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夜闌卧聽長安雨
第454章 排幫，唐門，王爺
「修為越高的人，憋死的越慢，遭受的痛苦越多！」
徐毅的笑容越來越放肆，簡直要哈哈大笑：「剛才你說的話太多了，以至於你暴露了一個邏輯錯誤，很大的邏輯錯誤！」
徐毅倒是硬氣，他直接閉著眼睛抬起頭，引頸待戮。
王七麟以為他有所發現，道：「說！」
王七麟指著他說道：「你失算了！」
徐毅獃滯不語。
不過他不是太在意徐毅的口供，他還有另外一條線可以用。
王七麟道：「相信我吧，這就是真相，如果是女鬼來借宿她幹嘛給錢？她直接穿牆而入不就得了？而且女鬼還要在尋常人家裡借宿嗎？」
然後王七麟一出現它便瘋狂搖尾巴，嗖嗖嗖跑了過來。
他似乎怕王七麟覺得這價格高，又補充了一句：「用的油是上好的麻油，平日里我家自己都捨不得吃呢。」
徐毅一怔，說道：「大人什麼意思？什麼刑天祭？」
漢子被他的話嚇到了：「這怎麼可能？殺人搶錢是會被衙門砍頭的！」
他討厭小市民的算計和農民式的狡猾，可是這漢子老實的過分，他耍心眼的時候倒是不讓人討厭。
徐大看向小孩氣的吹鬍子瞪眼，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包蜂蜜炒栗子仁給孩童看，問道：「你猜它好吃不好吃？」
徐大問道：「那怎麼辦？」
徐毅怒道：「王七麟，你好歹毒！而且你恩將仇報，我大威排幫助你滅水屠子……」
「可是禎王如今身背十二條大罪，每一條放在尋常人身上都足以誅九族，特別是謀害朝廷命官，這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馬明冷酷地說道：「給地窖換個好門，在下面放上木炭燒火，等到木炭熄滅裏面的人會親手把自己的脖子給抓爛，氣管都會撕扯出來，但人死不了，起碼不會立馬死掉，他們會慢慢憋死。」
徐大很是痛恨徐毅，魚汕汕與水屠子交手都沒出事，結果被他給弄成了重傷。
沉一摸著光頭說道：「是啊，飛哥還飛著去找過你，不過河上有霧，他最終也沒有找到你，我們只好先睡覺。」
「都滾蛋！」
謝蛤蟆沖馬明點點頭，馬明低聲道：「我們在外面找了個破舊老宅，宅子里有地窖，給他止血后塞進了地窖裡頭，現在老虎和老猿在看著他呢。」
跟在後頭的沉一湊上來低聲道：「七爺我有話要說。」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說道：「看來你不了解當前情況，你以為你失蹤了，然後大威排幫正在外面找你，是嗎？」
徐毅面色陡冷，道：「胡說！」
漢子撓撓頭接過了銀銖，他沒有直接收下錢，而是先放進了一個水盆里。
徐大擊掌道：「好，就這麼來！」
他轉身就走，小孩饞哭了。
徐毅叫道：「大人你把話說清楚，到底什麼刑天祭？在下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威排幫有禎王相助，你們背後還ｗｗｗ.hetubｏoｋ.ｃｏｍ•cｏm有當朝禮部侍郎，所以僅僅與刑天祭有關係，我聽天監不會把你們大威排幫怎麼樣，頂多是關起來，到時候你們找幾個替死鬼，然後事情就解決了。」
徐毅大笑。
「如果真是像你說的那樣，你想用刑天祭的事將我們大威排幫投入聽天監大牢是為了我們大威排幫、是為了禎王，那你應當去找我大哥來商討此事，而不是找我。」
地窖裡頭陷入沉默。
漢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那六碗不成，我跟我娘就能吃六碗。」
王七麟笑嘻嘻地說道：「只能吃兩碗，剩下的請你們娘倆吃，讓你們吃個飽。」
王七麟問道：「你們與刑天祭是怎麼聯繫上的？」
「閉嘴！」王七麟喝道，「一直懶得跟你爭一時唇舌，你還上頭了是吧？」
徐毅緘默不語。
馬明說道：「徐爺放心，他不會死的無聲無息，等到炭火燃燒逐漸消耗掉地窖裡頭的清氣，他沒有清氣呼吸，會不由自主的慘叫，那聲音老激烈了！」
