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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作者:見異思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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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春

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春

誦念完劍經之後,陸嫁嫁繼續給弟子們闡述一些劍理,弟子們認真聽著,頻頻點頭,唯有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陸嫁嫁也捕捉到了他的神色,卻也只是假裝沒有看到。
寧長久道:「師妹昨晚被你教訓了一頓,今日還在生我的氣呢。」
烏鴉不似其他雀類,哪怕它披著一身金色的外衣,看上去也有些憨厚,它打量著寧長久,像是能看懂寧長久的疑惑,它親昵地跳上了寧長久的肩膀,輕輕啄著他的脖頸,羽毛展開,蹭了蹭。
四峰之間離得不近,相互之間的距離飛劍難以抵達,而宗主殿更在四峰之後,據說在另一片桃簾遮掩的靈山秀峰之中。
陸嫁嫁同樣期待,她問道:「這般修行,可有先例?」
他開始有些懷疑,這個來歷不明,對於天窟峰明顯有些生疏的前輩,是不是也在尋找那個寒牢?
寧長久做完了第一周天的調息運氣之後,意念一動,金烏振開紫府大門,于胸前凝結而出。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幾番鬥不過他的原因也有著落了,只是該怎麼提醒師父這件事,讓師父好好防範起來,師父這般善良單純,將來肯定要在這個陰險小人手裡吃虧的!
「師尊上床吧。」寧長久無奈長嘆道。
寧長久旁觀著嚴舟揮出的第一劍,那一劍的出劍角度和自己預想的出入極大,他想象著如果自己站在他面前,這收劍之後,便應是滾燙的血珠在劍刃上彈跳不止了。
寧長久還想寬慰幾句,卻見小姑娘已霍然起身,賭氣道:「你和師父好好獃著,小齡不來打攪你們了,只是以後如果遇到襄兒姐姐,我可要將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寧長久很是無辜:「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明明你才是罪魁禍首。」
寧長久輕聲安慰道:「放心,師妹,以後我替你報仇。」
這一次他回來得早,看到了全部的過程。
寧長久道:「今日怎麼來這麼早?」
他對於初春的試劍會沒有任何興趣,他只想每日如此,與寧小齡一同上課,然後閉關修行,夜裡再與陸嫁嫁促膝閑聊一番,直到某一天他境界再成,然後離開宗門,去尋找那不知在天涯何處的不可觀,探究出所有的秘密。
寧長久立在懸崖邊,眺望著山腰間匯攏的雲氣,那雲氣不似不可觀那般滾滾厚重,此刻雲霧的稀薄處還可以看見山底一片片區域分明的靈果園子。
進了隱峰里,寧長久吃完了那些囤積的靈果,氣海如旋渦一般打開,將靈氣攪入其中,而每多一分靈氣,丹狀的氣海外部便會多添幾分光澤。
和_圖_書理說先天靈只是靈氣凝成的靈獸形態,不過是一個輔佐修行的空殼,不應該具備任何的生命特徵。
寧小齡委屈道:「師兄敷衍我……明明還當我是小孩子。」
而天諭劍宗的更北處,則是一片全無人煙的荒山,那片荒山裡傳說隱藏著無數蠻荒凶獸的餘孽和戰爭之後古城的廢墟,白夫人當年便是從最中間的那個深淵里爬出,成為了真正的大妖。
現在幾乎整個內峰,幾十名弟子都知道了她昨晚偷偷私會寧長久,結果被他趕出來的事情,她百口莫辯,風言風語卻不絕於耳。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道:「怎麼?你們馭劍回房之後,師父責罰你了?」
寧長久也笑了笑。
寧長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若你真成了劍,那你到時候戰鬥難道握著自己?」
除了一些頂尖的天才,所有的弟子都要在外峰修行一陣,期間不免要從事靈果的耕種和劍裳特製絲麻的生產。
寧長久向著北方注視了許久,他總覺得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吸引著自己,那是超越意識的召喚,這種感覺在金烏結成之後尤為明顯。
因為靈氣聚合的緣故,一塊領域里只會存在一個宗門,哪怕是距離諭劍天宗最近的紫天道門,與諭劍天宗也有千里之遙。
今日早課便在平靜中開始了。
寧長久點了點頭。
「嗯?」陸嫁嫁心中微動,側過身子望向了寧長久,兩人雖離得很近,但眸中並無曖昧,而是單純的求知慾,她問道:「你有什麼見解?」
樂柔雙臂一橫,有氣無力地趴在桌面上,昨夜律堂的責罰對於她來說不算多麼難忍,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精神和名譽上的羞辱。
她咬著牙,心中對他雖極為感激,卻礙於兩人的身份,羞於啟齒,只是輕聲而誠懇地說了聲謝謝。
陸嫁嫁雙手捂著耳朵,撩下幾綹青絲將其遮住,她點頭道:「那劍胎好像在融入我的身體……」
……
「感覺怎麼樣?」寧長久發問。
陸嫁嫁不解道:「她生你的氣做什麼?」
那柄劍像是峰中弟子最常用的劍,無比普通,只是每一次揮動,劍氣破風之聲都清脆短暫,劍刃收放時的振鳴也恰到好處。
當年師尊一劍將自己的先天靈拔出斬去,是否與這有關聯呢?
