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八十五章 日出東方！
但就是擁有無限的鵷扶，在七百年前，就化作了一具蒼白的屍骨。
而她先前所立的位置，白藏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白藏化作了熔銀，消失在了原地。
白藏盯著司命的眼睛，確認她不可能效忠自己之後，舉起了手，銀屑剎那聚集。
他將那截玉枝握在手中，搭在弓上。
「這些星星不大，比起月亮都要小。」
濃煙是在大門口騰起的。
巨響聲漸漸平歇。
幽冥神殿。
少年問：「這些書就是世界的全部嗎？」
「既然記住了，那就可以走了。」姮娥看著他，平靜說道。
司命疑惑道：「還請師尊解答。」
葉嬋宮道：「火種。」
司命瞳孔驟縮，但她沒有眨眼，而是緊緊盯著白藏。她在心中輕念了寧長久的名字，靜待刀刃劈下。
司命立刻道：「長久……他沒事吧？」
自少年出生起，整個村莊的人都來教他讀書識字，亦或是一些較淺的吐納心法。
「不好……」司命也意識到了，不由驚呼。
司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可觀。
老農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我沒什麼好教你的了。」
忽然間，地動山搖。
……
白藏始終沉默不言。
白藏年將要過去。
她看著右手邊的滄海橫流秘境，支肘而思。
姮娥從竹椅間立起了身子，她穿著素色的衣裙，編著長長的鞭子，身子尤顯嬌小。
殿中似有平地起，司命心頭一震，認為籠罩在道心上的迷霧被揭開了。
這般荒誕的言論，竟沒有一個人反駁他。
怎麼回事……
「無人可以背叛神國，我幫你盡忠，這樣你也算是守節。」
『死牢』與『世界』拘押住鵷扶，她以月為劍，乾淨利落地將鵷扶斬首。
骨蛇消失在墟海后，石碑上的數字恢復了九十日。九幽指著石碑，詩興大發，念了一句「冥日何其多！」
於是鵷扶死了。
「這個世界，是以太陽為中心的，母星一直在繞著太陽旋轉，而月亮則在繞著母星旋轉。暗主所創造的十二顆星星，就被均勻地放在了母星繞太陽旋轉的軌道之外，從上往下看，就像是日晷上均勻分佈的十二個刻度，母星走過『十二時辰』，需要耗費一年的時間。」
小姑娘纖細的身子埋在細竹編的椅子里，她裹著一條薄薄的棉布，在矮矮的土牆邊看著月亮。
老農點了點頭：「一直很亂。」
司命心悅誠服，不由自主地又拜了下去。
「師尊，那白藏，她好像要逃出去了……」
她喜歡看月亮。
白藏冷冷道：「殺死鵷扶，除了你和朱雀，還有誰？」
很久之後，少年覺醒了記憶，才真正洞悉了緣由——他將許多權柄留給了羲和，此刻的自己，算不得完整。
少年看著老農，道：「那天夜裡你們的說話我聽到了，他們說你是這裏最具有智慧的人，是太上仙君。」
「師尊是人類文明最後的火種。」
白藏說，除非有與無限相當的權柄，否則寧長久必死無疑。
神弓被他拉到了極限。
她們見到了無頭神的屍骨。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傷，靈台清明，境界更比來斷界城時高了一大截。
魚王跳了起來，毛髮炸起。
白藏抓著她傷痕纍纍的手，按在了神殿的大門上，鮮血從門上淌落了下去，司命纖細的手指受到法則反噬，又添了許多裂痕。
天空中，神罰之雷降了下來，粗壯如殿。
死去的是自己十一位同類之一，白藏用了短暫的時間緬懷了一下。
正襟危坐的老先生深深地看著他，道：「那我們真的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但這些都不如葉嬋宮的下一句話來得令人驚駭。
