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魚木忽然覺得有些可怕，「為什麼，我不知道？」

「我還要從你那裡知道關於那個人的事。」魚木咬著牙。

看著自己的仿生人偶，她嘆息道，「你說我到底是怎麼了？總靜不下心來。」

「你指望我怎麼變？」

「唉。」她嘆了口氣，眉頭低沉，看著地面，細聲說，「可是，對我而言，真正重要的發繩，已經不見了。」

魚木想了想問，「我不願意去疊雲國，是因為他嗎？」

但是，她什麼都沒感知到。

「可惜。」

修心道需要考慮很多。她需要去考慮，不得不去考慮。

專修神魂道與心意道的她知道，自己的神魂意識很複雜，即便真的分裂出另一個意識也是有可能的。但她並不想讓這樣的事發生，因為一旦分裂出其他意識，很容易形成根本無法確定哪個意識是真正自我意識的情況。這對於修心的人而言，很危險，稍有差池，便是走火入魔的結局。

但跟之前感覺不太一樣。現在瞧著，感覺挺普通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魚木覺得，自己多半已經被知曉了。這對於一個調查人員來說，很危險。

「什麼？」

人偶目光幽幽，「你想知道她的事嗎？」

「不用可惜，其實你也不知道。」

將這件事記錄在簡章里，然後再以照雲宗特有的秘法傳信回去。出現了無法預估的存在，向宗門報告是最妥當的。她心思沉靜得很，沒有其他年輕弟子那般一腔熱血，想要一個人闖出個名頭來。

她的心，猛然跳動起來。

「要，一定。我一定要知道我的過去。」魚木緊咬牙關。

「他是誰？」魚木轉過頭問道。

人偶挑起一邊眉毛，「想知道？」

「我，該怎麼做？」

「既然想，又為什麼把關於他的記憶剝離呢？」人偶問。

魚木見著人偶這麼大動靜，一下子慌張起來，連忙拉住它，「你幹嘛！這麼大聲！」

「一個之前見過的人。」魚木背對著人偶說。

人偶外頭看著魚木，輕笑一聲，「隨你。」

「你隨時可以收回去。」人偶眼神清明，「我是你創造出來的。你可以隨時讓我消失。想知道他是誰的話，就收回去吧，把關於他的記憶收回去。」

「為什麼我會這樣做？」

魚木附身躺和-圖-書在桌子上，閉上眼。大量使用神魂，釋放神念讓她感到疲憊。一閉上眼，睏倦之意便如同潮水湧上來。她的紅色發繩鬆了，頭髮散開，漸漸從肩頭滑落，垂下來遮住側顏。發繩便落在地上，顯得有些孤寂。

魚木不理解人偶為什麼有這個想法。沉默了一下，讓出身位，「看吧。」

魚木冷哼一聲，「別在這裏唬我。」

亦或者，不想面對「過去的自己」同「現在的他」相遇。

「就如那些長老口中的你，愛笑，靈動乖巧。」

燭燈油盡，魚木默默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

魚木頓時心神集中。因為這個背影就是之前在小吃鋪子里見到的那個背影。

「我能看看嗎？」

「他拿走了嗎？」

「一個救過你的人，一個斥責過你的人。」

「發繩。」

自己本來就知道，又有什麼必要再次提起。

人偶轉過身，「你就這麼不想要這段記憶嗎？」它微微側身，「其實沒什麼的，什麼都沒發生，你們也只是簡單的相處了一小會兒。」

人偶微微抬頭看著魚木。它的神情像是要說什麼，但動了動又沒有任何變化。

「是的，我見過。」

客棧里，魚木並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在她看到人偶被葉撫接住的瞬間，就躲了起來。

動作讓魚木迷糊地睜開眼，「你在做什麼？」

人偶笑道，「是啊。」

人偶只能簡單地做出本能地回答。它知道，發繩對她很重要。

「為什麼？」

「真的還有必要嗎？」

那個雨夜裡，還有過什麼？她覺得有，但是想不起更多了。她為此感到煩惱，卻不知道自己在煩惱什麼。

葉撫轉過身，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不知道你剛才就是不看場合。」

沒有必要去說，但她還是做了這沒必要的事，或許真的想跟誰說說話吧，「很重要啊。我記事起，它就綁在我的頭上。這種發繩的製法很獨特，市面上沒有的。大概，這是唯一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了。或許是我的父母留給我的。」

