收到回復時,她已經在去公司的地鐵上。才早上六點半,車廂里已經站滿了人,但這已經算很輕鬆的狀況了,再過一個小時,車廂里的氧氣就不夠用了。
陳可為覺得她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再說,讓她回家一個人對著生日蛋糕,那場面光是想想都覺得有點兒凄涼。
「對,」寶音也鬆弛了下來,和空空的交談比先前所有的聚會都讓她感覺疲憊,因為彼此都很真誠而投射出了一種實在的意義,她用鼓勵的口吻說,「再試試,有什麼好怕的呢,把它當成你一生中唯一的故事去寫就好了。」
空空開了機,給陳可為發去了一條「醒了沒」,在等回信的時候,她切到朋友圈的頁面刷了好幾下。在她關機的這一晚上,朋友圈裡一如既往地熱鬧,有人分享行業資訊,有人分享音樂,有人發美食,有人發小孩,有人發商品,也有人發自|拍照。手指滑到禾蘇的照片時,空空停了一下,一種詭秘的直覺驅使她點擊了大圖。

唯一有點兒意外的收穫便是,創作無能帶來的挫敗感,令她端正了面對工作的態度。她明顯比以前更尊重自己手裡的稿件了。連琪琪她們都覺得,空空姐這陣子認真得好像變了一個人。
「感受不一定來自自身經歷,而是能進入他人的內心,體會別人的悲喜,這是創作者獨有的天賦,我從來都不認為你做不到。」
禾蘇的手撐在地上,那不是自|拍,那顯然是一張別人幫她拍的照片,不可否認,拍得挺好看的……但是哪裡不對呢?熬夜的後遺症顯現出來了,彷彿有一根很細的絲線在空空眼前飄搖,她又仔細看了一遍那張照片。
空空整個人都已經泄了氣,無力還擊。她當然只是說說而已,在陳可為不知情的前提下逞逞強罷了,她才沒有那個膽子——結婚?聽起來是比寫小說更容易搞砸的選擇。
安靜了很久,禾蘇緊張得幾乎不敢抬眼看他,她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陳可為和碧薇之間的狀態,任誰知道了不會說一句「遲早得散」?可是他們拖拖拉拉、優柔寡斷,禾蘇每每想到這件事都為他們著急。
痊癒后的寶音比以前圓潤了,好在她之前的確瘦得有些過分,現在的體型看起來倒像是剛剛好。她的頭髮剪短了些,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幹練。做完第一次複查,她才向父母坦白了分手和生病的事。兩個壞消息一起奉上,他們的注意力果然就被更大的那個完全佔據了。
等她到了公司,趴在桌上睡著之前都沒有意識到,那條微信還是草稿的狀態。
這種不順利迫使她在某種意義上認清了現實,過去她為了工作而不得不看的那些作品,現在都在她面前閃著金光。無論什麼題材,至少別人能完整地寫出來,就算廢話連篇,文字不夠精練,但別人已經走在了自己的道路上,而你呢?
他毫不猶豫地把那半瓶酒全倒在了廚房的水槽里,一滴不剩,和_圖_書又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在沙發上坐下來,開始靜靜地思考。
延遲了的困意這才發揮效力,空空昏昏沉沉,甚至沒有確認打完那條信息之後有沒有點發送,她把手機裝進包里,走到車廂的一個角落,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她的確是這樣做的。雖然靈感一直沒有現身,但她每天回到住所,簡單地做點兒吃的之後,就值夜班一樣坐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尷尬的是,發給陳可為的微信已經無法撤回了,她怪自己為什麼不先看朋友圈,那樣的話她就一定不會發出那三個字,太親昵了,太理所當然了,空空為此感到無比窘迫和後悔。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是在切完蛋糕之後。陳可為從儲物櫃里取出家裡最後一瓶梅酒——這還是空空留在這裏的,他用蘇打水兌了,端過來給了禾蘇一杯。
禾蘇比他先到,等他落座時,她的飲品已經喝完了。
隨著開始寫小說,空空原先規律的生活節奏漸漸被打亂了,她的睡眠變差,一度像是回到了和顏亦明分開的時候。怎麼形容這種無力感——她在深夜對著空白的文檔長時間發獃,為了減輕壓力,她只好在發獃的時候喝點兒酒,但這樣只會使不快樂變本加厲。
她終於說了,如釋重負。只要陳可為具備人類基本的智商,就該理解她的意思了。
寶音沉默了很長時間,讓空空好好地發泄了一會兒。