他和小姑娘定了娃娃親。
垂在她身前的帷幕撕開。
司命感受到了神殿的震動。
寧長久似懂非懂地接過了月枝。
與白藏一樣，這座神骨也抗拒著司命。
白藏的身影很快落到了無頭神的斷骨處，她伸出手，按在了骨頭上，閉上了眼。
這是她最大的疑惑。
白藏伸出了手，低沉的虎嘯在殿中響起，狂風如爪，貫空落下，月光的白紗在充沛的巨力下劇烈地晃動著，被撕開了無數的口子。
白銀的刀刃銳不可當，它筆直落下，朝著司命的脖頸斬去。
白藏依舊盯著她，「所以你想說明什麼？」
白藏瞪大了眼，依舊想不通。
司命聽得暈乎乎的，但師尊在上，無論如何，她也要假裝聽懂了。司命目光清澈，頷首道：「師尊講得真好，振聾發聵……」
神骨何其巨大，她的身軀或許只有神明手指般大小。
時隔七百年，葉嬋宮終於喝破了這具無頭神的身份。
白藏一言不發。
「接著，暗主則需要點燃下一顆星星，讓下一顆星星在下一年燃燒。」
白藏帶著司命進入了門中。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在說著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之一。
先前，她正打算殺死司命的時候，一道月河飛劍般刺來，抵著她撞到了神殿上。
司命卻一下子認出了那個聲音。
她知道，葉嬋宮所說的是真相。
他們並未遵循納彩問名的禮節，少年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的名字：姮娥。
一直到白藏年結束，她也未能出來。
白藏沒有得到天道的回應。
但它們在觀中葳蕤而蓬勃地生長著。
他三歲的時候就對村子里的人說，太陽里住著神女。
接著，司命感覺自己墜落了下去。
……
轉眼之間，月紗被撕扯了乾淨，無頭神巍然的神骨攔在了面前。
至於離開這片天空……
她咦了一聲。
白藏眯起了眼，她忍不住瞥了眼鵷扶的無頭之骨。
「怎麼可能？！」白藏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同時點燃神國，為何暗主沒有發現？」
少年答道：「都記住了。」
唯有太初六神才有這樣的可能。
此刻她猜到了不死葯，徹底放棄了與葉嬋宮硬碰硬的想法。
在真正的敵人面前，她始終秉持著自己的尊嚴與驕傲。
「怎麼回事，它連頭都沒有了，早該是無主之物，為何還能反抗？」
百年磨一劍。
「可以叫我不可觀觀主。」
葉嬋宮笑了笑，道：「當初星神被斬成惡與詩之前，留下了全部精華凝成的火種，那是希望的火種，火種本來是給他的……他將火種強給了我，然後燃盡生命射了一箭，那一箭沒有射向鵷扶，而是射向了天空……他用最後一箭掩護著我離開了。」
冥君的詩句像是史書，他明確地記載了，當年的暗主遮蔽天空之後，六神中最強的燭龍也未能逃離出去。
老農點頭道：「嗯，等你吐納練好，村東那大髯漢子會來教你些招式。」
「什麼？」白藏再驚。
司命痴痴地為她說出了後面的話，三師兄也與劍聖說過類似的話：
寧長久胸口插著一柄劍，塵封的權柄裹住了他。
她見到了這座鋼鐵般的骨頭。
「這些傷痕是你付出的代價，因為我讓你在死去之前看到了真相。」
少年疑惑。
走出來的卻不是九尾狐的寧小齡，而是一襲白裙的寧小齡。
葉嬋宮撫摸著右手邊的山海滄流秘經，緩緩開口：
白藏的身前，大門緩緩打開。
只要逃出去，等到白藏年一過，她就會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國內。
白藏想到了答案。
他仰起頭，望向了天空，太陰之目霍然展開，彷彿天地真成了他的巨眼。
