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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藥師回過神時，全身濕透，在夜風中冷得瑟瑟發抖，身邊只有十幾個人……

他心虛了，慢慢後退，本來他不怕的，可如今突然開始害怕，心虛了……

楊虎和童冠商議后決定先向南彙報元帥，再做打算。

幾個時辰之後，天色完全亮了，後面有五騎追了上來，不過來的不是楊建業，而是狼狽的童冠。

……

勝負轉機往往只在一瞬間，難以預測，難以控制。

……

黑暗中，遠處大片天空被照成橘紅的恐怖顏色。

眾人都靜靜聽他說完，隨後臉上慢慢露出決然之色。

他來不及管那些，匆匆爬上城樓最高處的哨樓，遠遠的就看到北門和西門衝天的火光，伴隨著隱約能聽見的喊殺聲。

「怎麼回事？」

目送楊建業一行遠去，郭藥師回頭，二話不說開始指揮眾人部防。

來人搖搖頭，「不知道啊將軍，我不知道！城頭下面一大片都是火把，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遼軍！」

「不知道啊！嗚嗚……我不知道，將軍讓我來報信之後，又帶人殺回去了！」士兵說著說著大哭出來，哭得眼淚和臉上的血混在一起。

郭藥師也猶豫，看遠處動靜，十有八九是城中大部分百姓暴動，不忍景軍暴行奮起反擊，南京城中是沒多少守軍，但至少有五萬以上的民眾。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一回頭，發現是楊建業帶兵路過，身後跟著七八十騎全副武裝的鐵甲騎兵，還有大隊步軍，攏共三百人左右。

耶律大石環視眾人，然後緩緩道：「我知道你們害怕，本王也害怕，因為金人總是能打贏我們，景人有十萬大軍！

蕭干是北府丞相，年過五十，但是個老煉的能人，之前他一直帶兵四處抵抗金人，大同府陷落之後，他越過居庸關逃回南京，隨後又被景軍圍困，被迫和皇上一起突圍，出城之後走散，沒想到遇上耶律大石。

百姓暴亂不可能如此有序的聚集一處，點起這麼多密集的火把。

眾多士兵們也鬆了口氣。

郭藥師經驗老道，心中顫抖，這絕不是普通民眾！

遼人準備裡外hｔtps://wｗｗ•hｅｔｕｂoｏｋ•ｃom•com困死他們。

他們在城洞前假設拒馬，擋板，然後把長矛手，刀盾手安排在城洞一帶，城頭弓弩手準備，所有人磨利刀、斧、長矛，正如楊建業所說，只要守住南門，大軍到后可以直接入城。

「……」

「對啊，都是景軍燒殺搶掠惹得禍，關咱們什麼事？」

他站在黑壓壓的城洞里，沒有一點光，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見到所有在那死去的兄弟，他們一個比一個凄慘，有的渾身是血窟窿，還有人已經看不出人形，兄弟們都站起來就定定看著他。

等他們爬上一座土丘的時候，居然看見了遠處半里處的大路邊的大隊人馬也在向南逃，少說數百人，而且領頭人還騎著幾匹馬。

說不出話，只知道踉踉蹌蹌的後退，城洞里響起了刺耳難聽的聲音，讓他全身難受。

「是啊大王（南院大王），他們有我們幾十倍的人。」

「我也是！」

郭藥師站在城頭，終於鬆了口氣，他已經在城頭站了一天，全身傷口疼痛，也不敢鬆懈。

沒人說話，他驀然反應過來，死人怎麼會說話呢……

本王只要精銳，你們挑出手下精銳騎兵，只要三千！其餘部隊作為後續，相隔十里以上跟進前軍，而我……將親自率領前軍！」

如果只是城中百姓暴亂，他們還可以鎮壓，等待大軍前來，一切都塵埃落定。可城外還有遼國大軍攻城，那就完全不同了，裡應外合，他們每個城門幾百人是怎麼都守不住……

「楊將軍，你要去哪？」他問，先鋒其餘三人，童冠，楊虎，楊建業，只有眼前的楊建業令他不厭惡，而且有些佩服喜歡。

「全聽大王號令！」

「說話小心，我們現在也是景軍！」

楊虎守的西門失守了，遼軍正從西門抄北門的後路，不可能救援了……

耶律大石騎馬站在盧溝南岸，身後才經歷徹夜戰鬥的南京城已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將軍！」親兵著急看向他，眾多士兵都看過來。

