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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被杜鵑的眼神看得心裏一顫一顫的。

對呀，我都五十七了！

「嘶！」

杜鵑站在老頭面前，臉紅紅的不說不出話，低著頭，咬著嘴唇，手指頭都糾纏在一起。

「叔！」

若是沒人，肯定掐腰噴他老頭一臉。

朱玉帶路，沒一會，朱五就在街邊的攤子上，看到了老道的身影。

可是，看樣子這老頭又是個大戶人家的員外。

朱五一腦袋問號。

「這孩子，真懂事！」老頭嘆氣。

然後，朱五和朱玉換了一身普通人的衣服，出門上街。

他啥時候來的？他都聽到了？

……

可是你這麼大歲數……

「讓暗衛走遠點！」

他們，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在心裏彼此依靠著，在艱難的日子里，艱難的活著。

「叔！」

這錢是我的飯錢，你有啥不能拿的！拿著，回頭給妮買幾件衣裳，或者換個好住處，再不整個小門臉兒。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動作突然，聲音響亮，邊上幾個客人都看了過來。杜鵑臉頓時紅的熟透的李子一樣，轉身就走。

一個熟悉的聲音再也憋不住了，捂著肚子肩膀亂顫的笑。

非親非故，你憑啥給俺這麼多錢？你一個老頭，給俺一個寡婦這麼多錢幹啥？外人要知道了，得多少閑話？俺一個寡婦家家，以後得都少白眼？

走在街上，冬日的冷風下中，心情說不出的舒爽www.hetubook.com.com。

朱五琢磨琢磨，鳥悄的過去，在老頭身後的小攤子上坐下，八卦的側耳傾聽。

朱五咬著腮幫子，看著眼前，那個扭捏的買豆腐的婦人，還有臉上神色變換的老頭。

即便是沒人，也不敢得罪！

她是剋死丈夫的寡婦。

「錢給你……嬸子送過去！」

這一天多少事等著呢？老頭去吃豆腐腦？他不是不愛吃豆腐嗎？說上輩子吃豆腐渣吃傷了？

第一天來就問俺想不想找男人，出手就是一根金條！

你他媽的天天來？

杜鵑摸了下懷裡那根帶著她體溫，沉甸甸的金條。每天自己都要把這個給他，可老頭每次都瞪眼不要。

突然，哼起了小調。

再說旁邊已經有人在看了，這時候的潑辣性子也提不來，只能任憑人家塞手裡。

他已經很久沒單獨出來過了，自從上次被刺之後，臣子們就跟看兒子似的看著他。

「那個……」

席老頭也看到了杜鵑，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

在許多燥熱得睡不著地夜裡，他也曾在她家牆外徘徊。

他心裏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咋了？」

可是俺……

「妮兒呀，別洗了，過來坐！那水多涼，手都洗壞了！」老頭和顏悅色地。

「俺不能要！」杜鵑一下把金條拍在桌子上。

捏著金條，杜鵑心裏說不上啥滋味，要說生氣，其和*圖*書實也沒多少。可是，不知道咋地，就是感覺委屈。

……

都他媽成鬼了，想幹啥也不趕趟了！

俺心裏都明白。

再說，你這麼大歲數，孫子都有了！天天往俺這攤子上跑，讓別人咋看？

每次他來的人時候，客人都多。大街上，自己一個女人，又不能和他拉拉扯扯。

「走！」朱五拍下朱玉的後腦勺，「帶路看看去！」說著，回身擺手，「別那麼多人跟著！」

「不能吧？」

那個歲月，感情和事理一樣說不清。若真的有火花，或者真的發生些什麼，也是情有可原。

「滾！」老頭罵一聲。

也不多說話，坐那就是一碗豆腐腦，喝上半個時辰，和自己閑聊幾句，和妮兒笑幾聲，再背著手走。

老頭驚駭的回頭，朱五死命的掐著他的大腿，埋頭大笑。

村頭那個寡婦，潑辣的名聲響遍十里八鄉。

那時候，後悔也沒用了！

「爺，您以前都沒對俺這麼好過！」

這金條，能買下十個這樣的攤子！

只不過，某些時候，不想也不願意更不認為，自己真的老了。

可就在此時，身後噗嗤一聲。

嗯，那天晚上她家隔壁的狗叫的厲害！沒敢！

不行，說啥也得給他！不能占他這個便宜！

杜鵑低著頭，「不叫叔叫啥！俺爹死地時候，才五十一！」

起碼讓孩子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不是？你別多想，ｈｔtps://ｗｗｗ.ｈetｕｂoｏｋ•com•ｃoｍ這就是我的飯錢，我願意多給。

