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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明明道：「所以現在，全球獵魔師工會一解散，光明神教就可以做動作了？」

到了這個時候，光明神教，就不再是希伯家族的光明神教了，而成了每一個信仰光明神教的教徒的光明神教。用馬仲穎的話來說，就是『人類歷史上最純粹的宗教』。這樣的光明神教，從根子上，並非是為了維繫集體穩定的目的而存在，而是純粹地為了宗教而宗教。他們存在的目的，只是單純地希望全世界的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信奉同一個神。

「那你就應該清楚，光明神教，只是一個創建於六百多年前的年輕宗教吧？也應該知道，光明神教的創教背景，是第一次幻靈生物入侵后，人類停止使用腦波電技術數百年，人類獵魔師靈力值大幅減弱，希伯家族逐漸失去暴力統治的根基，最終家族分裂，一派人企圖恢復腦波電技術，找回武力統治的根基，另一派人希望能通過裝神弄鬼來穩住國家底層，然後這樣才把光明神教搞出來的吧？」韓克用問道。

韓明明道：「可中南次大陸聯盟，不是都建國了嗎？為什麼當時不給光明神教設立一個根據地，幹嘛非要拖到現在？」

論體能，人類不如很多動物，論生存能力，人類在野外也非常的弱，一旦大集體變成小集體，人類的社會性再受到削弱，生存就會更加困難。而活下來的那些人，都是不笨的，他們也會很快明白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可是呢，這裏就有一個問題，變成大集團后，到底是該聽誰的？

韓克用點點頭，又道：「所以光明神教要是整合起來，大概率是要打大仗的，說不定人類還沒被幻靈界生物弄死，就先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韓明明疑惑道：「為什麼？」

不論是對內還是對外，光明神教都始終缺乏一個具備法理依據的，統一的全球性領導機構。只要缺少這個領導機構一天，他們那些分散在各國的力量，就始終是分散的，無法團結起來的。一旦局部地區有什麼動作和_圖_書，很容易就會被各國政府力量撲滅。

韓明明不解道：「你不好奇他們說什麼嗎？光明神教落戶海獅城，以後可就是有組織、有根據地的全球性大組織了，全球幾十億教徒呢……」

而反過來講，世界各國政府為了防止他們統一起來，也是費了大量的心思。希伯聯合國聖約翰彼得堡教區的總教宗，是希伯家族自己掌握任命的。中南次大陸聯盟的總教宗，姓氏就是赫魯尼。至於北方冰原聯盟，他們根本沒有總教宗……」

等時間久了，這個最大公約數的理論，就會自然而然地越來越完善，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很多宗教的教義，看起來似乎都只是關乎道德和倫理，和地方管理、國家政治毫無關係，但恰恰正是這些道德和倫理，它們從根子上維持集體的穩定，並在某種程度上作為一種文化土壤，逐漸終孕育出國家共識和民族共識，讓人類的社會屬性得到進一步的、更深刻的強化。

天京大學的南校區小湖邊，韓明明坐在低矮的便攜摺疊椅上，手裡握著一根魚竿。

所以正是因為這樣，一旦有朝一日，這股力量如果被統一起來，一旦有一個聲音，對所有的問題都做出解釋，那麼這麼宗教就將變得極度危險。他們所到之處，所有遇上他們的人，必然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被迫皈依，要麼被消滅……」

韓明明猛地一個激靈，驚聲喊道：「那現在耿江岳都同意他們落戶了！世界局勢豈不是很危險了？」

至於信神又是為了什麼，每個信光明神教的人，又都有自己的理解。

所以各國政府怕的，不是光明神教本身。大家怕的，是由八十億信徒組成的一個強大的浪潮，而這個強大的浪潮，他們唯一的行事綱領，就是統一世界的聲音。大家怕的，是這股八十億人組成的宗教浪潮，所帶來的毀滅性的破壞力。」

其次第二個，光明神教的總部，是全世界教徒的總部，不可能由和圖書中南次大陸聯盟說了算。如果中南次大陸聯盟宣布總部在他們這邊，那麼全世界其他地方，肯定也會出現其他中心，如果有很多個中心的話，那就將等同於沒有中心。