隨後，不斷有殘兵陸陸續續聚集過來ｈttps://wｗw.ｈetｕｂｏｏk.com•coｍ，等正午的時候，他們在南京往南的村子附近休整，這地方早已人去樓空，一個人影都沒有，此時已經聚集了五百多人的隊伍，楊虎還送了郭藥師一匹馬，讓他以馬代步。

「城中軍民暴動，我去救援，請將軍幫忙守住南門。」年輕人在馬背上高聲道。

他們前幾天和遼國守軍消耗下來，戰死、受傷的也很多，四個城門軍隊加起來能打仗的不超過一千八百人。

……

「楊將軍呢。楊建業將軍呢！」他反應過來著急的問，城西是楊虎守的，城北是楊建業守的，他這才想到！

……

郭藥師心中有了深深的厭惡感，他張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呢，他是降將，是外人……他也是逃出來的，比起楊虎的威風凜凜，他們這些丟盔棄甲的人，更像是殘兵敗將。

郭藥師眯起眼，很快認出了騎馬的人，楊虎！

又過許久，天色逐漸暗下，楊建業派人來點著火把來告訴他，局勢已經暫時控制住了，不過楊虎在百姓暴亂中受了傷，憤怒不已，揚言要殺盡城中刁民，被攔住后不滿的帶人去了城西。

耶律大石環視他們一眼，心潮澎湃：「好兄弟！你們相信我，我也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郭藥師遠遠拱手：「楊將軍放心。」

兄弟們拖著殘缺的軀體，拖了一地血跡，默默向他走來。

看著眾人期待的眼神，郭藥師猶豫許久，最終無奈下令開城門突圍……

眾人驚了，「可景國人有十幾萬大軍，西北的居庸關上還有幾萬金人。」有人提出質疑：「我們出去就是等死。」

他一路南下，聚攏收編的軍隊已經超過兩萬人。

不過即便休息，他也睡在城頭哨樓中，不敢下城牆。

「我們才打敗景軍，可以休整之後，據南京城防守，肯定能對付景國！」他身邊的蕭干激動道。

打過招呼之後，郭藥師什麼都沒說，跟著楊虎的幾百人往南撤退，他只能在心中求上天保佑，保佑最年輕的楊建業能成功突圍。

他讓其中五千人留下，鎮守南京，剩餘的和_圖_書人渡過盧溝，準備繼續南下追擊。

見面之後，楊虎定定看著他，眼神中都是警告的意味。

楊虎帶人沒去多久，城中那邊傳來零零散散的喊殺聲，隨後火煙衝天，郭藥師就知道出事了，百姓暴亂……

郭藥師連忙起身，瞬間倒吸口涼氣，發現全身疼痛不已，背後一片濕潤，回頭一看，火光照耀下，身後床鋪也染紅一片，原來是他翻身壓到背後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表示願意聽從耶律大石的指揮。

無論哪種，他們丟盔棄甲，能丟的東西都丟了，只為讓自己跑快些。

郭藥師大駭。

童冠還有楊虎根本就是兩個傻子，惹怒民眾，又在大軍還沒抵達的情況下，等於玩火自焚！

他眯起眼睛，順著光源他看見了親兵手中的火把。

「……」

一天的緊張氣氛，終於開始緩解，郭藥師這才感覺到全身十幾處傷口疼痛難當，疲憊湧上心頭。

……

郭藥師大驚，城中守軍被他們殺了好幾百，剩餘的都丟盔卸甲潰散了，城外兩個大營的遼軍在南京被奇襲佔據之後怕被兩面夾攻，心灰意冷下紛紛向北潰逃，「哪來的大軍！」

……

黑暗中有人跌下山澗，有人被射中，有人掉進河裡，也有人跑不動了放棄等死……

半個時辰后，遠處城中傳來喊殺聲更大起來，一直持續到下午，所有人緊張不安的看著城中方向，郭藥師也派出斥候去查看。

就在這時候，北面的山後大批鳥雀飛起，黑壓壓的飛向西面天空，眾人臉色都變了，遼國追兵來了！

「如果大王準備這麼打，我們聽從大王命令！」

到日斜西山時，城中喊殺聲逐漸消停。

「郭將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來人鼻涕眼淚一起流，臉上還有血污，「遼人，遼人大軍攻城了！城內百姓也暴亂，裡外夾攻，北門已經快守不住了！」

好在趁著夜色游過盧溝后，遼國人放棄了追擊，轉頭去佔領南門。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城外大片火光正貼著城牆，向南門這邊移動，郭藥師只看一眼，就能判斷至少有千人以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又餓又累，全身是傷，腳已經血肉模糊，有人甚至磨出白骨，可依舊不敢停下……

