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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年春

作者:耳東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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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3)

第七章 青山隔兩岸 願君百歲安(03)

孫凱嘴角銜著煙,看著窗外水潤圓滑的月亮,心下孤寂萬分,卻喜氣洋洋地應了聲:「好嘞!」
陸懷征走出孫凱的病房,迎頭碰見幾個相熟的護士,笑盈盈地跟他招呼,「陸隊!」他都挺有禮貌地一一頷首,直至拐過一個樓梯口,那不是軍官病房,是普通病房。
然後頭也沒回,懶洋洋一聲,「走了。」
趙黛琳怎麼說呢,馮彥芝的性格她還是了解的,雖也著急她結婚,可她要是知道於好這會兒不聲不響地把證給領了,還不得回去扒她一層皮,「你膽兒夠肥啊,陸懷征也真敢啊,你倆這是不把這北京城捅個窟窿出來不甘心是吧?你信不信你媽要是知道了,准能給鬧個天翻地覆!」
風湧進來,刮著他的發,灌進他的衣領,陸懷征把結婚證掏出來,低頭看看。
再次見到陸懷征,是在一個月後。
陸懷征倒也沒生氣,知道孫凱開玩笑,只是笑著斥了句:「滾你丫的。」
他沒有穿作訓服,一身筆挺的軍裝立在一架殲20的恢宏戰鬥機身邊,打了個板正的軍禮。
陸懷征聳聳肩。
「我打算跟他斷了。」
孫凱當時就冷著眼看方言,手上的煙積了厚厚一截灰,卻一動不動,像個泥塑小人茫茫然坐在那兒:「如果他下回還來找你呢?你能控制自己不跟他上床嗎?」
她都只是淡定地坐著。
趙黛琳冷眼瞅著她,「你不怕我也哪天給你說漏嘴了?」
於好抱著個枕頭仰面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老實說:「睡不著。」
她現在其實就沒什麼少女心了,偶爾在面對陸懷征的時候能冒出那麼一丟丟,比如他吻她時,在她耳邊說些不著邊際的情話時,他的每一聲喘息,或者每個似笑非笑、飽含深意的眼神,都能勾得她的小心臟撲通撲通。
好兄弟領了證,他感覺自己更孤獨了,涼涼地吐了口氣。
「幹嘛你,神神秘秘的。」趙黛琳雙手撐著洗手池,人微微後仰著,蹙眉看著她。
陸懷征揚了揚下巴,笑著提醒他:「你別把床單給我燒了。」
你真能容忍她跟另一個男人上過床嗎?不,他會變的猜忌,多疑!
走廊陰風陣陣,病房門口影影綽綽斜著一道修長的身影,男人靠牆站著,雙手插兜,仰頭抵著牆,自嘲似的笑了下,心悶悶的鈍痛和_圖_書,兜里的結婚證在發燙。
趙黛琳看了他半晌,像是要哭,終是沒說什麼,轉身走了,高跟鞋踩著走廊地板噔噔噔作響。房內的男人一動不動表情深沉地看著窗外,直到那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他才緩緩地抽了口煙,像是剛回過氣那般。
那廂,陸懷征臨出發前,去了趟醫院。
方言徹底摧毀了孫凱對女人的信任度。
她現在想陸懷征想得在床上打滾。
「那你說說你跟孫凱的故事?」於好小心翼翼地對著電話那頭說。
孫凱大驚,五雷轟頂之感,手一抖,煙灰撲簌簌往下落,掉在床上。
「暫時還沒。」男人搖頭。
於好一個勁兒樂,眼睛都笑彎了,樂顛顛地看著她,就是不說話。
真想他啊。
陸懷征一隻腳搭到他的床沿,一派閑散的姿勢,低頭看了眼手錶,「是要走了,過來再看看你,這次我帶的人不多,留了一部分人在隊里,你恢復差不多就歸隊吧,三隊也經不住咱們這段時間這麼折騰。」
「我再給你講一遍我們高中的故事吧……」於好一個鯉魚打挺抱著枕頭坐起來。
論起來,孫凱的感情經歷比陸懷征豐富,談過的女朋友也比陸懷征多,他自認對女人還是有些了解的,當初政委介紹他跟方言認識時,他也是一眼就看出方言這丫頭是老實孩子,適合娶回家當媳婦,也答應了政委跟她處處看。孫凱模樣過得去,沒陸懷征這麼招蜂引蝶,倒也是根正苗紅一小伙,用栗鴻文的話說,就是一老實孩子。
老人搖頭嘆息,「我記得老於家那丫頭,雖然沒那麼討喜,但好歹看著不討厭,你倆也沒機會了么?」
那天晚上,方言也在,方言哭著說她後悔了,想跟孫凱複合,曾經喜歡過的女人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孫凱有那麼一瞬間心不堅定了,他沉默地靠著床頭抽煙,心裏想的也是,何必呢,何必這麼折騰呢,跟誰過不是過,既然她願意回頭,那就姑且原諒她一次吧,可是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
方言哭著跑走,最後剩他倆大眼瞪小眼,趙黛琳撇開眼,忍了忍說,「你哪兒傷了?」
「為什麼?」
趙黛琳不耐煩,拿手推了下她的腦袋,「發神經?」

