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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撫搖搖頭，向著小橋流水處走去。到了橋頭，他叫醒了煌。

葉撫笑道，「怕的話，你就走前面。」

遠處，葉撫稍稍回頭，朝煌遞過來一道無形的氣息，將其包裹住，使其氣息隱匿。

葉撫一笑，岔開話題，「那麼久沒使用御靈之力，有沒有什麼感覺呢？」

「這也是一種體驗嘛。」

秦三月暗地挑起一邊嘴角，又問：「你臉怎麼紅了，看上去也好緊張？」

「那，要不要一直在這兒修鍊？」

承命司站在橋上，看了看底下的潺潺溪水，在心頭想，這麼好的環境，的確適合做美夢。

葉撫不為醒動，面色不改，「請吧。」

「情感嘛……」秦三月呼出口氣，「一算下來，跟那裡面的人相處了快二十年了，或多或少都還是有感情的。我還是做不到把他們當作工具。單醫師，符將軍，小可兒，文公子……我都很喜歡。」

秦三月站在外面，朝裏面看去，一眼望不到底。幽長的階梯蔓延至盡頭，隱匿在昏沉之中。「看上去，有些深啊。會有危險嗎？」

「我以為你能調整好這些。」

「按照輩分，他該叫你師叔。」

煌訕訕一笑，「還是算了吧，這裏感覺就不像是個世界，待著沒有安全感。」

「成為神道修士前，我是十七歲，之後嘛……我忘了。」

「這你也要管嗎！」秦三月不服地反駁。

葉撫點點頭，「走吧。」

「嗯？」

「是啊，感情上的不平等，一度使我在很長的時間里悲觀、失落，沒有動力。」

秦三月也只好答應。

「我打算先把山海關夢境里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寫成本書，讓世人知道曾經的山海關發生過什麼。在夢裡嘛，倒是寫了不少，但沒法帶出來，不過我記性不錯，每個字都還記得。然後呢，我就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御靈的修鍊了，畢竟已經快一年沒什麼長進了。」

葉撫點頭，「他以前是聽心的哥哥，但是現在嘛，不是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葉撫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面。

「是啊，體驗，老師你也應該去體驗一下，可好玩兒了。」秦三月皮笑肉不笑。

「不會麻煩到人家嗎？」

「那你覺得那個時代好？」

「在山海關夢境里待了那麼久，有沒有什麼感想呢？」

煌臉一紅，小聲叫道：「三……三月。」

從矮山上望去，可見埋骨之地環境上跟沒有破碎的山海關差不多，但並無成堆的白骨，只有小宮殿，和一條同往宮殿的青灰色的路。

秦三月想了想，「各有各的好吧。聖人紀的人們，更容易聚集在一起來，共同抵抗危難，但相應地也更容易被利用。而現在的人們啊，雖說大多各自為生，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和謀算，但也因此造成了分裂的局勢。」

朦朧曲徑的盡頭，是水墨丹青一片。爬著青苔的平板橋，安靜地立在潺潺流動的小溪上，一輪夕陽在遠空，照來溫煦的光，落在溪水中，放出粼粼的晶瑩色彩，映照在橋邊。

「但他們最多只跟你相處了兩個月。」

「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已經是唯一在你身邊的學生了，你這樣會失去我的！」秦三月揚起拳頭，據力抗爭。

「跟想象得不太一樣。有些樸素了。」

得益於葉撫的手段，他沒有看到煌。而安心修鍊的煌，自然也不知道一個認識他的大聖人從他身旁經過了。

「不過，我的閉關應該跟其他人有些不同，不是坐著悶聲修鍊。」

「也行，你自己估摸好，不要過線，也不要吃虧。」

「是的。」

「怕了？」

他們很快走到青灰色路的終點——入口處。安魂人所留在牆壁上的光暈還未消散，使得牆壁像是映著陽光的玉璧。

……

這就輪到秦三月愣住了，心想，怎麼沒有斥責我不知禮數呢？很奇怪啊，老師不應該會放著我犯了錯還不管啊，不對勁兒，不對勁兒。她偷偷看了葉撫一眼，和-圖-書發現後者很平常，便更覺得不對勁兒了。