寧小齡冷哼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們那些彎彎繞繞是騙不過小齡的。」
寧長久說道:「我也很好奇,你這般先天的劍靈同體,究竟可以修到何種地步。」
寧長久伸出手,金烏扇動翅膀躍然指上,寧長久盯著這隻羽冠如花,毛和-圖-書色暗金的鳥,猶豫了一會還是在金烏的身上將那幾個實驗重新做了一遍,確認它到底有沒有先天的意識。
寧長久心想這丫頭竟有些機靈,他嘴上溫和道:「沒有的事情。」
而寧長久做完了那三個測試,也並未在金烏的身上探究到任何意識的痕迹,可是這金烏卻似活的一樣在面前活蹦亂跳,這緣由又是什麼呢?
要不然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就憑空在屋子裡消失了呢?那該是何等境界呀,若真有這等境界,來我們峰裝什麼弟子?該不會是……
……
他看著卧在書案上的老人身子忽然殭屍般筆挺地直起,那寫著雜亂符籙的黃色道袍無風而動,雪白的鬚髮也被無名之氣牽引,如水草般拂動著。
陸嫁嫁又問:「到那時……我會成為一把劍?」
寧長久忽然說道:「你白日里說劍隱於幽,發於明,這種說法其實並不准確,只適用於較為狹隘的劍道。」
寧長久道:「等那劍胎完全融化,你可能就能做到真正的劍靈同體了。」
金色的風拂過紫府,觸動劍胎,她忍不住輕哼出聲,旋即立刻穩住心神,因為她能明顯感覺到,身體與那劍胎的契合更進一步,而她此刻的耳垂已經紅得幾乎要滴血了,就像是成熟的櫻桃,讓人忍不住采頡。
這段日子里,天還未亮時,便有許多弟子開始於峰頂練劍,劍收發時手腕帶起劍尖的震動,激起一聲聲清越劍鳴,颯颯地迴響在峰頂。
回到廂房后他第一時間打開了窗,沒過多久,窗口閃過一襲黑影,黑影無聲地落地,踩在足底的劍順勢收回鞘中,她握著劍,向後撩下了兜帽,露出了清麗的臉,半透明的耳垂盛著酒一般的月光。
她立刻穩住了心神,摒去了這種感覺,冥想的境界一點點退去,取而代之的依舊是燥熱,無盡的熱風吹進了她的身體里,那深藏於紫府之間的劍胎也在灼熱的氣流中不停地顫動,陸嫁嫁身子痙攣般收縮著,她此刻若是睜開眼,便可以看見一雙眼眸中已經是水氣濛濛。
寧長久也喜歡這種平靜,他看著眼前帶著求知慾卻始終放不下師父架子的女子,淡淡笑了笑,最後以「神騖八極,目空宇宙」收尾,說得雖是一些空泛大道,但他相信總有一天陸嫁嫁能看到其上的風景,將所有這些空泛的劍道落成實處。
南承追問道:「不知前輩為何會有此問?」
陸嫁嫁淡淡地笑了笑。
下課之後,陸嫁嫁與眾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寧長久才拍了拍悶悶不樂的師妹,道:「小齡怎麼了?」