分開的時候,空空的焦慮已經冷卻,然而羞愧卻接踵而至,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向寶音道歉,接著又道謝。
所有的念頭都彙集到筆尖,流淌在紙上,她漸漸從繁雜的思緒里梳理出了一條清晰的脈絡,並在某一個瞬間忽然領悟了不能貪多的道理,又剪除了一些多餘的旁枝,讓故事的構架變得更緊湊而完整。
但對話沒有順著空空的意願而終結,陳可為仍然好脾氣地問著:「你最近好嗎?住得習慣嗎?」

而今天晚上,在同樣的沉靜里,另一個女孩對他說:「我希望你們分手。」
褪色的少年在她的記憶中重新鮮活起來。他和她的距離一點點拉近,終於,她看見了他,又成了他。
現在,她抓住那根絲線了。
一種久違的愉悅如同晨光灑在她身上,之前的時間沒有白費,過去兩個月的煎熬和自我折磨都被抵消了——她懷著這樣的心情,去洗了個澡。
他越來越少想起她。
文檔的最上面一行是四個加粗的黑體字——「慘綠少年」。這不一定是最終的標題,可她現在也想不出更合適的,因為既沒有構架,也沒有內容——那顆種子埋得太久也太深了,已經失去了強健的生命力,她苦惱于要如何讓它重新煥發生機。
寶音試著讓她先冷靜下來,不要說氣話:「人家陳可為做錯了什麼,憑什麼你說搬走就搬走,你說結婚就結婚?你以為你是誰?」
當她從那一堆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紙上抬起頭來,脊椎已經不堪重負,腰也酸疼,但大腦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她走到窗戶前,拉開窗帘,這才知道,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你不用告訴我啊,不是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嗎?」「也有另外一個說法,就是說出來的事情就會成真呀!」陳可為偏著頭,望著她,口https://m•hetubook.com.com氣揶揄:「行啊,那你告訴我唄,我勉為其難聽一下。」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他毫無感知。
但寶音的思緒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話題,她回想起空空之前說的話:「你是用第三人稱寫的嗎?不如你試試換成第一人稱?」
「你知道你現在給我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嗎?」寶音的語調既溫柔又嚴厲,「你太慎重了,架勢太大,似乎很想一出手就證明自己才情艷絕。你好像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那顆種子,卻又希望它一長出來就是參天大樹……空空,你得踏實點兒。」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客觀條件已經得到滿足,她想要的安寧,想要的自由,現在都有了,可她和她的小說、和那個少年的故事卻像是分別處於南北兩極。
他們上了車,往他家方向去的時候,他向禾蘇問出了這個問題:「叫空空一起嗎?」
他一點兒也沒察覺到異常,直到吃完飯,結賬的時候,服務員過來對禾蘇說「過生日的客人可以打九折」,他才猛然記起原來今天是她生日。
為了調理被工作敗壞了的閱讀口味,她買了一大堆傳統文學和歐美經典文學回來。本來就很擁擠的家,因此變得更逼仄了。她每晚都躺在這些大部頭裡疲勞地睡去,次日早晨又從一種更深的無望里醒來。


「對不起,忘記你生日了。」陳可為擦了擦額頭的汗,滿臉愧色。
「我給你拍張生日照吧,」他站起來,去開大燈,假裝剛才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做個紀念也好。」
這是他花了整個晚上的時間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回應,禾蘇明白,這已經不簡單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車子里竄動著一股言盡於此的曖昧氣息。
她不止看過一位作家這樣說:等待靈感是非專業者的做法,真正的寫作者,會培養一種習慣,每天把自己按在書桌前,不管狀態好不好,寫就是了。
讀得越多就越清醒,看得越多就越了解自己的渺小和欠缺。這樣又過去了一個多月,除了閱讀量顯著提升之外,她的故事一點兒進展也沒有。
媽媽回去之後,寶音才漸漸恢復社交,她先是和關係好的同事們聚了幾回餐,接著又主動聯繫了幾個當初想探病卻遭拒的舊同學,請人吃飯。大家都不知道她和葉柏遠究竟為什麼分開,只覺得她這邊大病初愈,人家那邊小孩兒都快出生了,同情心的天平自然向寶音傾斜。
空空的眼眶發熱,那句話像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頭髮,她感覺到內心有一片潮濕慢慢渦開,那些刺痛她自尊的東西正隨之融化。
那股酸澀在她心裏已經憋了太久,摧毀性太強了——空空有點兒不明白,為什麼人可以忍受孤獨,接受失去,卻無法克服挫敗,是不是因為前面兩項都來自外部力量,而後者卻是一種心魔?
夜裡,陳可為開車送她回去,他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直到車子停在離禾蘇家最近的那個路口,在等紅綠燈的時候,陳可為才忽然說:「等空空有時間,我會找她認真談談的。」