「你師父也是修的這個。」

說著，它翻身站到窗台上，又大喊道，「前輩，我要跳下來了，快接住我！」

她看到，那人將人偶抱著，站在人群之中，吸m.ｈｅｔｕbooｋ•ｃom.cｏｍ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這樣會暴露身份的！」魚木側身走到窗戶邊上，讓自己不被看到。

「不知道。」人偶說，「你要知道更詳細的話，我可以把你跟他的事告訴你。還有，你丟失的那條發繩，也是在跟他相遇那天遺落的。」

魚木眉頭皺起細小的紋絡，「修鍊真的好難。」

「當然，這段記憶也在我這裏。」

「即便沒有任何可能？」

「想。」

不想被他看到？

「你的過往。你還要尋找你的過往嗎？」人偶看著魚木問。

人偶笑了笑。

似乎是十四歲那年，去了一趟疊雲國后，就開始煩惱著了。

人偶是魚木的模樣。這種跟「自己」對話的感覺很是微妙，讓魚木有一種細微的尷尬。

「名字呢？」

「真的能作別嗎？」

「反正我可是變了，說話再也不會不看場合了。」

「前輩，還記得我嗎？」人偶卧在葉撫懷裡，笑著問。

「這是考驗嗎？」魚木仰頭看著人偶。

「說不好，畢竟你沒有親眼看見他撿走。」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麼。

它考驗著魚木。

「心、神、意。」

她一定要給一個回答，不然的話，很容易形成心結。

「他打破了你的心境，讓你一度懷疑自己的行事準則，之後對人對事經常容易迷茫。但實際上你並不是畏懼他，而是畏懼過去的你。以你在疊雲國那段時間為界限，之前的是過去的你，之後是現在的你。」

這是它的本能。

人偶笑著，沒有回答她。

葉撫將她放下來，淡淡道，「我不該管你的。」

「很重要。」

人偶回答，「束頭髮。」

「束頭髮嗎？」

人偶問。

「嘿嘿，叫那位前輩啊。」

她微微凝起眉，細緻地看著那人的背影，想從其身上找到先前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魚木眼神無法聚焦。她後悔將這個人偶製造出來，而現在，已經沒辦法做到隨意收回與控制了。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第二意識，但無比肯定，自己曾經剝離的那段記憶就在它的意識之中。

人偶沒能給她回答，這已經超出了它的認知。

魚木有些疑惑。

「師父要是還在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

「唉……要是，」和圖書魚木望著窗外的黑夜，眼神漸漸迷離，「要是你能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不。」

回到客棧的魚木一直在思考對策，像這種情況，最好給宗門提前報備。一番想下來，她甚至懷疑血霧事件是不是就跟那個隱藏高手有關係。

「嗯。」

不想讓人發現？

「我不知道……」

「哎，多謝前輩！」

葉撫大步在前，人偶步伐歡快地跟在葉撫後面。

「過去的我……」

她看著燈火通明的街道，心想，或許在某個地方，曾有一盞燈是為我而亮的。

「你把笑也給了我。」

魚木愣住。是人偶在審視我？還是我自己在審視我？

說給人偶聽不就是說給自己聽嗎？

人偶柔和地笑著，微微俯身，撫摸著魚木的頭髮，「沒關係的，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找到答案為止。」

那人披散著頭髮，穿著一身行衣，輕快自在地走著。他時不時在某一處鋪子前停下來，遊玩之意很明顯。

「修鍊？你在修鍊什麼？」人偶審視著魚木。

「是啊，是考驗。你自己留給你的。」人偶輕聲說。

還是說我要自己去尋找。

魚木無法回答。她心裏亂作一團，說到這個地步，人偶就差沒直說「我是你的第二意識」了。

到底在煩惱什麼呢？

人偶站在她面前，只是站著，什麼都沒說，卻給她無限的壓迫。

雖然魚木沒有跟人偶說是哪一個人，但它一眼就看中了，看到那人正停在某處，似在觀景。

魚木沉默著沒有說話。

魚木轉過身，面朝窗外，背對人偶。她生硬地岔開話題，「那個人是誰？」

「為什麼說起她？」

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這裏只剩她一個人。

魚木心頭一緊，「你知道？」

「我不知道，這是你需要尋找的答案。」

做完這些后，魚木開始思考先前在小吃鋪子里見到的那個背影。

煩惱……可魚木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煩惱什麼。

魚木感覺身上很冷，像是赤|裸著在寒冬之中，「你……」她想問，你是不是我的第二意識。但沒問出口，害怕，糾結，迷茫，焦慮等許多情緒堆積在她心裏，讓她問不出口。

人偶起身，走到窗前。她站在魚木旁邊，跟魚木一模一樣，除了眼神沒有任何區別。

人偶在和-圖-書旁邊看著她。沒有自主意識的它只能做一些出於本能的動作。它站起來，彎腰撿起發繩，到魚木背後，將它頭髮重新束起來。

魚木覺得很好看，但也覺得有些瘮人。老實說，她有些想把人偶收回。她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真的分裂出第二意識潛伏在人偶之中。

