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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作者:見異思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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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百年一劍

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三百年一劍

她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終點近在眼前。
這一劍的強度超越了他的預料。
趙襄兒足尖挑起紅傘,小腿驟然踢踹,紅傘飛出,于空中打開,擋住了來襲的劍鋒,她身影一閃,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靈妙的弧度,重新撲向了九羽。
一劍百萬里。
他是整個中土,最後一位有資格出手的人。
白銀女子看著通天的光柱。
朱雀侍女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模樣,冷漠開口:「十九年人生一夢,你若想哭,我可許你大哭一場。」
朱雀侍女靜立一旁,看著這場驟然爆發的戰鬥。
但她依舊不明白,朱雀屢次要殺自己,卻只是將她逼入絕境,借刀殺人,而不是真正親自地痛下殺手。為何如此?是為了逼不可觀的觀主救自己么……可這麼做的意義又是什麼?
更準確而言,便是將寧長久與崑崙天柱一起斬斷。
他看著二師兄,道:「白帝陛下,你的城池如今比當年更美,若有閑暇,要不要回去看看?」
劍足足有她兩個人那般大,她高高舉劍,勢欲劈落。
……
司姑娘嘆了口氣,道:「地位低下,沒臉說。唉,我們仙人打架也要自報家門嗎?直接動手吧,贏了就是名師高徒,輸了就是我學藝不精!」
隱約間,她聽見了少女的耳語:
惡曾經對他說過,不可觀曾經的名字是「囚」。
他的身前,同樣立著一個白銀男子。
司姑娘立在麥田盡頭,一手搭在一桿托著腰肢的長槍上,一手掏出一副盾牌,認真地抵著劍閣大師姐的飛來一劍。
劍才一飛出,未過麥田,便被截下。
趙襄兒從沒有想到,朱雀試煉的幻境盡頭,等待她的最終敵人並非孔雀明王,而是她體內的先天靈——九羽。
但她與女媧娘娘之間的差距,依舊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趙襄兒的心中,危險的徵兆陡然騰起,她立刻抽身後退。
並非害怕驚動天上仙人,而是時間實在過去了太久,他無比地害怕著,害怕自己的一切努力皆是徒勞,害怕司命真的再不能回答。
二師兄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一襲青衣,正磨著刀。
「你明明很好,卻總裝壞。」
三師兄吐了口血,用神畫劍抹去了小腹上端的傷口,他望向身後,有些遺憾。
神官對於人間而言是傳說中人。
道古純陽卷在體內燃燒,太陰之目取代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
三師兄平日里不住觀中,而人間也極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說著,白銀天君握拳的手化掌,對著前方虛切了三下。
「雪瓷,你看到了嗎?」
眼前的人是比神官更古老千年的傳說。
但,觀主?師尊?不知如何稱呼,總之是素未謀面的恩人……這麼多年,你幫我越過了千難萬險走到了今日,從未拋棄過我。
……
月光像是長長的,垂天而下的河流,他們徜徉其中,逆流而上,以塵埃云為階,緩緩遠離人間,走到月的上面。
寧長久站在塵埃雲上,閉上了眼。
「雪瓷……雪瓷。」寧長久張了張口,發出了乾澀的聲音,他的表情已經僵硬,卻如此高興,好似一個孩子。
月光如水,溫柔地擁住了他們。
萬道劍影在她周身散開,她於田壟上盤膝而坐,檀口輕張,雙唇之間,有一無柄小劍凝成,大小隻若雞子,光芒卻亮。
大師姐微微的錯愕之後,目光炙熱。
大師姐牽制著神官,二師兄與天君在城外穿梭各宇,捉摸不定。
萬物寂靜。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
朱雀侍女冷漠看她,等待後文。
這本該是多美的畫面啊。
兩人同時抬頭。
光雨中,趙襄兒劍刃捲去,九羽看準了劍的走向,黑刃切下,將劍鋒的去勢割斷。
司命依舊靜靜悄悄,沒有任何回應。
第一位截劍的,是三師兄。
她是白銀雪宮的神官,足有一劍斬斷崑崙的力量!
