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麼一明白之後，他們的視線，也就從柳婧身上移開。而這時，婢僕們開始流水般地穿檢驗員其間，一一為眾人備上榻，添置火盤后。原本想找個機會悄無聲息地離開的柳婧，剛一提步，便對上了鄧九郎的目光。

鄧九郎順著他們的目光看了一眼垂眸斂目，筆挺如白色修竹的柳婧，淡淡說道：「柳文景方才向我效忠了。」

在眾人看來時，他靜靜地接著說道：「現在，他是我門下清客了。」

眾人恍惚大悟。

「打聽啥？」一個世家子好奇地問了起來。

劉遠直樂得打顛，他拍得大腿啪啪的響，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昨兒可真是太熱鬧了，地方豪強，一方官吏都跑來了，一個個拐著彎地討我的口頭。你說你鄧九到底做了什麼缺德事，讓那幫子孫崽子嚇成這德性？」

柳婧正在努力把自己變成隱形人，被他這麼提名一喊，不由一怔。她走出一步，朝著鄧九郎行了一禮，「主公有何吩咐。」

這人一開口，眾人的注意力也就集中到了柳婧身上，見到這小兒本來俊美至極的臉孔暈紅暈紅的，鼻尖還熱出了汗珠。平素端雅清正，宛如冰人兒一樣，彷彿不沾世間　的臉上，平白的染上了幾分媚色，不由也起了興緻，一個個瞅著她又是打量又是直笑的。

什麼？

面對這一雙雙瞪來的眼，柳婧咳嗽一聲后，低聲說道：「我家主公慣喜說笑……不就是諸君所知道的那樣，哪有什麼別的緣故？」

柳婧一和*圖*書呆。

可惜的是，鄧九郎本來還背倚著几案，一手持著酒盅，一手慵懶地擱在書架上，雙眼微眯目光深邃地盯著她。此刻聽到她提到奏琴兩字，他那臉便是一沉，只見他聲音輕柔地說道：「奏琴？」他雙眼亮得滲人地盯著她，慢慢說道：「本來我也極喜歡聽人奏琴的，可自從上次在吳郡被人騙過一回后，我對那琴聲，便不大喜歡了……」他的怨氣可還沒有散盡呢……

然後，他們一眼便瞟到了站在一側的柳婧。

眾人坐下后，一世家子埋怨道：「這鬼天氣可真是冷，只怪九郎，非要急著上路，這般冰天雪地的，哪有好玩的？」另一個世家子倒是笑道：「真說好玩倒也有好玩處，豫州人傑地靈，那青樓也是美妙得緊，特別是這寒冷之時，關門閉戶點燃火盤，再哄得美人們脫幾件衣裳……」他是越說越無恥，不過這裏可沒有儒生，有的只是習慣了胡天胡地的世家子，當下跟著起鬨嘻笑起來。

就在他們驚得呆住，開始不由控制地浮想連翩時，柳婧已是臉孔騰地漲得通紅。

在眾人地盯視中，柳婧神色不動，她垂著眸淡淡地回道：「文景早聽長者說過，冬日取暖，真要閉緊門戶，易中火炭之毒……郎君此舉大不當，文景不敢為。」

鄧九郎朝柳婧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一世家子注意到站在鄧九郎身後的柳婧，見她肅然而立，面無表情，卻偏偏被房中的暖氣熏m.hetubook.com.com得面如桃花的，不由心痒痒地笑道：「不知文景久居汝南，如此美事，可有體會過？」

對著這一雙雙目光，柳婧不得不又硬著頭皮站出來。

柳婧一藏起身形，眾人的注意力，也就慢慢從她的身上移開了。

以南陽鄧九的名頭，願意做他門客的成千上萬，而以鄧閻王涼薄無情的性子，這『他是我的人』幾個字，斷斷不可能對一個門客說出。

那王頤指著鄧九郎怪笑道：「這還能怪誰？就說上次到吳郡吧，不是說有人上奏摺，說東南的鹽道出了點問題嗎？那王公公一聽是鹽道的事，便鬧著去占點便宜。結果一不小心把你這廝也混帶了去……最後呢，揚州一州之地的各路豪強，在你手中折了三成，那些私鹽販子，也給你順藤摸瓜地摘了個空，還死了一個太守，甚至連王公公本人也給弄死了。你倒好，關了二個月不到，又給放出來了，連王公公那樣的天子信臣，你想弄死就弄死，這汝南一地的豪強官紳怎能不怕？」

柳婧以一種激動中帶著克制的聲音謝過鄧九郎后，低頭後退幾步，不經意間，便站到了角落處，把自己的身形，完全躲在了鄧九郎身後……

……這話，不會是他們猜測的那意思吧？莫非他們……

另外幾人也來了興緻，「這倒是稀奇事，快說來聽聽。」「喂，柳文景，你好象也是從吳郡過來的，不如你來說說？」這最後一句，顯然很得鄧九郎的心，ｈｔｔｐs://ｗｗw•hｅｔｕｂoｏk.ｃom.ｃｏm於是他也跟著微笑道：「是啊，當時文景也在那兒呢，不如文景你來說說，當時我是怎麼被人哄騙的？」

