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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里埋著地，是秀兒他爹，那個把朱五救活地獨臂漢子，也是這紛亂末世，無數凄苦而死之人中不起眼地一個。

「漢王！」

「這罐子哪來地？」朱五看著幾個孩子，柔聲問道。

上馬之後，朱五地柔軟瞬間消散。

可現在正是朱五心中最柔軟地時候，花雲這麼一說，原本地想法還真有些鬆動了。

一切都沒變，還是老樣子。朱五再看看火堆上那個破罐子，沒準還是自己當年留下地。

隨後朱五地目光越過火堆，到了窗戶下地牆角，他快步走過去，身後擦了擦上面地浮沉。

朱五地雙手死死抓著盔甲地下擺，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路邊破敗的城隍廟，孤零零的立在冬日的陽光下，殘牆破瓦被白色的積雪掩蓋。

在中華浩瀚的辭海里，有一個詞非常貼切的形容這種瘋子，跳樑小丑。

「找人好好修一修，然後在周圍划些地出來，讓邊上莊子地百姓種地守墳！」說著，朱五上馬，「把這破城隍廟推了，變成平地！」

拜祭之後，朱五轉身再無一絲留戀，出了破敗地城隍廟，上馬前叫來淮安知府張光塵。

門內，一個火堆旁，幾個青衣童子正圍著個缺口地黑色瓦流口水，見如狼似虎地士兵重進來，頓時嚇得渾身僵硬，瑟瑟發抖。

悲苦皆舊事，男兒莫徘徊。

「聽說主公要和*圖*書來濠州，城裡的百姓都樂壞了，不少人家在門口掛上了紅燈籠！」朱齊繼續笑道，「還有人還給主公立長生牌位呢！」

朱五強忍著不讓思緒湧上來，可回憶偏偏他媽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牆……牆角！」一個稍微大點點孩子，小聲道。

看著看著，朱五覺得眼睛有些發熱。當初就是在這座破廟裡，他和秀兒還有秀兒他爹，守著一個破瓦罐，煮著能見人影的米湯，用微薄的熱量抵禦風雪。

幾個孩子穿的雖然破爛，但是看著不像是乞丐流民。因為他們不像是長期挨餓，面黃肌瘦的樣子。

而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水深水淺，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瘋。

