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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準備好了，孩子呢？」席老頭面無表情，開口問道。

席老頭警惕地拉著杜鵑下車，目光凌厲地在街道上掃視，毛驤一手握著一隻手銃，扳開扳機。

杜鵑也看不懂那是啥，看老頭手上不停的忙活，站在屋裡有些手無足措。

簡單的對話之後，屋裡安靜。

三人慢慢往裡走著，老頭在前，杜鵑在中，毛驤在後。

「我查三個數兒，你告訴我孩子在哪，不然你這輩子就告別站著尿尿了！」

「孩子呢？」老頭斜著眼睛，手上用力。

吱，門開了。

漸漸的杜鵑不抖了，老頭平日看起來佝僂著地後背，現在看起來筆直寬闊。

杜鵑琢磨著，到底啥人能比大官還大。琢磨著，琢磨著，兩天沒合眼的她，慢慢靠著牆壁睡了。

老頭手裡的火銃冒出一股嗆人的白煙。

「叔，你餓不？」半晌，杜鵑開口，「俺，下面給你吃？」

前面，杜鵑的家到了，就在一群窩棚中間，看起來沒什麼出奇，只是門口看起來稍微乾淨，整齊一點。

「天天晚上抱著這玩意睡？」席老頭笑笑，「真有壞人，這玩意不當事兒！等妮兒的事辦完，我給你娘倆找個小院！」

他正捋著痦子上黑毛的手一哆嗦，和_圖_書那根象徵長壽的黑毛斷了。

「你倆倒是聰明，知道出手就是一根金條的人，肯定有錢！」老頭笑著，朝前幾步，「杜鵑，閉眼捂耳朵！」

外面的光開始暗淡，黑夜來了。

「他是要俺給他當外宅？」

他把自己的兩把火銃插在腰裡，默默的挨著老頭坐著。學著他的樣子，翹起二郎腿。

「你騙俺？教書先生哪有你這麼有錢，哪有你這麼有派？」

說是下面，就是下面。面在盆里活成了一個個小疙瘩，然後均勻的灑在熱水裡，切上點蔥蒜，開鍋之後，杜鵑毫不心疼的灑上許多香油。

尋思下，席老頭回答，「殺人不用償命那種！」說著，呲牙笑笑，「隨便殺，都不用償命那種！」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寧靜，杜鵑唰地下驚醒，然後驚恐地看著席老頭。

「你們要抓我？」席老頭笑了。

街邊地孩子們和土狗，同一時間消失，然後在角落裡，好奇並有些恐懼地打量著三個人。

「教書先生也分很多種，我有個學生，是個很有權勢的人！」

「俺家妮兒呢？」杜鵑在兩人前後左右看看，顫聲問。

席老頭邁步進屋，屋裡光很暗，像是黃昏一般和_圖_書。呲啦一聲，毛驤在後面打著火，點燃卧房中床頭的燈火。

席老頭說完，杜鵑掏出鑰匙，把銹跡斑斑的鎖打開，吱嘎地刺耳聲中，木門推開。

拉著她的手是那麼有力，掌紋上的溫度，直達杜鵑的心裏。

「我？」席老頭猶豫下，笑道，「我是個教書的先生！」

豁牙子咧開嘴，「你就是給這小娘們金條的老姘頭？」

再然後，一根滾燙的鐵管子頂在了他的褲襠上。眼前，是老頭那張橘子皮似的老臉。

「大官？」杜鵑的聲音里，多了幾分驚喜。

然後他驚恐的看看身邊，豁牙子已經倒在了地上，腦袋上一個巨大的缺口，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子，黏糊糊的糾纏在一起。

進門是廚房，又邊是卧房。屋裡頭沒有值錢的東西，但是收拾得很乾凈。

還來不及害怕，痦子男的胃裡開始翻湧，突然吐了起來。那些令人作嘔的嘔吐物，正好落在殘缺的腦袋上，短暫的蓋住了鮮血。

房裡只有床和幾口箱子，別無他物。席老頭慢慢在床邊坐下，忽然感覺屁股下面有些硌地慌，伸手一摸冷冰冰的。

兩人看看席老頭，又相互對視一眼，然後都得意的笑了。

冬日的空氣在這裏變得渾ｈe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濁，也變得有些異味。到處都是低矮的窩棚，遠遠望去，像是一片巨大的墳頭。