白藏知道，光靠肉體的消亡，是殺不死寧長久的，她必須將歷史上每一個節點的他都殺死。
天道給予了回應。
少年緘默良久，輕輕點頭。
五百年前，便是這一真相被聖人舉父揭露，舉父親自將仙廷公佈於眾，天下的修道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恐懼激發了怒和勇，他們不再信任天道，紛紛拔劍向天。
「是誰藏在那裡？」
十四歲生日那天，少年合上書，認真說道。
少年不解：「學武？」
老農回答：「這不是世界，只是人們對於世界的解釋。」
葉嬋宮沒有細說此事。
也是此刻，幽冥古殿之外，石碑上的數字開始不停減少。
白藏問：「你有把握殺我？」
冥君……
一個眨眼之間，寧長久已經變成了少年。
「你可以叫我姮娥仙君。」
長風絞動。
她以為是自己的人頭落地了。
不死葯又是什麼？
「就像是日晷上的十二個刻度，從這個刻度走到下一個刻度，需要一個時辰。而這一個時辰，放到十二顆星組成的日晷上，則是一個月。」
師尊吞了火種，當然也就得到了星神的權柄『生命』。
葉嬋宮像是解釋給司命聽的，不疾不徐道：「世間的神是與星辰相關的，無論是太初六神還是如今的神國之主，皆是如此。所以十二位神國之主，都有它們相互對應的星辰。」
幸好，先前那個石碑上的三天倒計時是假的，是骨蛇為了讓九幽欺騙寧小齡設下的謊言。
她的聲音吞沒和*圖*書在了光里。
司命被迫跟上，她虛弱地喘息著，目光已有些渙散。
不可觀中，充斥著許多上古年代就該滅亡的生命、植被、古神。
他說完了這句話，周圍的一切畫面都淡去了，他們置身在一片如水的銀輝里，只剩他們兩人。
白藏知道，這場獵殺絕非是簡單的愛恨情仇，意氣用事，這後面肯定藏著更多深層次的謀划，但她暫時也無暇去想了，她要直面眼前的敵人。
但即使她不答，答案也寫在了這具無頭神骨上了。
少年歉意地低下頭，道：「以後不會再讓你久等了。」
白藏望向了司命，伸手一抓，司命頃刻來到了她的身邊，白藏抓住了司命的手，按在了無頭神的斷骨處。
白藏盯著帷幔后的影，身軀緊繃，充滿了警覺：「你做這麼多，就是為了吸引我來這裏？」
少年看著轉動的水車，看著潺潺的溪流，問：「為何我們這裏這麼平靜。」
司命沒有再問下去，很多問題她自然而然地想通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我等你兩年了。」姮娥的話語如她的人一樣，清清冷冷，像是穿過村莊的小溪。
「嗯。」葉嬋宮應了一聲。
「……」魚王懶得和她廢話了。
她駐足，望向了東方。
常曦！
無頭神國的中央，白藏已經來到了最後的神殿前。
少年到來的時候，她看向了他。
「這就是無神之月的由來。」
她緩緩起身，哀傷的話語漸漸堅定，「我沒有辜負他當初的選擇，我現在回來了，我是火種，是月宮的火種，也是人間的火種……」
葉嬋宮的話語帶著倦意，「如今的我，本就很弱。」
……
姮娥清清靈靈地笑了笑，她的牙齒還很稚嫩，語調卻是難言的穩重，「三千大道參悟如何？」
但她目光搜尋了一下，沒有看到斷頸與殘軀。她的頭顱還在身軀上，她只是簡單地從無頭神的神骨上跌落了下去。
葉嬋宮輕柔點頭，她將手探入袖中，取出了月枝，遞給了寧長久，道：「嗯，箭。這是你的神話故事，你要守護它。」
寧長久好奇道：「師尊先前是故意示敵以弱？」
寧長久仰望長空，平靜道：「師尊，絕世的神箭已經鍛成，請您快快長大……」
葉嬋宮眉眼低垂。
這一過程足足持續了一整日。
「可以叫我葉嬋宮。」
白藏先前其實也認出了這具屍骨，但她的側重點在於屍骸殘餘的力量上，並未多思。
司命聽著，點了點頭。神祇與星辰息息相關，若是星辰熄滅，神主也會隨之弱小甚至消亡，冥君就是最好的例子。
寧長久問：「大道三千卷我已讀完，何時夢醒？」