「入口？」

煌醒轉過來，見著葉撫，連忙站起來，驚喜道：「先生，你好了。」

「這就是埋骨之地嗎？」

煌略顯拘謹地問，「先生，我可以不去嗎？」怕葉撫誤會，他又連忙解釋，「我是怕添麻煩，就在這兒等你們回來。在這兒，我也能好好修鍊。」

「是說那宮殿嗎？但是那宮殿也不是很大啊。」

秦三月近來愛跟葉撫使點小性子，但並非蠻橫任性之人，對待別人還是有理有數的。她強忍著臉疼，笑著說：「你好，我叫秦三月，是葉撫的學生。」

「好勒！」

葉撫笑道，「表面是樸素，但裏面可一點都不樸素。」

「不會不會，瑤姐姐是個很精明的人，她到時候多半要我幫一些忙。」

「小聽心排行第九，上有四個姐姐，四個哥哥。她說她只見過其中七個，唯獨沒有見過自己的八哥。難道，她的八哥就是他？」秦三月想了想敖聽心給她說的，然後問。

「可以。由著你自己的節奏來就是。但是，你打算去哪兒閉關呢？三味書屋的話，似乎不是個閉關的好地方。」葉撫問。

「那是怎樣的？」

葉撫頓時感覺牙痛，心想這姑娘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轉念一想，她也十六了，似乎也是在頂嘴叛逆這個年齡，也有可能的確是對我之前對她撒手不管的行為抱有怨氣。

「她在裏面啊。」秦三月一時有些心虛，她的確是有些怕安魂人。倒不是因為她厲害，而是秦三月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無法明確地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而且面對她，總有一種被憐憫的感覺，不是那種有愛的憐憫，是徹底的對「生命」的憐憫。

葉撫聽著，愣了愣，拍了秦三月後腦勺一下，「誰讓你直喊我名字的！」

「鍛煉膽量嘛。」

葉撫又氣又想笑，使勁兒地捏著秦三月的臉，「你這姑娘，從山海關夢境里出來，什麼都沒學會，就學m.hetubook.com.com會跟我對著來了！」

「沒有沒有，我在這兒修鍊也挺好的。」

秦三月笑道，「總有一天，老師你會把龍王的九個兒女全部拐走。」

葉撫笑著點頭，「久等了。」

「疼！疼！疼啊！」秦三月推開葉撫的手，捂住自己被捏得紅了一片的臉，惡狠狠地看著葉撫說：「你不能這樣對我！」

秦三月想了想，自己三師姐妹，好像只有大師姐有個小徒弟。「難不成，他跟小聽心有關係？」

葉撫在後面愣住了，心想這孩子怎麼睜眼說瞎話呢！他打斷道：「你別聽她的，她才十六。你叫她三月就是了。」

葉撫和秦三月從朦朧曲徑里出來，一眼便看到了他。秦三月警惕地問：「老師，那是誰？」

「那只是個入口。」

「很像你的回答。」

秦三月想了想說：「君安府吧，臨行前，和瑤姐姐約好了。」

「哎！」煌嚇了一跳，步子閃了一下，連忙往後撤，差點跌進溪水裡。

一番想下來，葉撫釋然了，就輕聲說：「行吧，隨你。」

「為什麼！」

「這本來就是我的回答，哪有什麼像不像的。」

橋上坐著個少年，他閉著眼，眉心的火紅印記搖曳著。

煌彎腰行禮，「謝謝先生！」

煌捂住臉，「熱……熱的。」

煌穩住身形，這才朝秦三月看去，見她相貌同自己差不多年歲，滿面笑意如春桃，湖月彎目，細眉點點，粉意隱隱。尤其是見那通透的眼神，煌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被看穿了，心裏突突的。他躲開目光，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事！」

煌紅了臉，支支吾吾，扭扭捏捏，直到秦三月走遠了，他才澀澀地應了聲「再見」。見著遠去的背影，他長嘆一聲，呢喃一句，「三月。真好啊。」

「哦！」秦三月如一陣風，從煌身邊刮過去，留下一聲「再見」。

秦三月忽地從葉撫背後跳出來，打招呼，「你好！」

說完，葉撫帶著秦三月，在桃源居里穿行，越過hetubook.com.com矮山後，環境一下子就變了，不像之前那麼明亮清新，變得陰沉壓抑起來。矮山便是分界處，一邊是桃源居，一邊是埋骨之地。

