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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容顧不得身上有傷，騰地一聲滾落床塌，沖了過去。她顫抖地伸向那傷口，卻見劍鋒猶在，又不敢伸手了。

那人大驚，他叫道：「郎君，這集結令，一生只可用一次啊。你把它用在一個婦人身上？」

轉眼，兩天過去了。在陳容的膽戰心驚中，王弘總算不曾發熱。

這些人哪裡見過這樣的王弘，一個個驚慌失措，尖叫聲，哭嚎聲不絕於耳。

他的聲音怎麼那麼冷？

他說到這裏，聲音一揚，高喝道：「來人。」

「抬我去見七郎。」

望著他漸轉蒼白的臉，那管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問道：「郎君，郎君，這是怎麼回事？這，這是誰乾的？」

陳容打了一個寒顫。這地下暗館她是知道的，它由來已久，也不知有多少大貴族，有多少司馬氏的子弟參与其中。在那裡，可以購到一切你想要的東西。有傳言說，李太後於南遷路上失蹤，有人在地下暗館看到了她，那時她已成為一些人發泄私慾的奴隸。因李太後生的兒子已經病死，她平素又沒有怎麼培養勢力，動她的人便無所顧及。

陳容站在一側，看著那護衛手腳麻利地拔出傷口的劍，看著他用最快的速度給他撒上金創葯，看著他把王弘那傷口重重綁上。

陳容沒有說話了，她望著頭頂。

陳容唔唔急道：「叫大夫啊，快叫大夫啊。」只是王弘捂得太緊，她的聲音依然發不出。

他說到這裏，鬆開捂m•heｔubｏｏｋ•ｃom.cｏｍ著陳容的手，盯著她的雙眼，溫柔地說道：「阿容，我真知錯了……錯已鑄成，若阿容執意不肯放下，我許你離去。」

他居然說，他許她離去。

陳容得到她提醒，這才發現傷口處疼痛不堪，整個人沒有一點力氣。她慢慢扶著幾，挪向塌邊。

不一會，陳容便來到了王弘的寢房外。

這兩天中，她只要醒來，便不由自主地盯著房門處，她時時刻刻都想詢問王弘的傷勢，可又是不敢。

王弘冷漠的聲音傳來，「地下暗館？」他森森地說道：「他們當真以為我不敢動它？」

他大步上前時，已有婢女拿來了最好的金創葯。

房中一直只有王弘與陳容，管事說出這話，便有不少人向陳容看來。

王弘淡淡說道：「過來吧。難不成大夫不來，便讓你郎君流血至死？」

第三天，陳容發了一陣呆后，低低地說道：「要有輿轎？」

他的臉色蒼白，笑容卻十分無邪。他還歪著頭，認真地盯著胸脅上的那柄劍，盯著從劍鋒上蜿蜒流下的血。

這時，王弘低低地喝道：「安靜。」

王弘的聲音淡淡傳來，「這是我欠她的。」

「是。」

王弘笑過後，低著頭看著胸口上的劍，說道：「我從小，便是頭髮掉落幾根，都有婢女受責……也看著他人中劍好些次，卻直到此刻方知，這般插上一劍，是真會疼。」

那護衛看向他，沉聲道：「https://m.hetubook.com.com屬下不敢。」

王弘這時臉色雪白一片，唇色也是雪白，他扶著婢女的手臂，讓自己穩穩噹噹地站在那裡，聞言微笑道：「肉是自己的，不知不覺中便有留手。」那護衛也點頭道：「是，，看這創口，旁人做不到。」

似乎所有的人，都集體忘記了陳容的存在。

「他怎麼說？」

片刻后，四婢女上前，她們把陳容小心地抬起，把她平躺在輿轎里，由兩護衛抬著，朝著王弘的院落走去。

院落外，護衛婢女們來往如常，他們看到陳容，同時低頭後退。雖然恭敬，可陳容真是覺得，他們在怪自己……也是，誰會無緣無故刺自己一下？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緣故。

這時，王弘的聲音轉柔，「她傷勢如何？」

那血，慢慢流出，這麼一會，便浸濕了他小半的白裳。

綁好傷口，眾人便抬起王弘，浩浩蕩蕩地朝他自己的寢房走去。只是一轉眼，剛才還熱鬧之極的房中，便冷清一片。除了地上的那一灘血，再不見其它。

王弘一笑，輕聲道：「傻孩子，往日我逼迫你甚多。你若不願意原諒於我，那也是情理當中。」他靜靜地望著陳容，慢慢垂下雙眸：他真不喜歡心痛如絞的味道，一點也不喜歡。那種疼痛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它讓人感覺到無能為力，讓人惶恐之極。這世道已讓人很無力了，若連這顆心也不能自主和*圖*書，未免太過可怖。若是這一劍，若是這一次，能讓自己懂得了放手，那就很值了。