鄧九郎嘆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為何而來汝南嗎？你去解釋給他們幾個聽聽如何？」

書房不大，這麼多人一走進來，整個房間都變得擁擠起來。

面對同伴們的取笑，鄧九郎卻是輕嘆一聲，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后，突然朝著柳婧的方向瞟了一眼，喚道：「文景。」

這廝是對她說過，可他那理由是，他是追著她來汝南的……

一話既出，四下俱靜。

就在那世家子大為不服，還待再說時，鄧九郎低沉溫柔的聲音傳來，「王頤……」他吐出那世家子的名字后，淡淡地說道：「柳文景，她是我的人！」

另一個世家子也叫道：「是呢是呢，這可真怪得那些人警惕，實是你鄧九郎走到哪裡，哪裡就要出事。」他這話一出，又是一陣鬨笑。

「謝主公。」

這時的他們，哪裡還記得剛才的猜測？

明明那麼風流的趣事，卻硬生生被柳婧朝著醫道方向扳去，這讓人掃興的本事，還真是難得。

感覺到眾人目光的異樣，鄧九郎也回過頭來看向柳婧。對上她的臉，他眸光深暗了些。

於是，柳婧僵了僵后，沒奈何之下，只得重新提步，一直走到鄧九郎身後，才感覺到他目光開始轉為溫和，身為門客，讓主子滿意是唯一使命，於是，她只能在他身後靜靜站好。

隨著鄧九郎那話一和圖書出，那些世家子和兩個小郡王一個個笑也不笑了，睜大眼好奇地朝著柳婧左看右看，看了一會她，又轉向鄧九郎看了又看。

一時之間，眾人哭笑不得。

可那種話，便是打死她，也斷斷說不出口啊。再說了，這明顯就是男人在暗室中哄騙女子的甜言蜜語，她要真拿出來說才是笑話呢。

那劉遠品了幾口酒，突然吭哧吭哧地笑了起來。他捂著肚子樂道：「鄧兄，我跟你說啊，昨兒啊，那幫子豪強，一個接一個地朝我那跑，他們又是給我送禮又是送美人的，搞了半天，你說他們打聽啥？」

原來如此！

轉眼，她一張臉又漲得通紅。不過這一次她運氣不錯，雖然站出一步卻還身處暗處。

她是怕了吧？都嚇得躲起來了。

見到柳婧站出，小郡王劉遠好奇地笑道：「喲，難道鄧兄來到汝南，還真是另有原故？」王頤更是哇哇叫道：「咦，怎地我等不知道的，你這小兒卻知道了？鄧兄，這好不公平！」

鄧九郎的聲音一落，外面便傳來響亮的應是聲，然後房門吱呀一聲，在幾個僕人地恭迎下，被錦衣包得厚厚的兩位小郡王和幾個世家子走了進來。

看到她這真真如遇伯樂，感動得無以復加的模樣，眾人恍然明白過來：這鄧九郎倒是會收賣人心，這麼簡單一句，就令得這庶民出身的小子感動成這個樣子。

看了一會，那年長點的，叫劉遠的小郡王『啊哈』一聲，擠眉弄眼地笑道：「柳文景倒是來甚早……」轉眼他朝著鄧九和*圖*書郎笑著叫道：「鄧兄，你可不能因為人家文景兄長得俊，就厚此薄彼呢。」

這幾人都是與鄧九郎一道從洛陽來的，自認為對鄧九郎的來意也甚明白，聞言也樂了起來。

見到在被火盤逼管臉蛋紅朴朴，俊美中帶了幾分女子的媚氣的柳婧，幾人都是一怔，然後他們同時看向鄧九郎。

不過轉眼，她便臉色如常，在無比安靜中，柳婧轉過身來朝著鄧九郎深深一揖，「柳文景起於貧寒，雖千里輾轉，不敢忘卻志向，今得主公此言，方知主公對文景是如此看重，真是感激不盡……」說罷，她一揖不起。

說了這話后，她又咳嗽一聲，轉向鄧九郎眼巴巴地說道：「主公，高朋滿座，有酒豈能無琴？文景不才，願為諸君奏上一曲以助雅興。」

他這話一出，那小郡王劉元便驚奇地問道：「咦，鄧兄在吳郡被人騙過？不知那是何人，竟敢騙到鄧兄頭上？」

這轉變話題的技術，倒是嫻熟了。

只是在站出來之際，她雙手十指握緊，暗暗恨道：這人臉皮也太厚了，這麼一會又挖了一個坑讓她跳。

他在沉沉地盯著她，嘴角似是　笑，可那眼，卻深深沉沉，分明帶著幾分警告！

鄧九郎目光深深地盯了柳婧一會，唇角微抽，輕聲說道：「起來吧，不要動不動就行此大禮。」

眾世家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鄧九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劉遠哈哈樂道：「他們問，咱汝南這幾年來，也算風調雨順，政通人和，為什麼還是引來了南陽鄧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