屋外火灶里燃起紅色的火，水咕嚕咕嚕的開了，然後是淡淡的面香。

沉默下，杜鵑接著問，「多有權？」

「開門！」

「聞著就香！」

杜鵑的家在南城，南京這座曾經紙醉金迷，現在充滿朝氣的大漢都城中，最貧的貧民窟。

「叔，現在咋弄？」

席老頭想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但是杜鵑顯然會錯了意，眼淚直接在眼圈裡打轉。

「錢呢？」兩人說完，發現了席老頭，還有毛驤，「這老東西是誰？」

「不用，幾個毛賊！」老頭冷笑，「再說咱們身邊有漢王的暗衛跟著，出不了事！」

說著，老頭把兩把裝填完畢的火銃放在床邊，翹起腿，笑道，「多少年沒和人動過手了？呵呵，浦你阿母，老子當年可不只是死讀書！」

「誰？」杜鵑顫聲問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窮人，有窮人的地方就有貧民窟。

「孩子！」外面沉聲回答。

長痦子的捋著痦子上那根長長的黑毛，「你還送上門來了？」

杜鵑走到廚房，毛驤靠到老頭身邊，「爺，用不用俺多叫幾個人？」

豁牙子笑道，「抓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丫頭也扎不出幾兩油，你這老東西，可是金山！」

「開門！」席老頭做了個手勢，拎著傢伙跟在杜鵑地後面，毛驤也拔出了火銃。

但是這張臉，看似來無比的陰寒。

進門后，屋裡人看清了二人的相貌。都是三十齣頭的漢子，一個缺了顆門牙，一個一臉橫肉，下巴上還有個帶黑毛的痦子。

接著，屋裡開始沉默。

「等！等他們來！」

「城裡租房子太貴，俺們又沒有戶引，租不到房子！」不知道為何杜鵑地聲音有些顫抖。

「你就住這？」席老頭輕輕拉住杜鵑地手，「一個女人住這，可不怎麼好？」

「阿？」杜鵑一愣，接著飯反應過來，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朱五推行了戶引制度，就是後世的身份證，但是只局限於本地人，這些漂泊在南京的外鄉人，捨不得三文錢的工本費，更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

馬車在街道口停下，因為這裏坑窪地泥路，容不下馬車通行。

老頭笑了笑，然後輕輕的在碗邊吹氣，閉著眼睛抿上一口，慢慢的回味。

嘩啦，飛濺的血液和骨頭，頓時噴了痦子男一臉。

看著老頭雲淡風輕的樣子，杜鵑也開始漸漸心安，挨著他坐下。

見杜鵑有淚，席老頭和*圖*書也會錯了意，笑道，「別哭，有我在沒事！」說著，從懷裡再掏出兩把短銃，鼓搗起來。

光芒下，她的睫毛一眨一眨。

豁牙子笑罵，「搞什麼……」

這種感覺，毛驤只在那些殺人如麻的將軍們身上見到過，有些毛骨悚然。

席老頭在她手臂上拍拍，點點頭。

豁牙子的腦袋像是熟透的李子，被人用鐵板拍碎，汁水飛濺。

砰！

「本來不想抓你！可是你這有錢的財主，自己送上門來，我們哥倆要是不抓，豈不是跟錢過不去？」

兩道黑影像是烏雲一樣壓進來，「開個門，這麼慢！」

窗外的光和屋裡的光重迭在一起，老頭那張熟悉的臉，卻有著陌生的感覺。

「比大官還大！」老頭輕笑，「大官都聽他的！」

砰砰砰！

是一把磨得很鋒利的菜刀！

熱氣騰騰的疙瘩湯好了，杜鵑端到老頭面前。

「好，下面！」老頭抬頭，臉上都是笑。

「嘔！嘔！」

「爺爺！」痦子男張嘴，卻說不出話。

孩子們在街道上瘋跑，幾隻土狗在窩棚邊的角落裡，嗅著刨著，偶有生人路過，嗖地一下沒了蹤影，等人消失再次回來尋找不多的食物殘渣。

老頭靜靜的看著她，這一刻時間似乎凝固了。

「叔，你是幹啥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