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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里，脫脫半躺在床上，氣若遊絲，面如白紙。

俺要是想要榮華富貴，就不會在俺三十歲那年，散盡家財支持你和韓大哥。」

關先生正色道，「想要榮華富貴俺就不造反了。俺生下來就是家財萬貫，錦衣玉食，二十歲，俺就中了舉人。

俺這輩子本來可以想咋活，就咋活。

一聲雷，一場雨。

「不是，俺琢磨著，是不是朱五在那一下次，把朝廷殺愣神了？」劉福通笑道，「那可是六十萬人，狗朝廷有幾個六十萬人？恁說，朝廷會不會抽掉打咱們打人，讓也先和察罕，去南面？」

半晌，劉福通擠出一句話，「聽說那小子火器厲害，小關，恁和他見過幾次，打過交道，能不能想法兒弄點過來，咱那錢買也行，用人換也中。

他的兒子韓林兒，在許多老資格的軍將眼裡，就是北方紅巾的繼承人。

其他扯旗造反的老輩人，都在元軍的追剿下，僥倖求活。

「是你？兀良！」脫脫撥開龔伯璲，「哈麻叫你來的！」隨後，對龔伯素苦笑道，「哈麻的表親！」

轟隆！

「丞相！」龔伯璲擦去眼淚，整理下衣冠，「在下和丞相相識數十年，身受丞相知遇之恩，今日一別，咱們來日再會！」

「哈哈哈！」脫脫大笑，眼淚都流出來，「你們這是矯詔，陛下的為人雖然不堪，但是不會如和_圖_書此下作，想讓我死，他只需要一句話，何至於此？」

脫脫後知後覺，原來皇帝是早就對他有疑，皇帝早就想換掉這個，處處爭強好勝，處處念著祖宗江山的丞相。

這裡是山東境內，脫脫現在已經是流放之人。

「沒人叫我來，你看錯了！」兀良的表情玩味。

天下最早造反的劉福通沒稱王，現在還是一個大元帥的名頭。

但是皇帝根本不給他辯駁的機會，連見他一面都不想。

天空一聲悶雷。

「大哥，雨大！」關先生依舊一副文人模樣，說話彬彬有禮。

說完，搶下脫脫的酒壺，同樣一飲而盡。

痛苦聲中，一炳刀在他的胸口憑空出現，親兵的身體不甘的倒下。

「您就是活得太明白了！」兀良慢慢退後，「敬您是大元的丞相，您慢慢用，我在外面等！」

「丞相，還有法子的，還有法子的！」龔伯璲哭道。

「丞相，您自己都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清者自清，萬一哪天萬歲想通了，您還有復起的餘地，千萬不可自暴自棄呀！」

哀莫大於心死，兵敗之罪脫脫不敢推卸。但是養寇自重，心懷異志這些罪名，他同樣無法忍受。

「這是陛下的意思！」兀良依舊是笑，接著一擺手，身後一個酒壺，一個杯子擺到了脫脫的床頭。

劉福通笑笑，「小和_圖_書關，恁說為啥這幾天元軍不攻城了？」

「哈哈，出門大笑仰天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丞相？以前的！」

「狗皇帝肯，這些蒙元的大將們也不肯呀！」關先生笑道，「打咱們河南的，是蒙元朝廷的最精銳的兵，領兵大將都是世襲貴族，讓他們去南方對付朱五，想都別想！

「咳咳咳！」脫脫咳嗽著，苦笑道，「伯璲，大元安有不死的丞相！皇上認定我是權臣，我能有什麼好下！就算皇帝想讓我活，其他人也必讓我死！」

韓大哥，就是韓山童。明教之主，儘管死了多年，可是在北方紅巾軍中，依然有著莫大的人望。

現在一個後進的小輩，不但稱王了，朝廷還拿他沒辦法。

騰騰騰，門外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好詩，好詩！」脫脫無力的躺在床上，「本相為大元鞠躬盡瘁，死時身邊卻只有一個漢人好友！」

