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難熬的夜
所以戚家軍紀律嚴明，更加追求集體利益和戰功，更有凝聚力，也造就他們強悍的戰鬥力。
這些人都是他的親兵，是契丹族人，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耶律脫乎凄然搖頭：「沒有希望了，你們不懂，我是外將，是契丹人。如果我和之前那個逃跑的膽小鬼（烏林晃）一樣，是女真大族，那我可以向北逃，可我不是。
這一刻，耶律脫乎這個百戰老將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這是他自懂事之後第一次哭成這樣，他覺得對不起自己的手下，對不起為他賣命的兄弟，如果當初他做的更好，或許他們都不用死……
「完了，全完了……」耶律脫乎喃喃自語，周圍的親兵也明白如今處境，都垂頭喪氣。
以前的軍功是按照斬獲首級計算的，不僅會出現士兵在戰場上搶敵人首級而耽誤戰機，還需要每一都（一百人）安排好幾個督軍負責記功，十分不方便，所以比起割頭，當時蒙古人的割耳朵計功的方法其實算先進了，既方便又輕。
到了下半夜，一切安排和_圖_書妥當，令耶律脫乎驚訝的是，除了他的親兵，還有許多士兵都留了下來，有些是契丹人，有些是女真人，他們都不打算走，而是願意和他一起赴死。
新軍軍功與以前不同。
僵持許多天的山海關戰場，突然在一天的鏖戰之後，出現驚天的轉機！
他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沒去南邊看，所以不知道景國人是怎麼飛過四五丈高的城牆的，可他明白南面完全淪陷，從那往北只有十里不到的路程，即便景軍要休，整沖新集結，也不過是今晚的事。
南面的戰報已經傳來了，寧海堡淪陷，他派出的精銳援軍被擊潰，南部大營被打散……
新軍的軍功制也放棄根據斬獲首級計算的方式，講求配合和集體功勞，個人的獎賞當然有，但除非非常突出。
李星洲激動的又給劉季和他帶去的兩個團記了一功，接下來就是整頓兵力，向北攻擊前進，與魏雨白部回師，合圍山海關主城了！
耶律脫乎搖搖頭：「不，沒有那樣的必要，你們跟我半生，打
https://m•hetubｏok.cｏｍ.cｏｍ了那麼多戰，活著不容易，不要輕易說什麼去送死！」耶律脫乎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你帶著大部往北逃吧，帶著剩餘的士兵，他們急需人手對抗景國，肯定會饒你一命。」他環視周圍的親兵，「你們一起走，這樣能保命。」
丟失山海關的罪責太大，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往北走也是死路一條。」
「將軍不走，我們也不走！」親兵紛紛怒目道，「如果要死，我們也會和將軍一起死！」
最終劉季擊潰金軍南部大營，斃敵三千多，俘獲五千多，準確數據還在統計中，不過毋庸置疑，絕對是足以影響戰局的大捷了。
最重要的是，南部大營被拔掉之後，他們的兵力可以毫無顧忌的展開向北的合圍！
……
他只有一晚的時間！
耶律脫乎形容散亂，眼中布滿血絲，城外除了夜風，沒有任何聲音，景國數萬大軍寂靜得可怕，就好像他們不存在一般，所有的對峙，試探，攻城都停止了。
天空逐漸昏暗下來，黑暗慢和*圖*書慢隆重大地，漫天陰影灑在每個人心頭。
這種記戰功的方法直到明朝才有所改進，特別是一代軍事大家戚繼光的軍隊，他開始讓士兵強調集體的功勞而非個人砍幾個腦袋之類的，多計集體功，比如某一隊，一營的功勞，只要立功，全體都有獎賞。
「大人，我們逃吧！連夜往北逃！」副官建議道：「後面還有寧遠，還有錦州，我們還有很多城池……」
而劉季那邊不存在這幾樣的問題，一旦新軍展開成散兵，強大的火力絕不是這個時代的軍隊能夠抵擋的。
周圍親兵依舊不為所動：「契丹男兒從不怕死！」
見眾人決然，耶律脫乎說不出話來，副官也堅決表示不走，他抓住副官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不能把弟兄們留在這送死，你明白的，一旦景國人進城，我們擋不住火槍和大炮，帶他們走吧！他們的命全靠你了！」
副官潸然淚下，默默點頭。
李星洲當場給全營人記大功。
山海關內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怖……
耶律脫乎連夜召集城中守軍，不和-圖-書只南面，正面戰場和景國對峙那麼多天，他們也傷亡慘重，不只因為景軍嘗試性的攻城，還因為景軍會在夜裡時不時向城中開炮，搞得他們不得安寧，還有許多人死於非命。
李星洲一邊下令讓人八百里加急把一份份捷報送往京城，一邊顧不上休息，馬不停蹄重整軍隊向北面進發。
戰死，潰逃，傷員太多等死的，加上白天一戰，南面戰場的巨大損失，如今城內人心渙散，能夠及時召集起來的軍隊不多，夜裡他看不清有多少人，也來不及清點，總感覺可能不到萬人了。
「明天太陽升起之時，一切都會有個結果。」李星洲喃喃自語，不一會兒，士兵來報，帶人追擊的劉季也回來了，他的兩個團斬獲豐盛，堪稱大捷。
這倒是意料之中，北面打出這麼大傷亡主要是城頭狹窄，新軍無法展開，導致很多火力浪費，火力優勢無法發揮。
耶律脫乎知道他們在幹嘛，他們在等待，就如捕獵之前蟄伏待發的野狼，他們在等天亮，他們的大炮火槍只有在天明的時候才能發揮出最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威力。
「他們的主帥一開始就聲東擊西，他根本不在城外，一直在南面……」他搖搖頭，臉上儘是沮喪，他萬萬沒想到景國人會這麼打，也萬萬沒想到他們能輕易破城，從南面攻入。
最要命的是有叛徒在夜裡用繩子墜下城牆，向景軍透露了城中大營的位置，景軍的大炮打得更准，他們死的人更多。
……
「……」
眾人沉默下來……
耶律脫乎回頭，所有人都熱切的看著他。
「早晚都是要死的，能和將軍一起死好過給金人當狗，搖著尾巴求生。」
耶律脫乎高聲向眾人說出自己的計劃，讓他們跟隨自己的副官連夜往北，逃往寧遠。
除了寧海堡駐軍，他們順勢攻入寧海堡後方五六里的金軍南大營，裏面駐紮的是金軍在山海關南部戰線布設的兵力，大約又一萬兩千多人，不過戰鬥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就全線崩潰，傷亡甚至比他們這少得多的多。
看著遠處夕陽西下，向北延綿的長龍上烽火瀰漫，到處都是炮擊之後留下的煙塵和破敗，這條橫亘千古的長龍，在他手下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