後來全世界形成職業獵魔師體系，世界各國的基層，也慢慢就被這個體系滲透，普通人遇上麻煩，第一反應都是找獵魔師幫忙，而不是找教會幫忙，這種環境下，光明神教當然無法施展力量。用現在網路上的一些分析來講，就是全球獵魔師工會，佔據了本該屬於光明神教的生態位。只要有全球獵魔師工會存在一天，光明神教就不可能成氣候。」

「唉……你這個書，到底怎麼讀的？」韓克用搖著頭輕嘆，「信神算什麼結果？東華國有十億人信奉天玄正教，高原大陸上四十多億人信將近兩百種宗教，雨林大陸有自己的自然神教，信教怎麼了？大家的日子都不照樣過，信個教而已，能算是什麼大問題嗎？」

韓明明聽到這裏，頓時調門一高：「那還怕個屁啊？人事權都在各國政府手裡，就算讓他設立個總部，他們又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但是現在，光明神教這個最大公約數，現在已經失控了……」

韓明明不由問道：「怎麼掐？」

韓明明道：「粗略地翻過一下……」

「也不是這麼簡單，這隻是條件之一。」韓克用道，「過去幾百年，雖然光明神教活得很辛苦，但信教人數還是維持得非常穩定的，而且對於向外擴張，他們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巴特弗萊大陸上，幾乎每一個社區都有自己的光明神教教團，教團里有教宗，大教區有大教宗，有祭祀，有牧領，有執事，等級非常明確。這種結構，如果能自下而上，逐漸形成一個整體，也照樣能達到他們的最終目的。但是因為全球各國政府管制，這一步並沒能完成。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裏了。」韓克用嘆惋道，「一開始，建立光明神教其實只是希伯家族救亡圖存的嘗試，希望能依靠和圖書這個新的共識，讓希伯帝國活下去。但是後來你也知道，希伯帝國變成了希伯聯合國，希伯皇族逐漸和他們的侍從家族們一起，變成了現在的十三家族。光明神教，並沒有能挽救回希伯帝國，但腦波電技術做到了。

「但真正的大問題，就在這裏了。」韓克用說著，拉起魚竿，發現魚餌被吃了，但連個毛都沒釣到，先搖搖頭，才往下說道，「光明神教，是有選舉傳統的。一旦有了總部，那些政府掌握的人選，很容易就會被選下去。畢竟信徒不傻，他們也很聰明的，很快就會知道那些個總教宗，其實根本不是他們的自己人。

韓克用問道：「你讀過《希伯史》這本書嗎？」

韓明明很認真地聽著，問道：「為什麼？哪裡失控了？」

「第三點，就是這個獵鷹城了。」韓克用繼續往下講課，「第二次幻靈界生物入侵后不久，全球獵魔師工會就成立了。這些獵魔師，不但能殺怪，不但會治療術、光明術，甚至連復活術都會，光明正大地搶了光明神教的生意。

一支成了現在的中南次大陸聯盟，這一支，是最支持政教結合的，所以建國也最早；另一支去了北方，成了現在的北方冰原聯盟，因為既不認同希伯家族對光明神教的解釋權，在宗教信仰態度上，也見不得像中南次大陸聯盟那樣狂熱。

這個問題解決不了，小集體勉強歸攏到一起，最終還是逃不過分裂的命運，所以這個時候，把一切交給『上蒼』，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宗教也好，信仰也罷，說到底，本質上只是一種人類的共識，是一個最大公約數。只有有了類似的東西，一個集體才能不那麼輕易分裂掉，小集體和小集體組成越來越大的集體，才能內部邏輯自洽，才有一直維持下去的法理依據。

韓明明點點頭：「嗯……大學歷史課上有教。」

「然後呢？」

「為什麼？」韓克用把魚竿提起來，釣上來一條大魚，露出開心的表情，「因為東華國有資源，www.hetubook.com.com耿江岳有力量。在絕對的生產力和武力面前，不管是多大的浪潮，都只能灰飛煙滅。」