「你想知道嗎？」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我幫什麼忙。」

許久之前，她從疊雲國回到照雲宗后，把關於疊雲國的記憶封存了。因為那裡的記憶會影響她修鍊。但沒想到，即便剝離了記憶，依舊會影響到。

有誰能給我答案嗎？

人偶愣了愣，「有嗎？」

「為什麼？」

「前輩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冷淡。」人偶趕著步伐跟在葉撫身後。

「因為你想與過去作別。」

人偶神情不變，輕聲說，「我見過他。」

葉撫背對著人偶，眼神有些複雜，沉默片刻后，大步邁開，「跟上！」

但如果真的這樣做，便表面自己真的在害怕焦慮著什麼，極大可能會在心裏留下芥蒂。

人偶伸出手，給予她安慰：

「我不！」魚木任性地往後側了幾步。

魚木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幾步跑到窗前，朝下面看去。

緩了好久才冷靜下來，然後試圖去跟感知留在人偶身上的神念。

魚木頓住。人偶不是沒有自我意識嗎？怎麼會發問？她想了想，有些糾結，這難道也是我自己的潛意識在問嗎？

她想起那個雨夜，想起那尊神像。

葉撫懶得解釋，轉身離開。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要，但我知道那段記憶對我修鍊有阻礙。」

她腦袋裡一片混沌，不知道如何去思考。

沒想到，這碧翠莊裡居然真的有隱藏高手。失策了，託大了。

「但凡我尚有意識，希望便永存。」

魚木正準備張口，但忽然反應過來，這個人偶的意識就是從自己意識中分離出去的，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它怎麼可能知道。她搖頭，「我不想知道。」

「那你要幫嗎？」

「你在看什麼？」

「那我可就摔死了。」人偶嬉笑著說。

人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哎呀，沒關係啦！」它伸出手，「快過來。」

「為什麼重要？」人偶歪頭問。

「過來嘛。」

魚木心裏一陣煩悶，「我關於他的記憶hetubook.com.com，在你那裡？」

「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找到答案。」

人偶笑著說，「我不就是你嗎？」

人偶忽然吸足一口氣，雙手在嘴邊比作喇叭狀，然後大聲喊，「前輩！疊雲國的前輩！破廟裡的前輩！請轉過身來！」

魚木驚覺，心裏如雷炸響。她吃驚地看著人偶，不可思議地說，「你……你你見過？」

「告訴我，你想不想知道。」

喊完，它縱身一躍。

魚木站起來，喃喃道，「我知道為什麼我笑不出來了。」

「不，不可以。」魚木背緊貼著牆壁。

「我不會這樣做的。」魚木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人偶輕嘆，「唉，你要是會說出來，也就不會有我的出現了。」它看著魚木，問道，「魚木，你該怎麼面對我，怎麼處理我呢？是直接將我覆滅，還是把我回收，還是任由我這樣？」

她對那個背影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認識或者說見過，也無法肯定這種感覺是不是起於自己內心意境。總之，那個背影在她腦海里留存一番后，愈發讓她感到煩躁。

「摔死就摔死。」葉撫轉身，大步離開。

人偶笑了笑，「你在害怕什麼？我只是個人偶，沒有一點力量，你想覆滅我揮手就能做到。」

魚木迷茫地看著人偶，「你，你就是過去的我是嗎？」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我只是問你想不想知道而已。」人偶看著外面那個人的背影，輕聲問，「魚木，為什麼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呢？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她抱著頭，蹲下來，有些痛苦地說，「別問我了，別問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

魚木愣了愣，倦意退去，醒轉過來。她伸手向後，摸了摸自己的發繩，發現束髮的方式跟自己平常的方式一模一樣。她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人偶。她其實知道，人偶的本能動作其實就是她自己的潛意識行為。

人偶走到她身邊，小聲對她說，「看我的。」

看著許久，想了許多。

魚木站起來，走到窗前，將窗戶開圓，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

她沒有在誰身上留下注意力，但是偶然間，她的目光落在街道上一個行人身上。

人偶追在後面，「欸，前輩等我一下！我有事找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