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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在給自己加套子，但還是那句話，不加套子不行。

「很好，就是這個意思。」說到這裏朱由棟揮揮手，讓除了方正化之外的其他宦官宮女全部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道：「當年朕許你的事情，在這次大討論之後，可以發動了。」

而要改變思想，又該如何做呢？

而要樹立契約精神，那首先要做的便是宣傳權利和義務的對等：你享受了多少權利，就得盡多大的義務。

說到這裏，朱由棟不由想起，這兩類人，難道後者在道德上就比前者要差嗎？這也未必嘛。但很明顯，出於各種考慮（比如自己身體本身就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做到堅守自己崗位的是多數。但朱由棟認為，兩者都是值得肯定的，都是有德的表現。若是只強調、宣傳前者，而忽視了後者，甚至在內部鄙視後者，批評後者。那才真的是值得商榷的。

「臣拜見皇上，皇上，這是六大報關於簡王殿下親自安排北歸民入戶的集體社論，請皇上審定。」

從人性角度而言，誰不想自己權利大大的，義務少少的？誰TM閑得沒事幹了和_圖_書自己去強調自己的義務？但是朱由棟知道，在這個國家即將由中古帝國逐漸進入近代民族國家轉型的關鍵時期，他必須要捨棄很多東西，否則整個國家隨著經濟的發展，而政治和思想文化沒有跟上的話，一定會亂套。

而現在的大明呢？雖說底子雄厚，體量大。穿越者稍稍撥亂反正後就擊敗了暹羅和日本的兩位穿越者。但是，在這種長期的競賽中，大明要想獲勝，必須要進行產業革命。而產業革命一旦興起，大明如今的政體就必須改變——老朱當年定下的政體，隨著兩百多年的發展，已經改了很多。就這樣，還是跟不上時代的腳步，在歷史本位面上自己把自己給殺死了。現如今，蒸汽機已經開始投入實際運用，社會將迎來劇變。國家政體不改怎麼行？等著國內的百姓來革命么？

君不見，當年老朱威權最盛，但也是當時大明全國最辛苦的人。朱老四生猛至極，但是靖難、五伐蒙古，那是要親自帶頭衝鋒的。大明的皇帝其實早就踐行了這一點：要享受權利，就得先盡義務。真要www.hetubook.com.com像朱厚熜那樣，牢牢把持權利不放，但卻一天到晚想著修仙，把國庫掏空了不要臉的向黃冊庫伸手——那自然就把國家給開到了亡國之路上。皇帝只肯享受權利，不盡義務。下面的官員們自然有樣學樣：嚴嵩不必說了，便是徐階，不也是個大貪官么？

這便是權利與義務要對等的直觀體現，也是契約精神的基礎。

整篇稿件，本來就是朱由棟授意：這篇稿子里，除了如實的報道北歸民的慘狀，以及簡王的舉動以外。要突出的核心是：皇室受萬民供養，就必須背負起保護萬民的責任。由此引申出去，官員們享受民脂民膏，那就也要為百姓們的福祉所奔走——文官治理一方，務求百姓生活幸福。武將護衛一方，保證百姓安樂。

但是要改政體，首先得在思想上進行改變。如果不把中國的讀書人現在普遍存在的：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庶民不過是下雨天被靴子帶到褲腿上的泥漿這種觀念徹底扭轉。不用奧斯曼或者西班牙來打，大明的百姓首先就把朱家天子的命給革咯！

而只和_圖_書有皇族帶頭講規矩，帶頭明確自身的義務。你才能指望下面的官員講義務。如此，整個民間的契約精神才能得到培育。由此才能施行法治，由此，才能對政府機構進行絕對性的變革——進而適應時代的變化和發展。

「啊？」聽到朱由棟這話，張世澤忍不住渾身發抖：「皇上，臣明白了，請皇上放心，臣拚死也會把這件事情做好！」

在歷史本位面上，西方的文藝復興、宗教改革以及啟蒙運動。其核心的東西，就是人文主義——以人文本，把人性從神性的附屬地位中獨立出來。重視現實，講求通過自我奮鬥實現現世價值。而不是把幸福寄託于虛無縹緲的神靈和來世。

「嗯，除了這篇文章，還要把子貢贖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再次提溜出來，要掀起全國範圍內的大討論。」

接下來，他需要做的，是在這個國家引入契約精神和平等觀念，在此基礎上，儘可能的施行法治：到這裏就行了，中國人根本不適合西式民主，這一點朱由棟腦子還是清醒的。

「在這場討論中，務必要明確兩個道理。其一，權利與義和_圖_書務要對等。其二，不能人為拔高對道德要求。朕一直都覺得，我華夏的儒學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自孔聖之後，對人的道德標準越來越高，高到絕大多數人根本達不到的高度。這是有違人之本性的。」

「是，臣已就此儲備了多篇文章，可以保證六大報持續一個月的討論。」

還是那句話，歷史本位面，為什麼歐洲會在十六七世紀追上並且反超亞洲各國？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科技的進步引發了第一次工業革命。但是人家在此之前，已經通過文藝復興、大航海時代、宗教改革在思想、文化乃至政治上，做好了迎接工業革命到來的準備。即便如此，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英國、法國等代表性國家，一樣為了政體適應經濟而搞得血流成河。在思想上，還得再來一次啟蒙運動進行補課。

因為，人是生物，但凡生物，趨利避害就是其本性。總不能皇帝無限權利，一點義務都沒有。你還指望官員們個個恪盡職守，竭誠奉公吧？

「是，臣遵旨。」

「是，皇上，臣明白了。就好像一個士兵，勇冠三軍，斬首敵酋的當然是好兵。www.hetubook.com.com但恪盡職守，奮勇殺敵，哪怕斬獲不多，那也是好兵。」

有了這三項后，再往上走，就是法治，就是西式民主哪。

對於朱由棟來說，得益於中國人本質上都不信教，重今生高於來世。所以，西方人花了一兩百年才把人性從神性中獨立出來的艱苦過程，他一下子就可以跳過去了。

「嗯。」點點頭，接過張世澤交過來的文稿，朱由棟認真的看了起來。

所以，如何在思想文化上做好迎接工業時代到來的準備。朱由（木學）這個事就是一個契機：皇族的義務在哪裡？如何體現？一言以概之，受萬民供奉著，保護萬民爾。

這一點，對於中國人來說，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以上三項思想解放運動給西方帶來的第二項成果，就是自由、平等。並在此基礎上，有了第三項成果，契約精神。

所以，必須改。

「世澤，這篇文章寫的不錯，朕稍微改了幾處，便照此發吧。」

身為穿越者，朱由棟當然知道這樣的文章發出去會起什麼效果：百姓的感激只是一時，更多的是，皇室由此成了這個國家最大的責任者，皇帝身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