九幽撇了撇嘴，道：「你個惡貓懂什麼？就是受傷才要寫詩啊，古人云，文章憎冥達，此刻我正落魄，最適合寫詩。」
葉嬋宮繼續道：「當年，當初六神來到這顆星，就是為了掠奪星辰上的靈氣，給它們的母星帶去生機，之後的暗主也是如此。與它們不同的是，暗主雖然擁有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卻無法真正進入這顆星辰。它覬覦靈氣，但無法汲取，於是，它創造了十二神國，創造了仙廷，將十二位神主當做監工，將所有的修道者當做礦工，利用他們的身軀當做包裹，將礦，也就是靈氣親自送到暗主的口中。」
葉嬋宮問道：「雪瓷，你還有什麼疑惑么？」
葉嬋宮沒有去攔。
他知道，村東有一個小姑娘，與他同一天出生，自己十四歲才學完的東西，那位小姑娘比他早兩年就學完了。
陸嫁嫁擔憂寧小齡的安危，但此刻，九幽殿的動靜非同小可，哪怕是她也無法靠近。
姮娥是個冷冷清清的姑娘。
七歲那年，他讀完了地洞中所有的書，剩下的時間，他幾乎都在看著太陽發獃。
白藏對於她的目光不以為然，繼續帶著她向著大殿深處走去。
葉嬋宮說道：「鵷扶確實很強，殺它之前，我準備了許久，但真正殺死它，卻也只是一劍而已。」
白藏厲喝一聲，身軀驟然騰起，虎尾甩動如電，眨眼之間，她再次來到了神骨之上。
雷聲消失之後，墟海的大門卻打開了。
一向驕傲而嚴厲的女媧溫和地告訴他，一千年前，你說從此之後我們就是你，現在，我們還是你。
發生了什麼……
葉嬋宮靜靜地看著她，道：「先前你來時與雪瓷說過，世界本源的規則是簡單的，因為制定者的頭腦簡單。這般簡單的緣由，你和-圖-書竟不明白嗎？」
姮娥奔月在人間有許多不同的說法，但故事的核心，都是姮娥偷吃了不死葯，飛到了月亮上。
十四歲那年，他將所有人的神術、仙法、武功攻擊三千種，盡數融匯。
少年對著他們行了一禮。
「嗯？」葉嬋宮有些詫異，「還不明白么？」
這是將近四千年前的往事了。
「但是此地此刻，你或許更應該稱呼我為，鵷扶天君。」
白藏心中有了驚人的答案，她意識到不妙。
但白藏並不驚慌，先前與葉嬋宮說這麼多，她就是在建立與天道的聯繫。
葉嬋宮說道：「點燃星星不算是多困難的事，如果將星星擺在你面前，你自己就能點燃它。困難的是離開這片天空。」
這一天，司命得知了太多驚人的秘密。
這具屍骨屹立在神殿的中央，只以許多月光白紗做了遮掩，進殿之後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葉嬋宮頓了頓，接著說：「創造十二神國當然需要十二顆星辰。可原本的天空上，這些星辰並是不存在的。是暗主捏造了它們……這一過程並不難，暗主只需要將宇宙中的碎石彙集，就能捏造一顆簡單的星星。」
白藏聽著司命難抑的痛哼聲，道：
天道的神罰落入黑暗之海中，雷電四溢，海水喧沸。
他學習一切都學習得很快，盤古是他的第一位老師，教他的大都是一些大刀闊斧的姿勢，之後女媧，顓臾，各方天帝皆做了他的老師，他們聚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里，外面滔天的災難似也與此無關。
「這是我的劍。」
但少年還是注意到，有幾位叔叔，離開了村子，就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這裏，葉嬋宮輕嘆了一聲，「若是暗主醒的再晚些，我或許可以依靠這個手段，將雷牢，舉父，朱雀以外的神主全部殺死，可惜暗主感知到了變故，及時醒來修改了規則……」
白藏並未受什麼傷，神主的真身不懼一切。
片刻后，她的手臂無力地垂下，更加蒼白。
這一動靜古靈宗也察覺到了。