另一個上前，說道：「稟郎君，自那日光祿大夫著紅裳，現於世人前後。如今建康城中的吳娃越姬，通通喜著紅裳。還有地下暗館放言，願以一萬金購得光祿大夫，只要沒死便可以。」頓了頓，這人說道：「這暗館放言，是二個月前。」二個月前？那時王弘與她，還沒有回到建康呢。那時候，便有地下暗館盯上了她嗎？

婢女的聲音過了一陣才傳來，「是。」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個婢女剛一跨入房門，便同時尖叫起來，在她們的哭嚎聲中，護衛們紛紛而至，管事更是急促的，淚流滿面地喝道：「快，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

「是么？」王弘低低一笑，輕聲道：「她想回南陽……你去南陽一趟，先向南陽王和眾貴族警告一番。再給她購置良田千畝，莊子二座。精悍的護衛，派上三十，婢女十名，均可向她效死忠的。你自己就當她的管事吧。若是她開口問起，你就告訴她，我許過了，她有中意的男人，還是可以嫁。她若不想讓我知道她的一切，也可以在替她找到可靠的人後，你們撤回。」

好一會，她啞聲問道；「大夫來了？」

陳容怔怔地望著房門，望著那遠去的人潮。她剛準備提步跟去，一個婢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郎君說了，你重傷剛愈，不宜動作。女郎還wｗw.ｈｅtuｂoｏｋ.cｏｍ•ｃｏｍ是回到塌上去吧。」不知不覺中，她改了稱呼，喚她女郎了。

那人連忙說道：「郎君此時在風尖浪口，需稍忍耐。」

這是我欠她的！

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太后不依不饒。她說以皇室之能，怎麼找不到幾個僕人，一個儒生？必是郎君從中作梗。」

一陣沉默后，王弘低而虛弱的聲音傳來，「這些人必須保護好。若傷了一個，唯你們是問。」

王弘捂著她的嘴，俊逸清華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只是因為疼痛有點蒼白。他輕笑道：「阿容，果然甚疼。」

他觀察得很認真，彷彿真在細細體會這感覺。

「有的。」

睡在塌上，陳容緊緊地閉上雙眼。

這兩天中，陳容準時服藥，細心地照顧自己，傷勢也明顯好轉。

裏面傳來幾個朗朗的說話聲，顯然王弘正在議事。兩護衛停下腳步，把陳容輕輕放下，靜侯一側。

他這話一出，眾人這才完全相信，這劍，真是王弘自己插的。

綁上后，那護衛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幸好刺得不深。」

她剛剛叫到這裏，王弘伸手捂向她的嘴。

聽到王弘的聲音傳來，陳容不由豎起了耳朵，「太后如何？」

王弘垂眸，他淡淡說道：「你不會看么？這種傷，自是我自己刺出的。」他轉向站在一個角落裡的護衛，輕聲道：「若基，你來處理這傷。」

盯了好一會，王弘喃喃說道：「爺爺去世前曾告誡我，一味行計和-圖-書，豈能成就大事？若主蒼生，需知弱者之痛，貧者之傷，無助者之懼。他還說，我性執著，不懂得捨棄。他還給了我一把小刀，要我割下自己一塊肉，從那劇痛中體會取捨之道。我拒絕了。直到今日方行其事。」

饒是陳容曾經好幾次絕決地想要離開這個男人，可這一刻，她聽到他這個聲音時，心還是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陳容一驚，連忙叫道：「你不要動。」因嘴被捂著，聲音含糊不清。

「是。」

那護衛凜然，大聲應道：「是。」

一婢女回道：「已有好轉，如此下去，一月可愈。」

這時刻，他的中氣明顯已有不足。

王弘搖頭，道：「我已允諾她離去。這暗館必須動。」頓了頓，他似是掏出什麼扔了下來，「你拿著這個。這是王氏嫡子才有的集結令，此令一出，可以調動所有的王氏勢力。去，我要讓建康城時再也無人聽到有地下暗館。」

陳容似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麼冷的聲音提到自己。難不成，他想還報她的情，想了結他與她之間的一切？

嗖地一下，陳容抬起頭來，瞪大淚眼，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顫抖著，陳容哽咽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大夫說，郎君沒有傷及臟腑，若今明兩天不發熱，半月可痊癒。」

他說到這裏，似是無比疲憊。閉上眼，陳容豎起雙耳，聽到了他的低語聲，「被自己愛著的婦人防著恨著，真沒什麼意思了。她因我失去的，都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