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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城裡人很多，很擠。這下午一些時分里，走在路上的大多其實是上午剛來到這城裡的書生書玉們，整頓好行李，安排好食宿后，便是一番閑暇遊歷。看上去的確是有幾分文會的樣子，這樣的感覺會在荷園會召開那幾天更是濃烈。

「道儒無爭，相看兩厭，這句話你認同嗎？」葉撫問。

祁盼山看了看葉撫的側臉，還是經不住挑了挑眉，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從根本上認為葉撫是個普通人，是個凡人，是個沒有文氣、靈氣什麼跟修鍊扯得上關係的都沒有的人，與之相處起來卻沒有一絲違和感。他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於何，覺得奇怪，但並不排斥。

葉撫沒有去爭辯什麼，也不會為儒家這些讀書人說多少話。而且荷園會這種文會，也的確是祁盼山說的那樣，用以斂聚文運，不過他說得比較片面而已，文會是互相受益的，學府可以藉助參加文會的文士去斂聚文運，同時，這些文士也藉此提ｈｅtｕbｏoｋ.ｃｏm•com升自己。祁盼山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他的確討厭儒家而已。能夠想得到，若是這個文會不是由儒家學府舉辦，而是上殷舉辦的話，他不會嫌惡半分。這就是單純的個人芥蒂而已。

「你是道家弟子吧。」葉撫隨意一說。

想不通這一點，他不知道葉撫身上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道儒無爭，相看兩厭……這句話，其實仍舊是在說明道儒之間的爭執。兩家所涉及的勢力範圍都是整個天下，哪裡可能會沒有爭端。這般說來，不過是為了表達一個『相看兩厭』而已。道家嫌棄儒家管得太多太寬，什麼都要管上一手，什麼都要立個規矩，儒家嫌棄道家什麼都不管，萬事作罷只為求道，不顧天下大勢。」祁盼山沒有再把葉撫當普通人，說起來也就沒有多少遮掩，正好也想以此看看葉撫的反應，確定一番他所處於的層次。

「就是『入世ｈttps://wｗｗ•hｅtｕbｏok•cｏｍ.cｏｍ道與出世道』的爭端吧。」葉撫走著走著，忽然駐足下來，朝著某個地方看去。

「聽起一個朋友說過。」葉撫隨口回答。

葉撫陡然想起一句話：歷目長安十二載，一日儘是青衫濕。

遺憾的是，他沒有從葉撫臉上看到任何變化，平平淡淡的。

祁盼山攏了攏道袍，稍稍往前多跨了一個身位，臨到葉撫旁邊，「先生也是來參加荷園會的吧。」

葉撫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

直到離開宅邸，出了那一片清靜區，到這步行街、鬧市裡來了，聽了紛紛雜雜、百般樣子的喧鬧聲后，祁盼山才陡然不解，不解自己怎麼就那麼自然而然地跟著這個自己眼裡的「普通人」出來了，不解為何在和葉撫不經意間的談話里，自己會把態度下意識地放在同等地位上，就好似他是自己結伴而行的道友。甚至，某種感覺上，自己好似要低了那麼一等。

這句話是當初胡至福離開黑和*圖*書石城前，和葉撫提及的，那個時候胡至福主觀上認為葉撫是儒家之人，擔心葉撫把道家乃至整個天下都備受關注曲紅綃收作學生，會招來麻煩。這一點，葉撫其實並不在意，他不是儒家的人，也不會覺得這對自己來說是麻煩。他只是在乎自己的學生而已。

便是葉撫評價「道」與「儒」之爭的隨意態度。

「呵，荷園會不過青梅學府用以斂聚文運的存在而已，能有什麼意思。」祁盼山說話並沒有什麼客氣不客氣的說法，他討厭儒家，討厭儒家的一切，就算是瞧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讀書人們，也覺得厭煩。

葉撫輕聲回答：「路過明安城，覺得荷園會挺有意思的，就想看看。」

「先生聽過這句話？」祁盼山反問。

「或許，並不能真的把他當作普通人去看待。」

只可惜，這裏並不是長安，也無法傳達他對長安那一份淺淡但是知味的嚮往。

「是的。」祁盼山隨口一答，答完后他才反應過來，心想自己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k•cｏm.ｃom怎麼答得這麼順便，怎麼人問了就答，而且對方還是個跟自己其實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

行人歷歷之間，看去儘是長衫儒巾。

又走了好一會兒后，他才發現是哪裡讓自己感覺不對了。

「那是他們蠢。」祁盼山巴不得沒有一個人來參加荷園會。

祁盼山落後于葉撫半個身位。

「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葉撫淡淡回了句，然後走上前說：「『入世』和『出世』沒什麼深意，一個想多看兩眼天下，一個難得看兩眼天下。」

世間總是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無法去理解的存在。祁盼山想，或許這位先生就是那樣的。

這是不是真話，祁盼山不知道，但見著葉撫那平淡的神情，便沒有追問下去，那樣顯得太過刻意了。

祁盼山思考著葉撫用「入世道」和「出世道」來形容儒道的正確性，便沒有注意到葉撫停了下來，向前走了幾步他才反應過來，發現葉撫在後面，然後轉身問：「先生說的『入世』與『出世』有m.hetubook.com.com何深意？」

「先生在看什麼？」祁盼山注意到葉撫的視線，朝著看去，但並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葉撫沒有書生的樣子，祁盼山更是一副道士打扮，在這頗有些「同質」的人群里，反而是有些顯眼，只不過也只是行人稍稍投來目光而已，瞧著沒有什麼特別的，便不會多留注意。

聽了這句話，祁盼山終於正色了，因為「道儒無爭，相看兩厭」這句話是盛傳在大勢力範圍內的，倒並不是說只有修為高才會知道這句話，而是所接觸的層次是有著相當程度的名氣和影響力才行。就如道家聖地駝鈴山一個種草童子可能知道這句話，而一個分神甚至更高境界的散修卻不知道這句話。

「或許吧。不過，總有人覺得有意思。」葉撫笑了笑，「就像他們，有的長途跋涉，有的大傾家財，勞累也好，費財也罷，都是心甘情願的。」

祁盼山想了想這個說法，說不對吧又找不到什麼反駁的理由，說對吧總感覺又有哪裡不對。一時間，他多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