「那些書我都已經看完了。」少年說。
司命飄浮在她的身後，緊咬著牙，神袍下，鮮血持續不斷地湧出著，她的冰眸漸漸褪去顏色，變得黑白分明，黑得凝重，白得無力。
白藏哪怕拼著神力消耗大半，也要打破這座神國逃出去。
白藏心中不解，這抹不解催生出了暴怒。
暴怒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
寧長久並沒有因為前世夫妻的緣故而不敬重她，他收斂了笑意，跟在師尊身邊。
葉嬋宮卻笑了起來：「我也想不明白，為何舉世著名的姮娥奔月傳說，你偏偏不相信呢？」
白藏聽明白了，她說道：「你偷偷點亮了星星，在同一年裡開啟了三個神國！」
「嗯。」葉嬋宮說：「白藏去了無頭神國，這道塵封就壓不住我了。」
葉嬋宮道：「並沒有。」
白藏隱著獠牙與利爪，暫未發作。
「村東……」少年略一沉吟：「盤古叔叔？」
姮娥也不再是那個衣裙素樸的小姑娘，而是青絲白裳的少女。
白藏低喝一聲，眼眸中溢出的溫度足以熔化任何金屬。
白藏心頭一震，她今日才知道，常曦與姮娥，竟是同一人！
斷界城。
「……」寧長久注視著葉嬋宮的眼睛，遲疑片刻后，他才確認自己想歪了。寧長久堅定點頭：「還算擅長。」
「什麼？」
葉嬋宮擺了擺手，表示並不在意，她說道：「你知道姮娥奔月的神話里，不死葯是什麼么？」
但與此同時，斷界城的大地上，寧長久白衣飄飄的身影重新浮現。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去五天了。
當初司命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以為是障眼法，後來她習慣了不可觀的環境之後，也沒有過分深究，此刻她終於想明白，原來這就是火種的權柄，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啊！
白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秘密就藏在白紗之後，她只要揭開白紗，就能作為第一個知曉秘密的人，這讓她也生出了一絲緊張與期待。
葉嬋宮道：「因為暗主確實是簡單而愚蠢的，當初它並不知道我還活著。我在雷牢的星上預先留好了力量，等路過朱雀星時，我將兩顆星同時點亮了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里，我殺死了鵷扶。星辰熄滅，雷牢與朱雀的神國悄無聲息地消失，我也回到了月上。天道想要降下懲罰也是無處可落的。」
幽冥古國中，黑暗之海則像是得到了命令，氣球般朝著上空升去，如深海中浮遊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鯨魚。
「也許是吧。」葉嬋宮說：「但我只是想借白藏的『塵封』，讓你溫習一遍三千卷大道，僅此而已。」
她知道是師尊殺死了無頭神，卻沒想到，她竟一直在無頭神的神殿里。
女子座回了神座上，目光透過帷幔，看著白藏，道：「我從未隱藏，是你有眼無珠，進殿之後未曾注意我。」
「也可以叫我常曦……」
寧長久睜開眼望著這個世界，眼眸里不是靈智初開的混沌，而是生而知之的清醒。
葉嬋宮的仙音在鵷扶神國中回蕩著。
司命盯著她，紅唇顫抖，瞳孔中是刻骨的恨意。
「無神月因何而來，你知道吧？」葉嬋宮問。
「師尊，我……」司命氣勢一下子弱了。
她是……在等白藏到來么？！
少年微笑著問：「不是還要成親么？」
……
白藏在離開鵷扶國的瞬間，月枝的箭在她面前無限放大，柔和的月光將她的臉頰照得蒼白如死。