她在一沓白紙上重新開始做大綱和角色設定,起初還有點兒生澀,然而水性筆在紙上劃過的輕微的摩擦聲帶來了特殊的親切感,越往後越順手,她沉浸其中,忘記了時間和空間,眼前這www•hetubook.com•com些零散的詞句和段落離開了紙面,飄浮在空中,組成了她年少時期的那個酷暑的影像。
坐在咖啡館里,她一邊對寶音這樣說,一邊用力地摳著已經禿了的指甲。
禾蘇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潮,儘管心裏很快樂,但她還是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我自己怎麼吃得完這個蛋糕,你好歹陪我吃一塊吧。」
她想向大家解釋,葉柏遠不是壞人……可話到嘴邊卻突然收住,這些人里有誰是真的關心他們,又有誰能夠理解內情?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大家面對她時講的是一套場面話,等他們和葉柏遠見面時一定會換成另一套說辭,她根本不必擔心真有人會為了她和葉柏遠決裂,人情這回事……講到底,其實涼薄得很。
他最近很忙,工作內容有變化,一周要加兩天班,連健身房都快沒時間去了。
「剛醒,你怎麼起這麼早?」
但這仍然不是禾蘇最想要的答案,她猶豫了一下,有點兒扭捏地:「我家太亂了,不好意思讓你去,不如我們去你家吧,你家還有酒嗎?我們可以喝一杯。」
「天啊,」她小聲地叫了一句,「周寶音,謝謝你。」
空空的臉色煞白,實話果然不好聽,她的自尊心瞬間被刺穿了一個洞,儘管寶音毫無惡意。她想起自己也曾對寶音說過很直接的話,但寶音就不像她這麼脆弱。



「那個時候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和顏亦明的事,但我很確定那個女孩子是用燃燒自己的決心和勇氣寫了那篇文字,那種真摯和樸素,即使沒有愛過的人也能感同身受。」
「不怕老實和你講,」空空忍不住想起頭一回見到葉柏遠的情形,他的陽光、明朗與寶音雲淡風輕的氣質是那樣相得益彰,那絕不是照片上這個神情愚鈍的男人,她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里見過像你們那麼般配的一對。」

說這話的時候,禾蘇內心非常慶幸碧薇已經搬走了——真是要感謝那個荒謬的寫小說的主意,否則自己絕不可能如此大胆直接。
「你想知道我剛才許了什麼願嗎?」
又過了幾天,她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了,一定是因為長期閱讀大量的快餐文字,破壞了她的語感,這個發現讓她在溺死前終於抓到了一根稻草——就像一個人每天只吃油炸食品、膨化食品,把碳酸飲料當水喝,攝取過量的糖分,這樣的飲食結構當然是不健康的。想到這裏,空空稍微安心了一點兒。她認識到,自己現在要做的不是急匆匆地動筆,而是應該先花些時間讓自己沉靜下來,找到正確的方向。
「好啊,給我拍得漂亮點兒!」她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空空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想了想,還是回一句比較好:「沒事,有個東西找不著,我以為在你那兒,後來找到了。」
在幽靜之中,陳可為有一瞬間的恍惚——就是在這個房間,這個位子,好像並沒有多久以前,另一個女生對他說:「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

「旁觀者清而已。」寶音揮了揮手,像是要驅散空氣中的雜質似的,她要驅走空空過於莊重的感激之情。
禾蘇眼底的期待在剎那之間轉換成了失望,可是燈光亮起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準備好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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