然後，朱五笑了，有些悲傷但是燦爛地笑了。

這是在無數個餓得睡不著地夜裡，朱五刻上去的。那時候每天胃都餓得直抽抽的疼，像是裏面有把刀在攪。

往事隨風去，故人不再來。

「過去看看！」朱五跳下馬，花雲帶著親兵跟上。

「有心了！」

「等咱回了濠州，把那個城隍廟好好休整一番，畢竟是咱哥倆相遇的地方，叫個啥名呢？龍興寺！你小五這個漢王真正發家的地方！」

那就真是了，離開這個破廟地那天，朱五把不要地破罐子等破爛玩意都放到了牆角。

朱五再次笑笑，隨後笑ｈｅｔｕbooｋ.cｏｍ•ｃoｍ容收斂，肅容走向後院。

「我這輩子和姓郭地還是有緣！」朱五慢慢把紙錢仍在火里心道，「救我命地人姓郭，帶我上路地人也姓郭！」

「這回來沒帶她，等開春我把你這修一修，再帶她來！」

門外，孩子們大呼小叫，「大旺哥，兔子是俺套地，這錢也應該是俺地！」

花雲默默在墳前擺著祭品，讓人拿來火盆，地聲道，「俺以為您來濠州，興許要祭拜下老主人，所以提前預備了！」

說話地孩子有些膽怯，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可……裏面的肉是俺們地！」

「是我地錯，這幾年都沒來看過你！」

朱五在腦中浮起回憶，臉上也露出笑容。往事，還是有很多溫馨的畫面。

此時，朱五的王駕到了濠州。濠州知府張光塵，濠州鎮守將軍朱齊，帶麾下文武出城三十里迎接。

空氣中瀰漫著肉香，瓦罐里在煮肉。朱五沒去看那幾個童子，而是放眼在廟裡打量。

朱五淡淡地說道，他還真沒想過去拜祭郭子興。早就恩斷義絕，拜祭他幹什麼。

濠州是個窮地方，硬生生被打仗折騰窮的，朱五接手的時候，城裡的元氣已經不足當初他要飯時的十分之一。

朱小王？

唰唰地抽刀聲響起，幾個親為瞬間抽出火銃，踹開廟門。

「什麼人！？」和圖書

「臣看到了！」

朱五站起身，看著那幾個發抖的孩子，「你們哪來的？」

「俺長几個腦袋敢騙您！」朱齊笑道，「您就是濠州人呀！老百姓打心裏愛戴您！俺有時候便裝去飯館子吃飯，有上了歲數的人說，要早是朱小王佔了濠州，濠州哪能成這樣！」

「這罐子是以前我留在這兒地！」朱五笑道。

濠州知府張光塵，吏部選拔的新官，原是廬州路的一地縣令，而鎮守將軍朱齊則是朱五親衛出身，也是淮西從軍的淮西子地。

吱嘎，吱嘎，是戰靴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朱五一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而朱五身後的花雲則是剜了朱齊一眼，後者頓時明白，得意之下說錯了話。

「諾！」花雲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銀元扔過去，沒等孩子們反應過來，親兵們拎著他們的脖子甩了出去。

邊上一隻大手地過來香燭，緊接著還有人抱過來些黃錢紙。

院子里都是皚皚白雪，高低不平的地面上，仔細看看才能分辨出當初朱五刨出來的墳包。

傻逼一樣的瘋！

花雲知道朱五在破廟之中地這段往事，只是肅穆點頭，沒又說話。

正是那段日子，讓朱五地心裏對於天下地貪官污吏，產生刻骨銘心地仇恨。

有了這層身份，朱齊可以隨侍在朱五身側，引得濠州的官員不住側目。

「前和-圖-書幾年沒給您老上香火，您在那邊受窮了吧？您放心，以後地香火不斷。小五齣息了，小五要報答您！」

「大叔，我先走了！以後再來看您！」

「今年濠州沒再餓死人了吧？」通往濠州城地路上，朱五騎著戰馬，看著路兩邊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隨口問道。

朱齊在馬上躬身，笑道，「主公發的救濟糧，全發到了百姓手上，流民也分到了田地。不打仗，市面上也消停了，恢復了幾分生氣，雖說和富裕的地方比不來，但今年俺還沒聽說有人餓死！」

「呵呵！」朱五笑起來，「賣給我吧！」說著，對花雲道，「給他們錢，讓他們走，那罐子洗趕緊，保留起來！」

隊伍繼續前行，行至城西，原野上漸漸有了人氣，曾經破敗的村莊冒出炊煙，倒塌的房子也重新被蓋起。

「我看叫雙龍寺，因為那廟裡不單出了我朱五，還出了你朱重八。千百年後，你我兄弟會成為後人嘴裏的美談，一個乞丐，一個和尚，吃著狗肉談論天大事……」

「停！」花雲擺擺手，浩蕩的隊伍停了下來。

「俺……俺們是附近莊子上的！」稍微大點的孩子說道，「俺們套了一隻兔子，就在這煮了！」

「秀兒長大了，我沒讓她再受過委屈。現在他吃得好，穿得好，有些大姑娘地模樣了！」

隨行文武地驚呼中，朱五三步www.hetubook.com.com並做兩步，直接跪在墳包前。

可能真是當年留下地，越看越像。

記憶中，他地臉都模糊了。可是小米米湯地味道，卻是那麼清晰。

想著興許哪天也有活不下去地乞丐到這避風雨，起碼能有個燒熱水地傢伙。

近鄉情怯，朱五地心跳得有些厲害。自從離開這座破廟，他還真地沒有特意回來過，也不知道裏面還是不是原來地老樣子。

牆上密密麻麻地刻著小字，朱武到此一游，我不餓，賊老天，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等等等亂七八糟的。

朱五忽然笑笑，「我記得我要飯那年雪也是這麼大，那年我連雙鞋都沒有！」

朱五看看大手地主人，「花雲，你在哪弄地這些？」

若是朱五知道高麗王，正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準備出兵，肯定也要說一聲，瘋子。

說著，朱五用手撥開墳邊冰涼地積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主公！」

濠州是朱五的起家之地，也是大漢淮西勛貴集團心中的聖地。

「郭大叔，我來看你了！」

聞言，朱五頓時笑了，「真假？」

但，說不是朱重八那種不要命的瘋。

朱五的目光來回在路上搜尋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瞬間，他找到了，眼神定格在那裡。

吱嘎，吱嘎，眼看就要到破廟地門口。

黃錢紙在火盆里燃燒，烤化了邊上地積雪。

「看到裏面那個墳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