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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州城內現在已經到了民眾傍晚就不敢上街，白天也盡量閉戶的程度，糧食大幅漲價，鐵匠鋪里的刀槍十分搶手，家家戶戶備著以防萬一，就連駙馬府也在增添人手，囤積糧食，以防萬一。

季春生喝完茶又要一杯，然後接著說：「不過朝中大臣現在更加擔心的還有瀘州，安蘇府和淮化府本就相連，從蘇州到瀘州走陸路也只要兩日。

「哈哈哈哈，那跟傻子睡覺的是不是瘋子。」李星洲接著大笑。

「愛說便說，不要裝腔作勢。」冢道虞淡然道，雖在心中，他自然也想知道。

小姑信中說她懷胎已經八個多月，實在無法奔波，信中也提到很多瀘州近況，局勢確實非常緊張。

有天他叫住那幾個孩子，然後告訴那些孩子，碎石正好可以用來填小店裡凹凸不平的泥地板，讓那些孩子每天都丟些石子進去，他就給孩子們兩文錢。」

一種深刻在骨子裡歷經歲月而來的從容，舉手投足之間看似張狂之自信，這些東西他從沒在別的年輕人身上見過，何況還是如此年輕……

童冠雖十分不滿，還是沒說什麼，可每想之後每一次都要少上一些，一次比一次少，令他更加不滿，他隱晦的提及過，可趙光華裝傻充楞，硬是像沒聽懂一般。

「老爺，這次送來的手鐲怕是只值十兩左右……」愛妾不滿的拿著絲絹包裹的銀手鐲道。

過了幾天，老頭對孩子們說，他家甜酒賣不出去，賺錢少了，所以每天只能給一文。」

因此他這些天經常翹班，何昭罵了很多次，依舊不管用，他能感覺出來，何昭罵歸罵，還是老樣子見他說話就不客氣，可比起以前顯然好多了。

扔石子的小孩因為老頭減少所付銅板生氣了！

「你笑什麼！」詩語白了他一眼。

這給了很多人蠢蠢欲動之人膽子，之前他們心窩裡都不敢長出來的膽子……

正當他思緒空渺時，對方先開口了。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大體情況就是如此，高尚的最後都死了。

前幾天他也收到瀘州小姑的回信，小姑平安無事，就說明瀘州至少還沒有事發，舉起反旗。

王府里有傳言說詩語是他養的野女人，也和*圖*書有人因為一首《青玉案·元夕》將之傳頌為才子佳人的佳話，他可不在乎，這麼有才的女人世上可不多，先到先得。

於是他想到個辦法解決此事。

可再過幾天後，老頭對孩子說，他已經沒錢了，再也不能付錢給孩子們，但還是想請他們繼續來扔石頭。結果……」

他不傻，一下子明白過來，在這個計劃中，大家各自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季春生脫掉抵禦晚風的黑色裘皮斗篷，讓下人拿下去，才咽了口水道：「世子，朝堂里今晚出結果，皇上讓楊洪昭獨監兩軍，在瓜州就地徵用民夫、工匠，搭建水寨，重新造船，度支司撥銀百萬兩，隨後會到瓜州。同時派神武軍第三廂整軍南下，從陸路進軍，三月前抵達瓜州，歸楊洪昭轄制。」

可正對面正坐，間隔不過二三步之時，冢道虞卻覺得他完全不也一樣了。

吃完飯，李星洲坐在院子里，一邊查看些工匠們送上的記錄，找出有用信息記錄備份，一邊給月兒講故事，要是何芊來了，肯定會聽得津津有味。

「童冠表面自然笑臉相迎，可某能看出，他面色不好，心裏定不好過……」趙光華坐在大將軍後院石凳上向冢道虞彙報，冢道虞喝著茶，而李星洲則好奇的在一邊看他種下的菜。

……

李星洲嘆口氣，然後揉著太陽穴，右手指節輕輕敲擊桌面，看來是時候做些改變，需要想更多辦法以應對將來可能的亂局……

不過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答應下來，接著扔石頭。

回過神，那邊詩語時不時會小心翼翼的低頭問幾句，秋兒起初還邊寫寫畫畫邊作答，可時間久了便開始有些不耐煩，因為詩語實在太妨礙她的工作。

那估計戰事還要交僵持好幾個月了，說不定今年之內都不會有結果了，他的計劃完被打亂。

可詩語不在意這些故事，她對秋兒設計的船舶圖紙更加感興趣，目不轉睛的盯著秋兒用李星洲為她專門打造的作圖工具畫圖紙。

冢道虞懶得跟他扯皮，只是下定某種決心，擺擺手道：「今後……此事你說了算。」

李星洲點頭，他明白朝中大臣的擔憂，畢竟在交通和通信條件艱難的時代，https://m.hetubook.com.com無論中央如何集權，地方官員一家獨大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日久愈盛，這是客觀條件導致的。