那個夢境里,九羽並未容納其中。
這裏……
甚至可以說,對方已經手下留情了。
劍聖三百年未出劍,今日他破關而出,跨中土而遞一劍。
但是大師姐沒有來。
神官與她對峙著,未敢落劍。
寧長久喘著氣,盯著月,爭流而上。
……
應是趕不到了。
時間的變慢只是他的錯覺。
「你明明喜歡我,又說著憎恨。」
少女垂首沉思。
此刻的寧長久並不知道,這寧靜的背後意味著什麼。
畫卷盡頭,三師兄在等。
這或許是歷史長河上,鳳凰之種與朱雀之種的最後一戰了。
但他此刻受傷太重,九聲獅吼被劍鳴壓過,終究未能攔下此劍。
她舉起劍,對著趙襄兒的秀背當空劈落。
它是如此地不美啊,表面坑坑窪窪,泛著銀灰的顏色,觸目皆是荒涼。
他還在堅持說著話,但說的是什麼,他自己也聽不清了。
便是此處!
她是劍閣大師姐。
……
萬妖城外,一襲青裙忽然出現,同樣毫無徵兆。
寧長久滿是繭與血的手抓著月光中的塵埃,他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了,幸好身體的本能也已學會了攀爬。
九羽漠然道:「我同樣沒想到,你竟還有餘力,沒被孔雀明王殺死確實是奇迹,但你錯了,這從不是你的試煉場,而是你的脫魂換魄之地,我不會傷害你這副顛倒眾生的軀體,我會替你走出去,走到最高的位置上去。」
九羽微異間,趙襄兒持著劍刃,主動迎了上去。
截下劍的是一位臉有些圓的少女。
那一瞬,時間似被拉得很長,他感受到了剎那來臨的死亡,瞳孔中,古劍質樸生鏽的劍身那般清晰,每一處細節都歷歷可見。
她緩緩抬頭,笑意很淺:「三年之約時,寧長久問過我一個問題。」
她已是中土第二人。
「你別忘了,這是我的試煉之境,空氣之壁猶在,既然你在這裏等我,那你與鬼車和孔雀明王有何區別?」趙襄兒身影閃爍,掠步之間送刃而下,「一樣是劍下白骨!」
一柄白銀巨劍在手中形成。
劍古樸無華。過星空而不奪其輝,過夜湖而不驚魚夢。早已臻至真正的大象無形,無需言語贅敘其強。
「是。」劍閣大師姐坦然承認。
噗。鮮血迸濺。
他手中揮舞著一根鐵棍,棍頭劍聖之劍如一點黏附的白光,還在掙扎著。
三師兄一襲紅衣,如自焚之人,滿身烈焰,高高掛于枝頭。
她所會的,九羽並非都會。
他咬緊牙關,提著一口氣,在月光的塵埃雲里不停攀躍。
朱雀侍女穿著火紅的裙,形容宛若木偶,她看著趙襄兒,等待著她的死亡,她想看那驕傲的瞳孔中雜糅著至親背叛之時的絕望顏色,這是人間她唯一喜歡欣賞之物。
他曾來過這裏!
二師兄捲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不愧是跟了白藏的天君,做事這般畏畏縮縮的,我要是你,已經動手了。」
九羽道:「世界從來都是我的權柄,而非你的。現在hetubook.com.com,我已將它取回。你放棄吧……」
劍聖三百年一劍,誰人能擋?
只要她觸碰到趙襄兒的劍,便能將她瞬間納入自己的國里,成為刀俎上的魚肉。
劍繼續飛去。
萬物在恢復如初之時,卻也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神御微笑道:「我那些師弟師妹確實不太成氣候,尤其是後面那個,最令人操心。但幸好,老二還湊合,擋住天君應不成問題。」
她看著九羽,道:「取丹。」
九羽沒有看清趙襄兒是怎麼轉身的,但僅是一瞬,她便已抽劍回身,手中之劍橫切而來,撞上了自己豎劈下去的鋒刃!
明明就在眼前了啊……明明一步之遙了啊……
舉目荒涼。
半空中,漆黑的劍與纖細的傘劍組成了一個十字。
趙襄兒半跪在地,漆黑的勁裝緊裹的曲線凄艷地起伏著,她長發披散,不知不覺已經及腰,半跪的身軀緊繃如弓,看似綿軟,卻更內蘊著火,額前散下的發遮蔽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了下頜尖尖的一角。
空間一分為三。
他永生難忘。
她是他唯一的傾聽者。
萬妖城的數十萬裡外,一個雪亮的劍影在天空中閃動的,剎那百里。
來者正是不可觀大師姐。
趙襄兒聞言,細削的肩膀微動,她低垂的螓首下,竟有笑聲傳來。
如意烏鐵神棍!