葉撫點頭，「可以。」

葉撫好好地瞧了瞧秦三月，想說些什麼，但還是算了，打算回去了再好好跟她聊聊。

「什麼叫拐啊。」

「這樣啊。」秦三月嘻嘻一笑，背著手，又躲在葉撫身後。

「有啊。以前，我似乎有些太過依賴御靈之力，而忘卻自己本身了。所以，這次功課過後，我想正兒八經地閉關一段時間，老師你意下如何？」秦三月問。

隨後，他虛目望向空中，心道：「你居然摧毀了所有安撫魂靈的美夢世界……安魂人……應該叫惡骨才對。」

葉撫轉過頭，看著身後的秦三月，以只他二人能聞的聲音說：「他很少跟別人說話，你別使壞。」

秦三月急了，想要反駁，被葉撫一眼瞪了回去。

秦三月很實在，乾笑著說，「有點。」

秦三月看了一眼葉撫，無奈道，「老師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別人都說我懂事、貼心、理性，但其實，越理性的人，在情感上出了差錯，就越容易失調。我不怕別人不喜歡我，怕被人忽視和忘記，更怕付出了情感別人卻完全不知。」

葉撫瞥了她一眼，「我只有三個學生。」

同樣的小橋流水處。

秦三月笑道：「不用那麼客氣。對了，你年齡幾何？」

隨後，他坐下來，閉上眼。

「我不想信仰他人，更不想被他人所利用，所以啊，我還是更喜歡現在。」

秦三月頓了頓，然後笑著說，「我十八歲，這樣吧，我就叫你煌，你就叫我三月姐。」

秦三月緊閉著嘴，沖葉撫眨巴一下眼睛。一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

葉撫認真地看了看煌，又看了看紅了半邊臉，還一臉笑意的秦三月，然後說：「既然你要求，那就由你。」

「你太過分了！」

葉撫對煌說，「你自己介紹吧。」

「走吧，還要去個地方和_圖_書。」葉撫說。

「什麼？」

「你更希望生活在哪個時代？」

秦三月會心一笑，然後捏著手指，一步一步向前，「領悟嘛，倒是挺多的，這次過後我得好好消化一下，就不一一說，不過最大的應該還是對死亡的領悟吧，畢竟死了一百七十多次，各種各樣的死法。」她瞧著葉撫說，「要多慘有多慘了。」

「肯定會有的，畢竟，那個把『把你變成骨頭』的安魂人在裏面。」

葉撫說，「你個人上的感想。情感啊，領悟啊，觀點之類的。」

「啊？」秦三月愣住了，「你什麼時候又有別的學生了……」

秦三月見狀，笑問，「你沒事吧？」

「三月，我問你個事兒。」

「那麼，那麼多次循環下來，你覺得自己有沒有什麼變化呢？」

煌點點頭，對著秦三月說，「秦姑娘你好，我叫煌，火皇那個『煌』，是個神道修士。」

「是的。」

「除此之外，還有呢？」

葉撫不理會她，轉身對著煌說，「這是我的學生。」然後，他把秦三月扯到面前來，「自己介紹。」

秦三月氣沖沖地，一頭扎進幽長的階梯裏面，然後一股腦地衝下去好長一段路。

離開朦朧曲徑后，一切就都明朗起來。《南柯一夢》主體上是桃花源一般的居處，一座矮山兩片桃林，三四木屋五方田地。美好夢幻，靜謐溫雅，走在裏面，人心情都要好上不少。

「說的跟誰還沒有個秘密似的。」

……

沒在這裏停留多久，他與煌擦身而過，走進桃源居。

「變化嘛，大概就是更加獨立了吧。我也會學著一個人做事了。」她笑嘻嘻地看著葉撫，「說不定我會有很多瞞著老師的小秘密。」

「三月，我們走。」葉撫大步向前。

「感想……感覺啊，聖人紀的人們似乎要比現在的人們純粹許多。」秦三月一邊揉著臉，一邊說。「他們更團結，但是相應的，說得不好聽的話，也太過信賴位高之人了。不，不對，不能說是信賴，應該說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