若是被他算計，只怕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算計之中，光是想想就脊背發涼……

歷史上弒君的趙盾也被後世傳頌，篡位的趙匡胤卻深得百姓愛戴，事情大多數都是這樣，沒有什麼好壞正邪界限。想要做好人先學會作惡，想要救人先學會殺人。

「呵，王府周圍還真是奇人異事頻多，上次是兩兄弟，這次又是賣甜酒的老人，莫非風水寶地。」冢道虞道，他可不信眼前這年輕人的鬼扯，世上哪有這麼多奇人異事都讓他遇上了。

根據小姑信中所說，瀘州一帶最近經常聽聞有人聚眾鬧事，或是有地方要效仿蘇州之類的風聲，而且就在幾天前，瀘州知府的子女直接率親兵衝上城頭殺了正在值守的瀘州廂軍統領，強硬接管廂軍。

說實話他本不相信這種沒頭沒腦，讓他不明其意的計劃，可之所以讓他同意，其一是因為正如他之前對衛川所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童冠依舊能收到趙光華送來的東西，隨著近日冢道虞日漸緊逼，措辭也越發嚴厲，他所受壓力越來越大，現在他才逐漸想起對方是當朝大將軍！

聽到這，冢道虞微微皺眉，他似乎明白什麼，又似乎不明白，有些東西在腦子裡轉，卻總抓不住……

「孩子們不高興了，責問他不是說好的來扔石頭，每日兩文嗎？

而歷史也並非正邪分明的，就像楊洪昭，當初他力主殺魏朝仁的時候李星洲恨不能世上沒這個人，而現在又盼著老天保佑他能早日平亂了，他雖自私自利，為自己功利能迫害當朝節度使，卻也有過人的軍事才能。

他之所以要陪著秋兒，是因為每個造船廠必然有自己賴以生存的獨門本事，他以皇孫世子的身份去問，知道的自然更多，很多船工為討好皇家也願意向他貢獻很多秘訣。

過度的自由帶來災禍，動蕩，過度的秩序招致麻木，怠惰。

「怎麼了季叔。」李星洲也進去坐下。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笑也不行么。」

他點點頭，心中也忍不住感慨，虎父無和_圖_書犬子……

「世子想笑就笑，開元城大街小巷要飯的傻子都像你這麼笑的。」詩語反擊。

李星洲好奇的問：「沒有設副嗎？」

所以秋兒也需要經常走訪城外的造船廠，問那裡的師傅很多問題，這種時候李星洲也會跟著去，就算翹班也好，拖了其它事情也好。

設廂軍統領本就為分地方官的權，保證不會一方獨大，軍政攬。結果現在瀘州軍權、政權都落在知府手中，這不是什麼好事。

「這老頭腦子有病吧……」衛川插話。

不過他一說，頓時激起幾人的好奇心，趙光華和衛川也湊過來。

而這時，秋兒就會在一邊悄悄記下，李星洲感慨于這種特權，但這種特權也是令他擔憂的，自由與秩序如同數軸的兩邊，無限遠離，又無限靠近，形影不離。

衛川也在一邊點頭表示贊同。

冢道虞皺眉：「成了一半？哪一半。」

李星洲點點頭，確實，這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派太子充當后軍，就是讓他混點軍功以服人心的。

為什麼李星洲說事情成了一半，因為童冠生氣了！

「結果孩子們大怒，沒錢還想讓我們扔石頭？憤怒離開，從此再沒往老頭的甜酒鋪里丟過石頭。」

仁不為政，慈不掌兵，否則反而會害了更多的人。

晚上，季春生回來，說有事見他，李星洲一個人轉到正堂，風塵僕僕的季春生剛坐下喝了口熱茶。

他寧願這些船工向他索要銀錢，然後才許以他們的秘密，如此，再沒什麼可操心的了。

李星洲拱拱手，沒有推辭謙讓的意思。

李星洲從前到現在都不怎麼在意別人的目光，他向來我行我素「把時間浪費在博得別人愛戴上，你就會成世上最受愛戴的死人」道理大概如此。

衛川還是沒明白過來，一臉迷茫，趙光華卻恍然大悟，連忙向李星洲作揖。

「三月……」李星洲敲敲腦袋，頭大起來。

「這關賣甜酒什麼事？」衛川不滿道。

他拚死抵制冢道虞，冒著冒犯當朝樞密使，大將軍的風險，忠君為國，奔波勞累，四處碰壁，可趙光華坐享其成不說，得了名聲不說，居然還日益減少供奉，實在可恨！

說到這，李星洲頓了一下，因為接下來就是這個故事的重點和_圖_書，所有人都定定看著他。

因為秋兒現在雖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但她和眾多年輕工匠才是王府的未來，他們是整個團體的上限，而李星洲代表的是下限。