「大王，我知道你急於求戰，想洗刷我們大遼的恥辱，可我們人實在太少，只要守住南京，大遼國祚就不會斷絕……」蕭干也沉聲勸道。

「郭將軍！」年輕的楊建業見他大喜。

不要命的狂奔，身後是遼人的馬蹄聲，喊殺聲……

「不用。郭將軍，南門和城中一樣重要，要是守不住南門，後續大軍到了也進不了城，這麼多弟兄就白死了。」楊建業說著打馬向城中趕：「總之南門就拜託將軍了！」

這些人還要分散把守各門、重要衙門府邸，每處不過百餘人，最多的北門也不過三百來人守著，如果全城百姓暴動，那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他們衝進城去，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夜色，冷風，火光……

昨晚激戰之後，景國大批潰軍正在南逃，不斷驅趕這些潰軍，讓他們聚攏，但不要殺人，然後挑選最精銳騎兵跟在他們後面，跟著他們移動，等到景國中軍接收他們的時候，就是進攻的大好時機！一旦一舉擊潰景軍，我們就能專心對付金人。」

才一躺下，他就沉沉睡去了，連傷痛也無法阻止疲倦感。

郭藥師明白過來，他們不是潰敗，他們是有計劃逃跑，或者說他們是逃兵，在遼人攻城之前就早早撤出南京，才會如此從容。

郭藥師心中一陣慚愧：「我與你同去。」

天亮后，陸陸續續聚攏過來一些走散的人，慢慢隊伍壯大到三十幾人，身後的南京城已經看不見了。

他們不敢停留，不敢亮明火，在夜色中繼續往南逃，摸索著前進。

他郭藥師連忙招呼眾人追過去，與他們匯合，見面之後，他發現楊虎不只是騎著馬，他和他的士兵們穿戴整齊，連沉重的甲胄都沒有丟棄，看起來威風凜凜。

「將軍！將軍！」

他們只顧著跑，遼人在後面大罵放箭，這片幫助他們奇襲南京的果林又救了他們一命，擋住大部分黑暗中的箭。

「沒聽見嗎！備馬！」他嘶吼，卻被老朋友張和*圖*書令徽一把拉住：「去只是送死，你看看那邊。」

親兵沒動，周圍的士兵也沒動，遠遠望去，城西的火光已經蔓延到城頭，照亮大片夜空，如同駭人的煉獄野獸，在黑暗中向著城北緩緩移動。

他這才招來親兵，扶他去休息。

郭藥師在親兵的大聲呼喊中醒來，首先見到的是火光映照下的親兵就驚慌失措的臉。

斥候高興回報，暴亂已經被鎮壓下去了。

「城西，城北打起來了！」親兵驚慌道。

郭藥師心頭一顫，一下想到那個識大體，有血性的年輕人，連忙招手道：「快，來人，備馬！本將要去城北！」

他害怕了，說：「兄弟的死是值得的。」

耶律大石回頭看向他們，搖頭道：「不行，我們不能再守了。」

郭藥師腦子裡，耳邊，眼見之處，全是這些……

可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能再讓恐懼左右自己！不能再被動防守，一位防守，出其不意的攻擊才是取勝的關鍵，如今就是機會！

「怎麼回事？」他回頭大聲質問，親兵搖搖頭，身後的士兵們也搖頭，他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大聲質問。

年紀輕輕雖然衝動，但知道大局為重，而且明白安撫百姓的重要性，作戰也一馬當先，悍勇無比，手下軍士都願意為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將軍赴死。

他帶著一百餘人打開南門，拚命往外沖，遼國合圍過來的前鋒只有少數，黑暗中他們在城外果林附近遭遇。

而楊建業則將率軍往城北駐防，同時派人安撫百姓。

郭藥師心急如焚，但不知如何是好，才觀望一會兒，城下黑暗中就有人舉著火把，高喊著騎馬跑過來，從城下一路跌跌撞撞爬上來，眾人看清了他是景軍，就放他上來了。

他迅速集結一百多人，準備趕過去，可手下兄弟都面帶懼色。

「是是是，我們是景軍，可別人把我們當景軍了嗎，特別是那姓童的，他連軍糧都不分我們。」

「將軍，我們就一百多號人……」

難怪遼人會輕易攻佔西門，然後繞后合圍北門守軍，原來西門守軍早早的就逃了……

身邊眾多將領都贊同蕭乾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