他揮劍之時,劍光所過之處,一切都會由立體跌入平面,成為他劍光拖曳而出的畫卷。
畫卷飛速碎裂,化作蝴蝶般的碎片,重新堆疊成山水,於三師兄的足下壘成嶄新的地貌。
崑崙雖美卻也脆弱。
這裏便是。
「世界?!」趙襄兒微驚。她看不見九羽的臉,但知道她在笑。
八十一卷盡破。
寧長久輕飄飄地來到了月亮上。
她初入五道境,根基尚不穩,此刻她卻要壓下所有的傷,榨乾五道最後一點神妙,與她立決生死。
十六歲至此,自己早就該死去的。
八十一卷皆是恢弘壯闊的山水,卻鎖不住這一劍。
可劍聖于閉關之時似又得了什麼天地饋贈。
劍刺入他的身軀,於他的身軀中受到了阻隔。
幸好這束月光確實有神奇的魔力。
三師兄想以身為卷接劍。
神御青裙飄飄,氣質清聖,她做了個切掌的手勢,道:「已成神官,為何不敢落劍?放心……我已不是當年的我了,我遠沒有那般強大,你可以試著,斬下來。」
少女身段嬌小玲瓏,剪著微亂的短髮,穿著皮革制的衣褲,背負兵器匣,十八般兵器琳琅滿目,如孔雀開屏。
白銀天君信步踏入,卻如邁入層層疊疊的、更複雜的宇里,一下子不知所蹤。
司姑娘呀地叫了一聲,有些慌張……糟了!還是來了……
劍聖之劍數百年未出鞘,如今一劍遞出,非同小可。
少年背著絕美的女子,攀援月光而上,女子銀髮神袍,如月中精靈……
「你明明那麼喜歡嫁嫁,卻總變著法子欺負她。」
但幸好光一直都在。
最後的關頭,寧長久什麼也做不了,他唯一有時間做的,只是轉過身,努力挺起僵冷的腰桿,讓自己正對著這柄劍,最後替雪瓷擋下一切。
「放棄?」趙襄兒眉目如刀,「我怎麼能放棄呢?」
劍閣大師姐看著她,問:「你也來自那裡?」
記憶之門再次洞開。
劍最終還是透過了他的血肉,向著身後更遠處飛去,只是劍的速度要慢了許多許多。
白澤立起法相,也被古劍洞穿,未能攔和*圖*書下。
兩人身軀壓近,又倏地彈開。
趙襄兒微笑道:「我當時的回答很簡單,我不是賜毒酒就飲,賜白綾就懸房梁的愚忠之人……但我還是低估了娘親哎,沒想到她這般狠,直接將劊子手送到了我面前。」*
……
九羽冷笑道:「你會的招式我都會,而我有的……你卻沒有。你如何勝?」
司命最後一縷微弱的息始終在脖頸間輕輕縈繞,她此刻的美麗無法描述,在眾生的話本里,想要再將這種美推向更高潮,便唯有死亡能使其升華。
冥君早已隕落,誰來問他索命?
崑崙不愧為通天之柱,時至此刻依舊望不到頭。
九羽的黑刃發不出一絲光,殺意卻將趙襄兒的玉頸照得明亮。
可他並不知道,劍聖之劍,亦至萬妖城外。
但劍沒能順利落下。
九羽凝為人形,她曲線玲瓏,卻通體漆黑,身軀沒有厚度,就像是一張黑色紙片裁成的人。
月囚!
他便是用此物攔住了劍聖的百年一劍!