「大元丞相在此，來者何人？」龔伯璲顫抖著護在脫脫窗前。

「大哥，恁是知道俺地！」

「屁！」聞言，劉福通不屑地罵道，「那是南人軟弱，江南無強兵，恁放朱五來河南試試，來山東，來陝西試試，朝廷不把他屎打出來！」

他是典型的北方武人模樣，方頭大臉，鬍鬚濃密，寬肩膀，四肢粗壯有力。

關先生沒出聲，不置可否。

隨後似乎覺得不痛快和圖書，拿起酒壺直接灌了半壺，大叫道，「好酒！痛快！」

咔嚓！

漢王大典！

俺啥也不想要，就是想北伐，把他們趕出中原！」

雨中，慢慢有腳步傳來。劉福通依舊拄著傘，一動不動，能讓親兵們無聲放行的，只有他的好兄弟，小關。

「丞相，您好歹進一些！」參議龔伯璲，輕聲勸道，「幾日都沒吃一口了，這麼下去，身子可不行啊！」

「丞相，不能喝！」龔伯璲失魂落魄地說道，抓住脫脫的手，「不能喝！」

一紙詔書，脫脫從大元的丞相，變成禍害江山社稷的罪人。

「我死了，正合他們的意！」脫脫冷笑，「與其流放而死，不如死在這兒。山東，離家還近些！」

「恁咋不出聲？俺和你說正事呢？」劉福通笑道，「咋？不想建國？不想榮華富貴？」

汝南城牆上，劉福通靜靜地看著遠方，若遠若近的元軍大營，臉上的表情似陰似晴天。

劉福通慚愧道，「好兄弟，俺錯了，俺是說笑話兒，無心之言！」

「啊！」一口血從嘴角划落，外面咔嚓一聲電閃雷敏。

一來是北地人到了南方，水土不服。二來，現在朱五在江南已成龐然大物，脫脫都敗了，誰有必勝的把握！」

來時六十萬大軍，雄心壯志。迴路，只有二三老僕，幾個幕僚。

六十萬大軍十不存一，大元開ｈtｔｐs://ｍ•heｔｕbook.cｏｍ.cｏｍ國以來未有之大敗，彈劾的奏摺堆滿了皇帝的書案。

「野狗就是野狗，陰險卑鄙！」脫頭冷笑，「你以為如此，就能堵住別人的嘴嗎？」

外頭，突然在滂沱大雨之中，傳來疾馳的馬蹄聲，以及武士的喧嘩聲。

暴雨連成了線，密得讓人看不清遠處。

嘩啦！

「哈麻還是那麼不長進，殺人都要藏頭露尾！」脫脫不屑，「你們想讓我怎麼死？」

「伯璲，切莫作女兒姿態！」脫脫滿臉訣然，「皇帝下詔的那一刻，我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一死而已，人生在世哭著生，該笑著走！」

「下雨，元軍不好打！」關先生和劉福通並肩站立。

驛站外，大雨滂沱，雨水霹靂啪地落在地上。

「事已至此，無處可逃。我想體面一些的走！」脫脫慢慢坐起來，肅容整理下面部，隨後有些顫抖的倒滿酒。

劉福通想罵，卻忍住了，但是有些生氣地說道，「他咋不直接當皇上呢？漢王，他娘的！」

脫脫放聲大呼，「大元！」

說完，一仰脖兒，一飲而盡。

「俺倒是有些後悔，給了他傅友德！」關先生嘆口氣，「火器，俺想想辦法，正好朱五那邊李善長派人來信了，參加漢王大典，俺去！」

關先生笑出聲，搖頭道，「大哥，恁這是不忿。都這歲數了，就別說人家年輕人的酸話啦！」

他娘的，用https://m.hetubook.com.com人換！咱這有的是好漢，原來傅友德不過是個親兵，現在成他手下大將了！」

想想都氣人！

一個親兵推開門，「丞相，啊！」

……

「當初咱們湊在一起為啥？咱們都是一路人！」關先生的拳頭忽然砸在城牆上，「就是看不得這花花江山，朗朗乾坤讓大元給佔了，就是咽不下狗朝廷欺負咱們這口氣，就是看他們不順眼！

說著，關先生自嘲的笑笑，「當初聽說他和郭子興鬧翻了，俺還以為能結個善緣，收服他。沒想到，人家現在比咱們混得壯了！真印證了當初那句話，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五十多歲的年紀，還正是男人最強盛的年紀，歲月並沒有讓他衰老，反而給他本就不苟言笑的臉上，更加了些穩重和氣勢。

話音落下，在門外若有若無的慘叫聲中，幾個武士冷笑著進屋。為首一人，標準的貴族打扮，髮辮上鑲嵌著寶石。

華麗的酒杯，有些渾濁的液體，還有酒壺上的寶石，一切都是那麼刺眼。

第二的徐壽輝稱帝，被朝廷追著屁股打。

說著，看看關先生，「小關，等頂住朝廷這一波，咱們把開封打下來，俺想把韓大哥的兒接來，奉為皇帝，恁看可中？」

說完，轉身退了出去。

兀良攤手，笑道，「誰要殺你？」說著，慢慢笑道，「您是病死的，您的隨從僕人忠義，自殺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