「叔！您吃著那？」

「她還真有點像她！」

「改日帶蓮兒出來走走！天天在家憋屈著！」

杜鵑回頭，看著一臉褶子的老頭，想說什麼，最終要是沒說出口，只能用眼神傳遞。

「沒事，俺習慣咧！」妮兒笑道。

吃豆腐腦？

朱五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回頭擠眉弄眼的看著老頭那張僵硬的老臉。

「豆腐腦？」

俺還活不活？

我，都是半截脖子入土地人了！

一瞬間，老頭深埋在心裏多少年，村頭那個倩影突然間和眼前的小寡婦重迭了。

遠處幾個漢子忽然愣了一下，然後戒備起來，有意無意的，護在兩側警惕的打量著行人。

「毛驤！」老頭又道。

杜鵑又輕喚一聲，席老頭回過神兒。

真潑辣，也真能幹。一個人起早貪黑下地幹活，養護孩子，伺候公婆，撐起家。

他也確信，在他靠在她家院牆上的時候，她也靠在哪裡。因為他似乎能聽見，牆那面的心跳聲。

老頭喝完最後一口豆腐腦，「你別總叫我叔，我才五十七！」

「有情況！」

舌頭底下壓死人。

「這大冷天，孩子就用冷水幫你洗碗，你看那手，裂的全是口子！」老頭心疼道，「知道你要強，可是大人要強行，孩子呢？她跟著你天天吃這個苦，你心裏不難受！

直到自己死去，飄和圖書蕩的靈魂。看見夜深時，那個村頭的倩影，在自己的墳邊哭泣。

毛驤看看女孩愣了下，再看看自己的手。

男人，有時候會自動的忽略自己的年齡。他怎會不知道自己年老！毛驤每天爺爺得叫著！

鄉下女人沒了丈夫，要不野起來，那日就沒法過，東家的唾沫西家的舌頭，還有其他老娘們嫌棄的眼神。

「去劉家藥鋪，給妮兒要點擦手的哈喇油！你看那小手！」

杜鵑一個買豆腐的，哪裡有他這個天天練武的少年勁兒大。

心裡頭的感慨呼啦下就冒出來，原來我都這麼老了！已經老到別人叫我叔的年紀了。

可是，世俗的壓力畢竟是巨大的。他盼望著，卻真的沒有勇氣，推開她家的門。

「爺爺！」

當年，自己是落後分子。

偷偷瞄一下小口喝豆腐腦的老頭，後者眯著眼睛慢條斯文的吃著。一碗豆腐腦，像官老爺品茶一樣。

寡婦對人從來沒有好臉，唯獨對他這個大城市發配來地落後分子，多看兩眼。

「你拿回去！」老頭虎著臉，「不白給，就算是我放在這，吃豆腐腦的飯錢，往後我天天來，天天算錢麻煩，一塊給了！」

瞬間，老頭蒙了。

像！真像！

「哎！」嗖，毛驤跑了。

老頭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我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要這麼多錢啥用？帶棺材里去？」

老頭不正常，笑得跟哭似的。

臉上的舒展的皺紋，和*圖*書立刻像是縮水的橘子皮一樣皺了起來。

若是沒人……

俺也不傻！

完了，丟死大人了，丟死人了，這可怎麼能辦！

說著，老頭看看，蹲在邊上洗碗的女孩。女孩抬頭，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

你這麼大歲數，這點道理不明白？

毛驤這幾天放屁都帶豆腐腦的味，正根豆腐腦較勁呢，聞言，趕緊把錢塞在杜鵑的手裡。

不光是身型像，性子像，眼神也像！

千言萬語都在眼神里。

朱五看著遠處的老頭笑道，「老東西看起來和往天不一樣呀！喲！鬍子頭髮整理過，衣裳也是乾淨的！」

那女的也不正常，大冬天臉咋那麼紅？

……

買豆腐的小寡婦杜鵑滿臉通紅，情不自禁的摸下臉，感覺臉頰好似開水壺那麼燙。

那天，自己晚上差點翻她家的院牆。

「多年地乾巴樹，又冒小芽尖兒！」

「那老頭又來了！」

這幾天，老頭天天來。

想到這裏，杜鵑走到席老頭面前。

頓時，老頭的臉僵住了。

她悄悄給他納過鞋底，烙過餅，燉過豆腐，撈過飯。

唾沫星子淹死人。

「等會！」老頭皺眉叫住她，「給出去的東西，咋能送回來？」

說到這，老頭給邊上連續幾天吃豆腐腦，吃得臉都帶著豆腐腦色的毛驤說道。

當年村頭那個寡婦就是這麼盯著自己！

「叔？」

錢是好東西！可是這不明不白的錢不能要，幾碗豆腐腦才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