「哦……」韓明明一臉沒讀過書的樣子，恍然點頭，又問，「那第三點呢？」

希伯聯合國十三家族陸續登上西方的歷史舞台，前前後後，花了將近兩百年的時間，在這麼長的時間里，光明神教因為跟【光明術】、【治療術】這些希伯家族的秘術相結合的原因，在底層很受老百姓的歡迎，因為治病效果好，不用花錢，真的有用。這樣一來，經過將近兩百年的發展，這個宗教，就完完全全在底層紮下了根，希伯家族對光明神教的控制力也越來越弱。最後呢，就像你看現在的世界地圖，它分成三支。

「爺爺，竇主席親自去接耿江岳了……」

韓克用很簡潔道：「三個原因。第一，中南聯盟建國過程中，赫魯尼家族只是把光明神教當作了一個實現他們家族野心的工具，建國之後，中南次大陸聯盟就以民主國家自居，高層掌握武力和資源，宗教就變成了一張廁紙。篤信光明神教的事情，只發生在中南次大陸聯盟底層。甚至為了防止光明神教奪權，這個信教最狂熱的國家，反而是對光明神教教徒開設禮拜場所控制最嚴格的。在這一點上，海獅城都比他們自由。

天玄正教，是東華國的最大公約數；自然神教，是雨林大陸的最大公約數；光明神教，是中南次大陸聯盟、希伯聯合國和北方冰原聯盟曾經的最大公約數。

韓明明理所當然地回答：「從古到今，一直都在啊，限制它幹什麼？……哦！我知道了，因為光明神教是近代人為創立的！」

「然後……呢？」

韓明明不由道：「那你們怎麼對光明神教那麼……那個？」

「人民的浪潮，可以席捲一切……」韓明明若有所思地低聲自語，引用了一句馬仲穎的話。

「所以呢？」韓克用轉過頭，瞥韓明明一眼，緩緩說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擔心這個又有什麼用？你覺得如果hetubook.com.com光明神教真的有這樣或那樣的心思，最壞的結果，又能是什麼？」

「還沒到這份上……」韓克用很淡定道，「耿江岳只是同意聖戰騎士營落地，沒說讓光明神教總部落地，那隻不過是迪麗熱爾的一面之詞。而且現在的話，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只要耿江岳願意跟東華國政府合作，這個火苗，應該還是能很容易就被掐滅的。」

韓明明從恍然大悟到茫然，只相隔不到十秒，他瞪大眼睛看著韓克用，看得韓克用很是無語，只能解釋道：「人類是社會性動物，能從漫長的自然演化中發展到現在，靠的是集體的力量。但是集體這個東西，看似很容易就能形成，但想穩定維持住，卻是非常不容易的。

韓克用坐在一旁，盯著湖面上紋絲不動的魚漂，淡淡嗯了一聲。

「為什麼？」韓克用嘴角一揚，耐心地引導著韓明明的思路，問道，「那我先問你，我們為什麼對天玄正教就從來不限制活動？」

「不知道。」韓克用搖搖頭，「不過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有合適的辦法。」

韓克用看著老爺子，思考片刻，弱弱反問道：「全球信神？」

三百年前第二次幻靈界生物入侵后，世界上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每個『總部』都宣稱是自己招來光明神的化身拯救了世界，後來鬧得實在不像話，各國政府緩過氣來后，就陸陸續續把這些『總部』全都連窩端了，光明神教設立總部的事情，也就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中南次大陸聯盟的獵鷹城，就是那個時候，中南次大陸聯盟的那些教徒選定的光明神教聖城。」

而光明神教卻沒有因為腦波電路徑的成功，就自動退出歷史舞台……

最早的時候，最穩定的集體，必然是建立在血緣和親緣關係上，可當這個群體的體量變大，由血緣和親緣關係支撐起來的，指揮集體有序分工作業的那個權威，就很難再有正當的理由，去領導這個團體。而這個時候，集體就會自然地崩潰掉，從一個大集體，分裂成無數個小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