……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緣故，少女的臉很是蒼白，纖細的黑髮垂在臉頰之側，大大的眼眸閃著光，她微微鬆開了抱著膝蓋的手，月光照她滿懷冰雪。
很多聲音是同時響起的。
早該想到的……白藏恍然。
一路暢通無阻。
寧長久問：「現在是在師尊的夢境里嗎？」
她發出絕望的咆哮，卻無法抵禦這柄月枝，被硬生生頂回了神國中。
他靜靜地坐在土牆壘出的院子外，看著田中插得整齊的秧苗，沉默不語。
這具神骨明顯地抗拒並排斥著她。
他們紛紛側身避禮。
葉嬋宮微微一笑，無妨的。
寧長久沒有追問。
葉嬋宮微笑不答。
老農眉毛皺起，面色嚴肅，緩緩道：「你該學武了。」
葉嬋宮道：「你終於想通了。」
魚王時不時看著墟海，焦躁地等待著。
……
「雪瓷，過來吧。」片刻后，葉嬋宮柔聲道。
師尊……
……
白藏看著下方屍骸上纏繞的骨頭，精神一震：「雷牢？！它果然背叛了！」
月枝為箭，脫手而出。
她看月亮的時候會想家。
寧長久的意識里，四千年的光陰溯回了，他聽到了一記哭聲。他知道，自己出生了。
「暗主這樣做，是因為這些星星是人造的，並不堅固，無法長時間燃燒，一顆星星最多持續燃燒一年。於是，暗主造了十二顆，每年燃燒一顆，分攤它們的壓力。」
「認不出我么？」
她要利用外面的天道規則配合自己，斬開這座神國逃出去！
她盯著那道曼妙的影，冷漠的聲音充斥著怒火，「你究竟是誰？所圖什麼？」
那天，所有教過他的老師都來了，盤古、伏羲、祝融、女媧、洛神……他們都是村子里著名的人物。
「十二顆星星創造好，均勻分佈在軌道之外。暗主則依附在母星上，它經過一顆星星時，將星星點燃。它賦予星星的能量恰好可以燃燒一年。當母星劃過完整的軌道，回到這顆星星時，星星便正好熄滅。」
正是白藏。
司命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
白藏卻提出了新的質疑：「姮娥，暗主遮蔽天空之際，你本就在人間，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若她尚在巔峰，白藏怎敢出現在她面前？
九幽與魚王尚痴里原地，幽冥古國中倖存的臣子皆俯下身去，齊齊叩拜。
「伸手。」白藏繼續發號施令。
點燃星星……若寧長久在場，他就會發現，當初天窟峰上第一次試煉，便是燃星。點燃一顆星星，光就會落下，光中同時會出現一個武士，武士無法離開光線，只要擊敗了這個武士，就能獲得星星中一縷劍意的饋贈……原來很早的時候，命運就已經將這個終極秘密暗示給他了。
日出東方。
少年思考著這句話，又問：「最近村子里來了一個外鄉人，我見過他，他說外面很亂，到處都是死人。」
少年第一次見到她，就是這樣的場景。
她無法描述這座骨頭像什麼，它在視野中白森森地擴張開來，像是遮天蔽日的樹林，也像是一把撐開的，有十萬節骨節的傘。
白藏已經舉起了手。
接下來，她需要真正確認對方的身份，以及搜刮殘軀中的力量了。
帷幔之後，女子的聲音靜坐著，她的話語純凈，不摻任何情緒：
「不要！！！」
姮娥靜靜地看著他。
鵷扶。
在古靈宗的時候，陸嫁嫁不痛不癢地懲罰她一下，她就會連連求饒了，但此刻，她渾身是傷，亦始終咬著牙，一句話多餘m.hetubook.com.com的話也沒有說。
一日之後，舊時冥君識海凝成的黑暗之海被劈了個一乾二淨。
白銀瞳孔警覺地看著前方，古妖真身舒展開來，走入了這座神國的最中央。
這個剎那是寂靜的，下一刻，轟鳴聲帶著銳意響了起來，月光似的長河從眼前貫穿了過去。
這是所有神主都知道的秘密。
神殿大門閉合之聲，神骨斷裂之聲，身軀與大殿的撞擊聲，月光長河奔流的聲響……