晚餐是火鍋大餐，詩語還是來了。

季春生搖搖頭：「皇上哪敢，這次若不是太子后軍拖了後腿，蘇州早就平了，哪來那麼多事，皇上也是怕了，直接明說不再分前軍后軍，所有軍隊歸殿前指揮使楊洪昭轄制，朝廷里也有些慌亂，南方人心惶惶，急需穩定，現在只要能打勝戰做什麼都行。」

可事發之後瀘州知府起棟從沒向朝廷遞交過書表，也沒做出什麼表態，就連朝廷派曾派去命他們出兵夾擊安蘇府的武德司信使也沒回來，按腳程該有結果了，所以很多人都怕瀘州與蘇州同流，到時候南方局面就更加難以收拾……」

故事說完，幾人都沒說話，皺起眉頭沉思……

現在的景朝因為有一個強勢而獨攬大權的皇帝，顯然更加偏向後者，長此以往人民會缺乏主動性和創造力，這是最令人擔憂的情況。

沒想他也不反駁，哈哈一笑，厚顏無恥道：「風水寶地不敢當，不過是富貴之家罷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見怪不怪，大將軍要是搬過去住說不定也能見見，只怕你沒福氣。」

「其實道理很簡單，起初不說只怕說了你們就裝得不像，現在事情快成，說也無妨。」對方隨意開口，似乎也沒在說什麼重要的事。

「我還沒說完。」李星洲打斷他：「可因其年老體衰，跑不動，所以附近頑皮孩子總是欺負他，往他鋪子里丟石頭，老頭忍無可忍，可苦於他又追不上那些孩子。

可趙光華送來的禮金卻少了很多，理由是府中日子不好過，錢財緊缺。

可這事皇帝也不能明說，所以他特意下令，讓太子后軍在楊洪昭後幾天才出發，結果太子偏偏就不明白皇帝如此明顯的用意，自己一頭撞上去，撞得頭破血流不說，還壞了大事。

隨著王府日益壯大，李星洲也必須隨之變化，越發不能在意他人目光，行事需鐵血手腕，這些他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不是第一次……

看完小姑的信他當然擔心，但也無能為力，鞍峽口一戰要是勝了，這些亂像自然會消失和圖書，南方逐步穩定，結果偏偏被太子一攪和，變成那副狼狽樣。

李星洲拍了拍手裡的灰，然後道：「事情成了一半吧。」

……

冢道虞神情有些恍惚，很多東西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最後快速逝去，怪不來當初李星洲會說他就賭童冠不是真的忠君愛國……

李星洲表現出與他年齡完矛盾的成熟，也未因他強勢的話而生氣，隨意一笑然後道：「我也是跟別人學來的，王府旁邊有一個賣甜白酒的老頭，他自己開小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即使朝廷大軍不算一敗塗地，因為楊洪昭的指揮謹慎果斷，大多數軍士得以保全，整備之後還可以再戰，可在百姓看來，那就是敗了，氣勢洶洶的朝廷大軍落荒而逃，他們打敗了朝廷。

微微抬頭，表面不漏聲色，可越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越覺得危險。很多演義說書中卻有那種對人心洞察入微，料人臆事算無遺策之人，可那始終只是故事。

詩語一邊說好話，一邊端茶遞水的討好，然後再小心接著問，看得李星洲哈哈大笑起來，即便在自己面前，也未見這女人如此吃癟過。

冢道虞咳嗽一聲：「不是你非要聽，現在光華好不容易抽空過來，你到底聽不聽。」

其二就是他從李星洲身上看到的東西，這人明明只有十六歲，還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稚嫩無知的年紀，從他很多傳聞中也能證實。

他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見過他這般算計人心的！

瀘州地處蘇州西北，大江貫通，兩府緊連，蘇州有這麼大的動作，而瀘州知府卻毫無表示，肯定是有搖擺不定的意思。

直到最後結果出來，冢道虞終於有種恍然大悟，通透徹底的感覺。

童冠哼了一聲，也十分生氣，可又不好說，這事情本就不能明說，也不好直接譴責他，只得重重一揮衣袖，心中有氣無處發。

船舶設計並非一蹴而就，有很多東西要學，李星洲懂一些關鍵概念，但概念不等於實際應用的技術。

他見李星洲在他對面坐下，然後自顧自倒茶喝起來。

詩語臉紅了，給自己倒了杯果酒，然後再不理會他。

李星洲不理會他，接著說：「孩子們自然高興，每天都來丟石子，每次都能拿到兩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