依舊是一些他聞所未聞的www.hetubook.com.com詭異劍樁,那些劍樁漏洞百出,但它本身的詭異卻是它的防護,哪怕寧長久明知他在熟睡,心中依舊警鳴不已,時刻提防著這一劍會不會忽然展露什麼詭異變招,向著自己襲來。
有時候他也懷疑嚴舟是不是在裝睡,想藉著這些劍傳達給自己一些東西,但是如今嚴舟的境界比自己要高太多,所有的高手,哪怕睡夢之中都可以察覺危險,進行本能地防禦,他並不想為了證明這個去以身犯險。
在寧小齡的認知里,趙襄兒就是寧長久與生俱來的剋星了。
寧長久想起了以身為兵器的四師姐,說道:「曾經見過類似的,但師尊與她相比,還是有些不同。」
寧小齡神色悶悶地,她揉了揉鼻尖,道:「以後我晚上不來找師兄了,你就好好陪師父吧。」
終於,寧長久收回了手,他輕輕吐了口氣,氣流噴上陸嫁嫁的後頸,也讓她身軀微動,她胸脯起伏了一陣才穩定了下來。
南承心中微動,看著前輩神仙似的身影,試探性問道:「前輩與師父……是什麼關係?」
「嗯哼……」
……
南承不知前輩為何有此問,他想了會,答道:「初春的試劍會不過弟子間的小打小鬧,三個月後的四峰會劍才是重中之重,此刻我後天劍體距離大成還有些時日,當然不會出關。」
南承給他講了幾位自己知道的長老或者師叔的名字,但是隱峰極大,他們具體修行的洞府沒人知道。
接著,他的手閃電般下探,長案下寒芒一閃,轉眼間他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長劍。
陸嫁嫁溫靜如玉,一夜未眠並未在她臉上添下半點憊意,她身軀間縈繞的劍意不動而發,就像是雪櫻難掩的幽香。
「對了,七日之後的初春試劍會,你要去嗎?」寧長久問了一句。
峰中修行最是幽靜,靈氣自四面八方聚攏而來,不用去刻意尋找充沛之處,周圍也是一片祥瑞安和。
陸嫁嫁感受著紫府中那柔軟的劍胎,哪怕金烏灼燒,它也只是變軟了些,等它真正融化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莫非這期間她得每日來尋寧長久……
該不會是覬覦師父的美色?不,沒有懷疑,一定是的!
寧長久開始以人身與宇宙萬物的共鳴點開始闡述劍道的理論,話語微風般縈繞房內。
這是他所以為的平靜,而這種平靜沒能維持太久,初春試劍會便如期開始了。
寧小齡才不相信他,說道:「哼,你明明處處向著師父,我明白了,你上次說我識字識得差不多了,也是想支開我,和嫁嫁師父幽會對不對!」
陸嫁嫁瞪了他一眼,一和-圖-書動不動,羞惱道:「換個說法。」
她說完之後,也一點不給師兄虛情假意討好自己的機會,扭頭就走,神情有點氣惱也有點驕傲。
樂柔自以為觸碰到了很大的秘密,她懷揣著許多心思,心中暗暗地打著算盤,心想前面的戰役輸了沒事,這一場可是事關師父的,自己一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這個傢伙露出真本事,然後一舉揭穿他!