漢子堅持道：「這不成，我不能占你這麼大便宜。」
他進屋后吹滅油燈忙活了一陣，最後帶著六十個銅銖出來交給王七麟，而且是很仔細的一枚一枚點給他的，點完了才輕快地笑道：「咱沒算錯吧？」
回到招待寺王七麟才知道，一行人昨夜睡得很好，現在個個精神飽滿，只有徐大是真的擔心一夜。
王七麟想起謝蛤蟆剛才提到的唐門，便心裏一動，說道：「我現在殺了你，將你埋屍在這裏，絕不會有人發現異常，你死也是白死！」
漢子慌張的點頭，他又說道：「我前些天聽人說，現在長安城裡住宿，一夜最少八十個銅銖，但那是城裡的客棧，住的舒服所以貴，我們家裡偏房破爛，那收一半的錢，四十個銅銖好不好？」
漢子瞪大眼睛：「你能吃六碗？」
這一夜睡得很舒服，小村裡偶爾有雞鳴狗叫，讓他少見的夢到了家鄉小村和童年時代。
漢子手足失措。
馬明尷尬地說道：「七爺，不是弟兄們對你沒有感情，是道爺反覆的保證，他說他算過了，你此行無驚無險，絕不會出事，所以我們才敢去睡覺。」
他往外走，離開之前回頭對徐毅擠了擠眼睛：「大威排幫與禎王的關係必然是機密，知道這事的人不會多。可是你們給刑天祭運送孩子，這種事瞞不過手下人，你不肯對我說實話，有的是人肯說實話。」
徐大捏了一顆放進嘴裏咂咂嘴說道：「確實好吃，那你猜我會不會給你吃？」
「水猴子不是我的目標，我要查的就是你們大威排幫！這水猴子是你們大威排幫自作聰明給惹出來的，如果不是你們，昨夜我何須費那麼多事？」
「再說，水猴子露面你們幫我什麼忙了？幫我倒忙差不多ｍ.ｈ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ｍ！殺死血水猴的是我們徐大人，打敗水屠子的也是我們聽天監，你們這夥人在水屠子露面后，除了會躲藏就是會拖後腿！」
王七麟笑著點頭，他想起夢裡聽人說過的一句話：
徐毅大吃一驚，問道：「你與我唐門前輩是朋友？不知道大人你說的是哪位前輩？」
可惜造化爐里已經沒有火焰了，他已經有段日子沒有斬鬼，本來斬殺妖怪也能吸收能量做火焰，但自從騰蛇進入造化爐中后，造化爐就不能吸收妖怪的能量了。
沉一道：「七爺你剛才那話說的不對，阿彌陀佛，你說他糊弄鬼，豈不是說咱是一群鬼？」
王七麟繼續說道：「俞大榮進京要狀告禎王，但人卻被古怪的殺死在招待寺，皇上下了聖旨，讓我和京兆府一起負責此案，我已經查到了唐門和過眼雲煙。」
王七麟把馬明叫下來，問道：「現在這種情況，你們當初在軍中怎麼對付不肯開口的俘虜？」
王七麟進入宅子，向培虎指了指地窖：「人在裡頭，醒過來了。」
王七麟愕然道：「你就是要跟我說這件事？」
王七麟色變：「握草，歹毒，就這麼來！」
王七麟安慰他道：「這事已經發生很久了，如今要查也無處可查，不過你以後做事多個心眼吧。」
沉一認真的點點頭。
兩人打了個照面，徐大頓時開始翻楞白眼：「七爺你真行，你昨天把船帶下去多遠？還是你昨夜迷路了？怎麼一晚上不回來？知不知道大傢伙多擔心你，真是的，老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你猜對了一半，大威排幫確實在大張旗鼓的找你，不過是在找你屍身，昨夜你已經『死』在水屠子之手了。」
「你看我的眼睛，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對不對？」
王七麟吃完兩碗面帶著八喵繼續往回走，到了城門就碰到了徐大。
他提著一個燈籠下了地窖，徐毅傷的有些嚴重，倚靠在牆上奄奄一息。
王七麟咂咂嘴說道：「失算了。」
見此徐大還挺惋惜的：「這麼硬的一條漢子，就無聲無息死在這個地方，可惜了。」
王七麟上去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說道：「你問誰呢？把你的位置擺正了，現在這裏的官是我，提問的人也是我，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的回話。」