孫凱:「跟你沒關和-圖-書係,以後別來找我了,走吧。」
趙黛琳撲哧一聲,「他老實?」頓了頓,謔她:「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如你挑老公的眼光,你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陸懷征。」
她捂住眼,終於沒忍住,眼淚潸潸然。
於好笑嘻嘻:「流星墜地,滿目火花,噼里啪啦,想跟他一起燃燒的感覺。」
「還能是誰的。」陸懷征仍是漫不經意地前前後後晃著椅子,「我這麼多年,除了於好有過別人嗎?」
於好本來就戰戰兢兢的,陸懷征在的時候她還好點兒,再不濟也有他給頂著,這會兒陸懷征不在,她是真有點怕,怕什麼呢,主要還是怕馮女士真發瘋。所以她小聲說,「所以,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連韓教授都不敢說,怕哪天他給我媽說漏嘴了。」
「你最近要是看見我媽,你躲著點兒唄。」
想到這,她搡了她一下,問:「跟喜歡的男人領證什麼感覺?」
結果於好沒忍住,悄悄跟趙黛琳泄露了這個機密。結婚的喜悅不找個人分享,實在憋不過這勁兒,於好當天下午回去上班就悄悄摸摸把趙黛琳拽進了廁所隔間。
趙黛琳原是不耐煩地側著臉,然後霎時間變了臉色,跟個木頭似的戳在那兒,微張的嘴唇慢慢呈現o字狀,最後一把從於好手中奪過那紅本子,來回翻開,看完里頁再看外頭,來來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看見結婚證底下的註冊編碼才徹底回過神來。
「你還敢提!」孫凱氣不打一處來。
原來是談過的——
這樣的離別經歷過無數次,可心中的信仰卻未曾變過——兩岸隔青山,願祖國繁昌,百歲常在。
她斜眼一思忖,又道:「或者就是你倆來到了民政局的門口,看見的是滿山的墓地,工作人員說,來,選一口棺材吧,這就是你倆以後的家了,可是你聽了之後一點兒也不害怕,高高興興地牽著他的手躺進去了。」
兩人頭挨著頭,親親密密地靠著。
於好對此持將信將疑態度,她覺得,就算到七老八十了,她也要做個有少女心的小老太太。
「唰——」一下,有什麼東西快速一晃而過,紅彤彤的,待她定睛一瞧,已經被於好快速藏到背後去了,仍是笑眯眯的,趙黛琳狐疑的目光朝她背後探去,和_圖_書急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趙黛琳沒什麼耐心陪她耗,促她:「我開題報告還沒寫完,沒功夫跟你這瞎扯。」
陸懷征看了眼時間差不多,把腳一收,凳子「砰」落回地上,他插兜站起來,「我得走了。」走到門口,扶著冰涼的門把手,半回頭說:「我不在……」
「你跟誰的結婚證?」他追問。
沈希元笑笑,把手上的蘋果遞過去:「您當年不是不喜歡她么?」
孫凱不耐煩的揮揮手,「得得得,說了一百遍了。我以為咱倆之間已經心照不宣了,我爹就是你爹,自然了,你這會添了新成員,你媳婦兒也是我媳婦兒……」
孫凱一隻腳踩在床沿上,歪著腦袋,徐徐抽了口煙,「喝醉了……」他自嘲一笑,「你真以為我是傻子嗎?家裡還剩幾個套我不知道嗎?咱倆總共做過幾次,你心裏沒數?就他媽一次,你告訴我,剩下那些都是誰用的?」
趙黛琳哼唧一聲,抱著胳膊半天沒吭聲,轉頭見於好歡天喜地的模樣,心裏也確實為她鬆了口氣,好歹她倆還有一個是幸福的。
「可是,就你談的那幾個女朋友裏面,我覺得她最好,簡單,省事兒。」
孫凱點點頭,目光下移,陸懷征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腳駕在床上,軍褲兜里鼓鼓囊囊,褲兜邊露出紅紅一角,他狐疑,下巴一指,「那啥。」
說完,孫凱緩了口氣,不著痕迹撇開話題:「不說了,你來幹嘛?不是要走了?」
方言哭地上氣不接下氣。
趙黛琳忍無可忍,衝著電話那頭就是一通大吼:「呸!你還有沒有點人性?我失戀了!我他媽失戀了!我他媽一個失戀的人要在這聽你講跟你老公的愛情故事?你信不信,我明天上班捅死你我!」
卻聽,趙黛琳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於好,你知道么,這世界上所有的愛情,到最後都會轉變成親情,別太理想了。」
陸懷征順勢低頭,悠悠地盪著椅子,轉頭繼續看窗外,猝不防丟出三字:「結婚證。」
方言窘迫,哭了:「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
「陸懷征真有那麼好么?」
趙黛琳恰巧出現在門口。
於好這才把紅本本從背後拿出來,擋住半張臉,露個亮晶晶水盈盈的眼睛,憨笑道:「我領證了。」
身後和_圖_書是祖國波瀾壯闊的山脈,和迎風招展的國旗。
只是這會兒他應該在去往圖斯蘭的飛機上了吧。
一句話把原本高高興興的於好給打蔫兒了,她低著頭覷她,小聲說:「你先讓我高興會兒不行么?」
「現在還沒找到喜歡的女孩子么?」病房裡頭傳來老人壓抑不斷的咳嗽聲以及喑啞撕裂的嗓音。