寧小齡不說話。
夜幕降臨,寧長久在書閣中再次看到了睡夢中練劍的嚴舟。
四峰的初春試劍會只剩七日,外峰新一輪的考核也會在同期進行,每一年都會有兩三名弟子從考核中脫穎而出,登上峰頂,學習諭劍天宗真正的劍術。
寧長久卻一點沒有慣著她,他將疊好的床被鋪開,自己先坐了上去,兩人僵持一會之後,陸嫁嫁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她身子別過去一些,褪去了鹿皮靴子和白色的羅襪,在床上盤膝坐好。
陸嫁嫁蛾眉一豎,對於這個稱呼意見很大,卻想著對方每日為了自己如此辛勞,出於心中的感恩便也沒有發作,只是默默記下,抿了抿唇,一點點消去神色中的不悅,望上去竟有幾分少女的嬌憨。
「該不會……」樂柔聲音細若蚊訥。
峰中的生活並無太多波瀾,寧長久一如既往地入隱峰修行,他與嚴舟沒有什麼交流,嚴舟沒有再過問關於嚴峰的事,而寧長久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開口詢問那古怪的劍招。
陸嫁嫁沒有答話,只是問道:「小齡呢,那丫頭今日還來嗎?」
寧長久笑道:「如果真是那樣,那陸姑娘不就成劍人了?」
「以後你就知道了。」寧長久話語平淡地像一片無意而過的浮雲,他白衣輕振,轉身離去。
寧長久平復心境,斂去氣息,安靜地看了一會。
……
寧長久伸手順了順它的毛髮,心想我雖然知道你在安慰我,但你越這樣,我越害怕啊……
她閉上眼,便能感受到如黑暗長河般的體內,飛過了一粒金色的光點,那粒金色的光點極為精純,似是蘊藏著無限的能量,就像是太陽一樣,肉眼望去不過是一個發光的球體,但它卻可以將萬丈的光芒帶給整個世界。
樂柔心中一個激靈,立刻抬起頭,望向了立在案台前,如雪劍裳似春櫻盛放的師尊。
陸嫁嫁想著那有些滑稽的場面,雖知寧長久在開玩笑,但還是搖頭道:「那像什麼話?」
「那等我變成了劍,我的身體也會像劍一樣嗎?」陸嫁嫁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她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肌膚越來越緊緻。
屋子的氣氛也安靜了下來,陸嫁嫁平靜地聽著,眸子越m•hetubook•com.com來越亮,此刻兩人像是撕去了師徒的虛名,只是平輩相交的道友,共覽著宇宙無窮,盈虛有數。
清晨,天窟峰鳥鳴如琴聲撥亂,峰頂積雪初融,已在山崖上垂下一條細長的白色瀑布,瀑布流入雲間,散於茫茫霧裡,峰下的諸多園子里,鐵色的枝幹上已抽出了新芽,新晴的天氣像是可以勾勒出一整個春天。
修行完畢之後天色也已不早,他去指導了南承修行幾句,而南承也漸入佳境,疑問越來越少,他便與南承多問了一些關於峰中的事情,比如這隱峰之中閉關的其他人。
她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對於寧長久的所有報復,最後都以自己的慘敗收尾,在挫敗感中,她也不免生出了一絲絲懷疑——那寧長久究竟是不是在藏拙?
南承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添了一絲警惕,方才他在回答隱峰構造時隱瞞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寒牢也在隱峰之中。
寧長久附和道:「是,小齡長大了,不是小丫頭了。」
她感覺那粒光點就是一顆迷你的太陽,升騰在自己的身體里,於是她所有的情緒,感知,心底的所思所想都似變成了通透,被照耀得一覽無遺,彷彿再沒有一點的秘密。
對於這種感覺她說不上來是厭惡還是喜歡,只是本能里有淡淡的迎合,似是希望自己全部的身軀融化于這灼熱的光里。
陸嫁嫁知道寧長久藏著許多秘密,也並未追問,簡短的對話里,寧長久的手指已經按上了她的後背,她原本自然地放在膝蓋上的手掌一僵,整個身體也向內縮了縮,抿緊了嘴唇抵抗著那股難言的灼熱感,不再說話。
「辛苦了。」陸嫁嫁端正好了坐姿。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昨晚自己犯了這麼大的事,師父竟沒有責罰她……難道是雅竹師叔沒有將此事稟告給師父,師父尚不知情?
樂柔懷著這樣的心思開始了一天的早課。
他記下了所有的劍樁,等到嚴舟重新趴回桌上睡覺時,他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而樂柔永遠不會知道,此刻台上氣質清冷的陸嫁嫁,心中對她還隱有感激,若非昨夜她忽然攪局,陸嫁嫁可要真的輸給徒弟,顏面盡失了。
視線向上,便是其他三座遙遙相對的山峰了。
這種感覺並非滾燙,而是一種令她頭暈目眩的燥熱。
陸嫁嫁此刻肌膚滾燙,身上散發著微微的熱氣,她鬆了口氣,靜坐調息了一會,才使得冰涼的感覺重新回到身體,一冷一熱之間,她像是一柄鍛打過後又淬入水中的劍,在一遍遍的錘鍊里變得越發柔韌堅硬。
寧長久說道:「到時候四峰會劍好好表現,別讓陸嫁嫁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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