寧長久背著司命,一手扶著她修長的玉腿,一手去攀抓月光中的塵埃雲,他永無休止地躍動著,像是純粹白光中不起眼的黑點,少年的瞳光已經乾澀,嘴唇皸裂,聲音沙啞得像是最老的烏鴉。
寧長久察覺到危險,轉過頭,瞳孔驟縮。
它毫無花哨地刺向了自己。
他是神畫樓的樓主,姬玄,是中土第三人。
白銀天君冷漠一笑,他收回了手,一手握拳身前,一手垂在後面。
不知為何,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愉悅。
劍閣大師姐問:「你是哪一位的轉世?」
寧長久的眼皮時不時沉重地壓下,昏睡的慾望如此強烈,如滴入清水翻攪的墨汁。
他背著司命,甚至不敢開口說話。
金屬叮叮噹噹,碰撞敲擊,發出聲音。
九羽道:「你是想死得瞑目么?」
萬妖城外,白銀的身影澆築而成,突兀出現。銀色的裙袂拂過田野。
二師兄回頭,看了一眼月光,道:「未過崑崙,何以入觀?這是小師弟必須要完成之事,我們做師姐師兄的,只需給他一個清靜。」
她依舊在赴往萬妖城的路上,只是與女媧娘娘一戰,她負傷太重,走走停停,耽誤了太多。
劍閣大師姐亦緩緩起身。
寧長久如遭電擊。
「你這麼心口不一啊……這次你說要死了,也是假的吧……」
他出劍截劍。
她瞥了眼盤膝而坐的女子,問道:「你就是師姐的手下敗將?」
她伸出了手。
她沒有打擾。
「師……」寧長久想行禮,卻已開不了口。
周圍的花草樹木感應到她的到來,如被霜風吹煞,紛紛伏倒。
她並未覺得挫敗,反而對大道之高峰,目光放得更長更遠了。
囚……
便在此時,她們的上空,有一道流星飛過。
她還活著!月光護著她,將她最後的氣息鎖在了體內。
劍沒有透體,倒是耳畔鐘聲再起,清亮悠然。
二師兄磨好了刀,眯起一隻眼,看著刀身的弧度,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我代表我們全觀不歡迎你。」
一切寧靜。
萬千劍意再度凝聚周身,如她的裙,也如環繞周身的銀龍,她踩在銀龍背上。
二師兄道:「鳩佔鵲巢,不去也罷,空空如也一座死城,哪怕我觀中平安祥樂?」
劍聖之劍遠道而來。
男子用手比劃著那根月柱的粗細,指間輕輕捻動,似要隨時做一個打響指的動作,咔擦將其折斷。
她人已不能至,劍卻或許來得及。只是路遠山遙,和圖書這一劍到時,恐怕會大打折扣。
世界權柄附著其上。
但她安靜得出奇。
原來這才是她最後要面對的妖雀啊。
劍入萬妖城。
銀髮搔得脖頸微癢。
可寧長久目光可以看到的,鼻尖可以嗅見的,唯有蒼涼。
月亮如此之近,卻將要成為不可抵達的終點。
(*:本書第四章第十四自然段提到)
……
寧長久體會著這種癢,把它當成了司命對於自己話語的回應。
劍聖之劍也在意料之中。
當初月圓飛升之夜,師尊一劍洞穿他的身軀,將他打落雲崖,他在轉生之前,曾困在一片灰白荒涼的地方。*
這是第三人與第一人的爭劍。
它的目標只有一個。
漸漸地,漸漸地。
劍鳴之雷音響徹萬妖城,竟蓋過了兩頭雄獅的咆哮。
他希望肩頭的女子醒來,揪著他的耳朵,清叱著反駁自己。
「若那道觀里,人人如你,想來神主大人也不會命我來此。」神官話語漠然。
白銀天君道:「若我有幸,倒是想去看看不可觀。」
寧長久再次睜開眼時,一個白衣男子憑空出現,立在身前。
司姑娘的背後,兵器匣打開,諸般兵器寒芒閃閃,像是翅膀。
九羽的劍刃上,朱雀神火燃燒了起來。
但事情又有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發展。
劍的名字便是神畫。
若她不是朱雀之女,那她到底是誰?!
趙襄兒才一立定,傘劍寒芒一閃,再度縱身撲上,她不知道這個剪影的九羽弱點何在,但她只想著將劍鋒送入對方的軀體!
叮——
八十一道畫卷如鐵索橫空,其間山水各異。
他從未想過放棄,但他的肉身已經來到了極限。
九羽持著劍,抖出重重幻影,精準地切斷趙襄兒劍的來路,她們劍鋒相觸,同樣的招式鏡像般相撞,像是兩道絞在一起,飛速轉動的鋼。
那劍所來之處,是劍閣所在。
他的手腳已經麻痹無力,做著機械式的動作,雙眸中所見的一切已經模糊,唯有執念在支撐著他。
朱雀侍女來了些興緻,問:「什麼?」
這至關重要的一劍,來得悄無聲息,沒有一點徵兆。
可世上好像也沒有更美的東西了。
他不去尋柯問舟,柯問舟的劍倒是主動入城。何其大辱?
刀鐔渾圓,是銅黃色。黑色的刀身弧度流暢,鋒色純亮,刀背約有足足半截大拇指寬,紅漆的刀鞘隨手放在一側。
五師兄背對著他,一手握棍,一手指天,喟然長嘆:「小師弟啊……師尊已等你十五年了,這次別再遲到了。」
司姑娘點點頭,道:「嗯,我排第四,一身武藝都是大師姐教的。」
白銀天君道:「那我倒要試試,我若真想走,你能不能攔。」
他鼓起了最後的力氣,轉過身,背著摯愛的女子,撲向了月亮。
寧長久沙啞著,如哄小女孩,道:「這就是月了,我們……我們要到了,千萬別睡呀,現在睡了可是做不了好夢的。」
寧長久斷斷續續地說著。
他穿越了最初的雲海,穿越了越來越稀薄寒冷的氣層,穿越了世界的隔閡,穿越了墟海,甚至窺見了一眼仙廷的遺址……
神御道:「不牢費心。」
您都沒有放棄,我又怎能放棄我自己!