萬籟俱寂的角落裡,樹影投射在走廊盡頭的毛玻璃窗上,搖曳生姿,最裡間的病房裡,穿出幽幽窸窣的談話聲,靜靜盪在這如水的夜裡。
「閉嘴!」孫凱冷著臉,他轉頭看趙黛琳,「有你什麼事兒?!」
「不合適。」
……
輿論嘩然,如山洪暴發,於好對此不置可否,寫論文|做報告,每周六按時開講座,生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有狄燕妮的狂熱粉,跑到她的講座上潑硫酸。
孫凱還打著石膏吊著胳膊,嘴邊還叼著根煙,見陸懷征推門進來,臉色驟然一邊,下意識揚手去抄床邊兒的拐手作勢要揍他,「是不是你把我受傷的事兒告訴趙黛琳的?」
「……」
「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么?」
「……你還能再噁心點兒么?」趙戴琳聽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領證這事兒兩人心照不宣,守口如瓶,約好了等陸懷征從圖斯蘭回來再攤牌。
電話那頭的趙黛琳頗不耐煩,卻也沒掛她電話,翹著腳躺在沙發上,耳邊夾著電話,翻著白眼:「知道你結婚了,有了個非常帥氣的老公,所以你可以睡覺了嗎?」
趙黛琳吞雲吐霧道。
哼。
「不是,我真覺得陸懷征是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也可能是我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可能是我本來也不了解男人,遇上一個對我好的,就會惦記一輩子,我其實對婚姻很恐懼,你知道么,我媽跟我爸,看著很幸福對么,我爸很疼我媽吧,可私底下兩人也斗,為了金錢斗,為了父母斗,逢年過節,有時候我媽想給姥姥錢都得算計著不能讓我爸知道,我爸就更是了,有時候我媽洗衣服不小心掏出我爸沒來得及藏的私房錢,兩人又是一通吵,我爸看著很疼我媽,事實上他對我媽是愧疚。隔壁王叔,不也是這樣,成天跟我爸合計著怎麼騙我媽。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義。」
沈希元:「奶奶,我們已經分手了。」
連方言這種和*圖*書看著這麼老實的,都他媽能幹出這種事兒,更別說趙黛琳這種看上去精得不能再精得女人了,他不否認自己對趙黛琳有好感,但這種好感度還絕對不足以讓他踏出這一步。
「你媽知道么?」
莫名被人發了一通邪火,趙黛琳氣得火冒三丈,說出口的話也難聽至極:「別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這麼沒下限好嗎?我要是想跟他有點什麼,還真沒你什麼事兒了信不信?」
孫凱咬緊腮幫子,強忍著胸腔的怒氣,從牙齒縫裡擠出:「政委跟我說你是正經姑娘,我疼你,捨不得你碰你,你他媽就這麼作踐自己!」
除了他,她還有過別人。
那邊忽然靜下來,良久,聽她一聲嘆息,似乎在抽煙,於好側耳靜聽。
唯獨那天在軍嫂聯盟群里,看見一張陸懷征的照片,那照片是偷|拍的。
趙黛琳想一掌拍死她,「更噁心!」
這話一喊完。
「不知道,但我估摸,三個月至少。」
陸懷征沒否認,大大方方進去,此時換了身作作訓服,整個人硬朗又俊氣。他隨手拖了張椅子過來,擺在病床前,大咧咧往後一坐,拿手擋住孫凱的拐手,吊著眉梢歪著腦袋,左看右看,發覺不對勁兒:「看來我好心辦壞事了?」
……
陸懷征會停下來,是因為,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孫凱抽了口煙,表示知道了,「這次去多久?」
老人悔恨:「當初不是讓你不要出國嗎,你看看出國回來也沒什麼變化,還把女朋友弄丟了,多不划算。」
彼時,渾然不覺的於好還在跟趙黛琳煲電話粥。
兩人皆是一愣,方言最快反應過來,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沖門口不明所以的趙戴琳揚手一指,歇斯底里大吼道:「你又有多乾淨,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她的事兒嗎!?她喜歡你,你倆在雲南朝夕相處的一個月,就清清白白乾乾淨凈,沒幹點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那男人穿著西服,微微勾著背,坐在病床前,低頭給老人削蘋果,這不是那粉面頭子沈希元是誰?
於好想了想,給了最直觀也最中肯的建議,「孫隊是個老實人。」
那時,於好跟狄燕妮的戰爭正式打響,她倆爭執的話題甚至上了微博熱搜,什麼評價都有。
有人認為她是蹭了狄燕妮的熱度,想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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