三千五百年前的最後一戰里，姮娥與羿就是一起被鵷扶殺死的，雖然不知為何，傳言出現了偏差，姮娥逃出了生天……既然她逃走了，那若有朝一日歸來，當然要找鵷扶復讎。
「武功我也學會完了。」
葉嬋宮淡淡道：「休要放肆。」
這種感覺很輕柔，像是女子的手，將她身上所有的創傷都撫平了。
他其實想起了許多事了。
一個老農扛著鋤子，挑著一筐草藥從遠處走回來。
「一個月……這是舊的星星已經熄滅，新的星星還未點燃的一個月。」
一切的答案早已擺在她的面前，直到今日，她才終於將它們抓緊。
葉嬋宮停下腳步，回身看他，聲音輕柔：「聽說你很擅長鍛劍？」
魚王罵道：「你那狗屁不通的破詩就別琢磨了！寫一百年也一樣，還是還好養傷吧！」
她似在輕笑，繼續道：
一道白影瞬間撕破濃煙，沖了出來。
她殺死了鵷扶，奪走了它的神卷，坐上了它的神座。
正是想通了這一點，白藏才不戰而逃。
鵷扶縱使擁有『無限』，也無力回天。
當初十二神國漸次確立，除了後來居上的舉父，鵷扶便是當之無愧的神主最強者，擁有著神主中頂尖的權柄「無限」。
寧長久微笑著低頭，行禮道：「弟子寧長久拜見師尊。」
她已『長大』，玄青色籠罩月紗的道袍恰好合身。
九幽殿破碎之間，陸嫁嫁及時御劍而出，開啟大陣，防止神殿突如其來的爆炸影響到其他弟子。
早在葉嬋宮現身之前，鵷扶神國就關閉了，哪怕是她的真身都無法離開。
更準確地說，是葉嬋宮。
司命這才想到，根據白藏透露的身份，師尊與寧長久，前世是夫妻……
神國之主是天道委命的，當然也與天道不可分離。
葉嬋宮嗯了一聲，繼續道：「那接下來的時間，你來鍛一把劍，或者說……箭。」
葉嬋宮似真的累了，她的身影化作了輕煙，消散在了夢境里。
話語聲像是寒冬湖水上的羽毛。
「箭？」寧長久看著體型較小，發號施令的少女，一時間還是難以適應。
寧小齡坐在幽冥王座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出了當初師兄刻給她的座右銘：
「上窮九蒼，下至九泉，凡冥之臣，唯我獨尊！」
「不可能！」白藏咆哮道：「神國之主一年輪替，怎麼可能會有兩位國主在同一年出現！」
葉嬋宮道：「時機還未到來。」
十四歲識遍所有字，修遍三千大道，這是人類不可能完成之事。但即使如此，他依舊不是這個村子里最天才的人。
師尊不僅手握著夢境、命運，更握著第七神的「生命」……她足足握有三份權柄！
「先前看到的，是我們過去的故事嗎？」寧長久問。
但很快，白藏愣住了。
寧長久道：「師尊不必給我解釋的。」
九幽跪坐在地，正在認真地寫著詩。
她無法再等，她此刻是真身，至高無上的真身，哪有原地等死的道理？
司命即將墜落在地之際，一縷月光托住了她的秀背。
隔絕了墟海的大門搖晃了起來。
司命竭力抵抗著，卻無法阻止手臂的舉起。
夢境中，寧長久盤膝而坐，喚出金烏，一邊憑著感覺錘鍛這截月枝，一邊安靜地等待師尊口中說的那個「時機」。
新王已經登上王座。
差一點，再差一點就要出去了。
老農似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他真相。
這聲音給了司命無邊的心安，她緩緩走到了帷幔前，行了跪禮。
天道的回應沒有落到這裏！有其他東西把天道吸引走了！
白藏這才發現，神殿的盡頭，同樣飄浮著月光的帷幔，帷幔之後，立著一個婆娑的女子身影。她就是斬出這道月河的人。
葉嬋宮依舊記得當時的情景。
生命就是與無限相當的權柄！有生命權柄的保護，寧長久當然不可能被殺死了。
葉嬋宮握住了那截月枝，平靜輕語。
白藏的真身已撕開了神國的屏障，抵達了虛境。
「不死葯……」
葉嬋宮的話語很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