地上伏下的野草重新豎起,林間折腰的大樹重新挺直。
崑崙天柱。
這是劍聖封劍閉關以來的第一劍,當有驚世之舉。
但寧長久不要這種升華。
寧長久發現那輪月亮越來越近了。
司命依舊在他背上溫柔地睡著,和*圖*書不知是夢是死。
趙襄兒看著她的劍刃,卻又露出了淺淺的笑。
可劍聖之劍已來,一切也沒有了意義。
她是劍閣的四師姐,也姓司。
九羽的劍平滑斬出,截住了趙襄兒的劍尖,兩者一經相觸,響聲瞬間震了百次。
那個背影很熟悉,很有書卷氣,正是飽讀詩書的五師兄。五師兄崇尚知識,信奉知識便是力量,但今日,他沒有把知識當做盾牌。
趙襄兒道:「他問我,如果我娘親要殺我,我怎麼辦。」
「朱雀讓我留完璧之身,就是為了等你吧?」趙襄兒盯著九羽,問。
趙襄兒淺笑著,雙臂握劍,全力壓了上去:「你把我當做朱雀的棋子,你又何嘗不是?」
兩人的招式像是從同一人中斬出的,她們的默契真正到了『情同手足』的地步,拚死的揮劍截殺里,赤紅劍華綻放,轉瞬碎成光雨,她們不像是廝殺,更像是兩道翩翩起舞的風。
劍幾乎是貼著崑崙而來的。
寧長久背著司命,蹣跚而前,光漸漸地消失了,月亮在眼前不停地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至化作無邊無際的一片,佔據整個視線。
天竺峰上,月亮永遠停在了子時。
「你們何苦擾我?」
還有最終的問題。
火光細碎飛濺,趙襄兒的臉頰血污未凈,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里,卻帶著微笑。
一切盡在咫尺。
萬妖城外,炸起節節驚雷。
劍過山過海,過湖泊沼澤,過如鐵城樓,越飛越高,直奔神柱。
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了那個夢境全部的意義。
劍影隨著她的身影起伏,麥田亦隨著她的劍影浮動。
二師兄苦惱地捋了捋頭髮,嘆息道:「哎,若是大師姐在,想必他就不敢動了……我現在真有這麼弱么,怎麼誰都想試試我的水準。」
寂靜的試煉世界里,金屬撞鳴聲遽然炸起!
白銀天君露出了天神般冷漠的笑,他忽然問:「你們為何不直接接那少年回去,非要這般大張旗鼓,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寧?」
帛畫撕裂之聲不斷響起。
說著,二師兄將大刀扛在肩上,跨步一挑,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朱雀侍女輕輕搖頭,對她這番言論不以為意。
他的肌肉已經運轉到了極致,其後每一寸肌肉的運作,都能引起渾身撕心裂肺的痛。
九靈元聖的獅吼聲響起。
她哪怕冷漠至此,依舊驚嘆于趙襄兒的意志,但……于結局不會有改變。
在她出現的那刻,統御人間的白銀神官竟未敢落劍。
司命靜靜地躺在他的肩頭,散亂的銀髮水一般淌下,有的垂掛在他的白衣上,有的順著衣襟淌入,輕觸著寧長久傷痕纍纍的胸膛。
劍未能斬下少女的頭顱。
可清靜談何容易?
司姑娘鼓起了臉,道:「那找的就是你了!」
九羽也是直到此刻才漸漸蘇醒了記憶的。
這是他僅能發出的音節。
這一刻,背上昏睡的司命輕哼了一聲,好似醒了,也好似夢中囈語。
九羽同樣握劍如刀,根根分明的鴉發單薄舞動,「你無須再自欺欺人。」
趙襄兒被一劍逼退,九羽黑刃壓來,虛斬下一道劍氣,劍鋒掃過,虛空開裂。
劍從身後來了。
劍至萬妖城時,寧長久已攀過了大半的神柱。
寧長久怔了一會兒,他重重地嗯了一聲。
趙襄兒先前停留的地方,赫然懸浮著一個光彩奪目的氣泡。
崑崙不知其高,他不知疲倦。
大師姐停在一片麥田上,輕輕吐息。
神官道:「可又何止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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