王七麟掏出荷包拿出一枚銀銖給漢子：「我給錢。」
馬明做事穩妥，他選在了城外一處農田邊緣的宅子來關押徐毅，這宅子可能是農忙時間當地農戶來看糧食看蔬菜時候住的地方，條件很簡陋，如今剛入春還沒有人來。
徐毅用倔強的眼神看他，面露冷笑：「剃頭擔子一頭熱，大人去我大威排幫求助，我大威排幫仗義援手，然後大人就用這樣的手段來報道我們的援手？」
可能騰蛇是妖怪之王，造化爐得給它個面子。
「但和-圖-書也有人給我送來了口信，上頭有人不希望我查你們與禎王的關係，所以我需要換個理由把你們送進聽天監去，最好的理由就是你們與刑天祭的關係。」
王七麟的聲音從窯口傳下來：「我就管、我就管！」
農家的油潑面著實做的不錯，摻和了綠豆面的麵條做的勁道，油亮菜綠，面的香、菜是鮮、湯的辣，味道飽滿，一口而下，渾身通透。
天大地大，造化爐最大。
徐毅冷靜地說道：「請恕在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昨夜在下可是幫您辦事呢，您如今怎麼把在下給囚禁了起來？這是聽天監的待客之道嗎？」
城門口人來人往，大姑娘小媳婦不少，可徐大愣是沒去看，一直焦躁的踱步往路上眺望。
帶上八喵，他沿著河道往長安府方向行走，路上經過一個小村，他在村子里找了戶人家借宿，這人家一看他衣衫碎裂、肩膀上蹲著一隻黑貓，本能的要關門。
王七麟很慚愧，他昨夜睡得也很爽，估計呼嚕聲也很大。
他不信王七麟真敢對自己做什麼，畢竟他大伯乃是當朝禮部侍郎！
「今晚孫元氣會把你們西排頭歸墟手下的水泊娘和水行孫送給我，他們兩人是西排頭的心腹吧？你說他們知不知道你們與刑天祭的交往？你猜他們兩個會不會像你一樣意志堅定？」
早上漢子蹲在門口喝熱水，看見他出門后憨憨地問道：「老弟，家裡會做油潑面，你要不要吃一碗油潑面？我老娘做的油潑面可香了，一碗十、十個銅銖。」
旁邊經過的人紛紛用怪異眼神看向徐大，一個孩童的聲音傳進他們耳朵里：「我爹通宵不回家，早上回家的時候，我娘就這麼說他！」
王七麟將他找回來的六十個銅銖全給擺了出去，道：「好啊，來六碗。」
飽滿的栗子仁被蜂蜜炒的金黃甜膩，糖汁粘在一起，看起來就讓人流口水。
普通人的一生像一把算盤，似乎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著什麼，但實際上命運卻是被人所撥弄著，它的算計根本與自己沒有關係。
徐毅的笑容凝滯了。
關鍵是沒花錢！
徐毅面色難看，他現在已經發現自己露出馬腳這回事，於是他選擇緘默不語。
王七麟說道：「你們大威排幫走南闖北幾十年，全靠消息來做買賣，現在來問我刑天祭是什麼？你說你不明白我的話？嘿嘿，墳頭燒廁紙，你糊弄鬼呢？」
漢子看到銀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人嗎？」
九六更焦躁，坐立不安。
他坦然的看著徐毅，與他對視在一起。
王七麟說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誰對七爺我有真感情，昨晚上是看出來了。」
王七麟這番話是九分虛假一分事實，他用這些話來詐徐毅是很危險的，一旦裏面有一個環節有問題，後面他就休想再從徐毅口中得到任何信息。hｔｔps://wｗw•heｔubｏｏｋ.ｃom•cｏm
「你們背後的禮部侍郎，顯然也與禎王有關係！」
王七麟哈哈大笑：「大哥你放心，我就是個普通旅人，只是夜間趕路錯過住宿的地方，所以就到你家來借宿。」
徐毅緩緩地抬起頭來，露出一絲狡詐的笑容：「王大人，你在詐我！」
烏篷船在造化爐里跟一把劍的個頭差不多，這時候的造化爐像個大魚缸，烏篷船成了魚缸里的一個小模型，它在裏面老老實實，但船艙里的黃濁水搖搖晃晃，莫名其妙的王七麟就很爽了。
王七麟嘆了口氣，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真相是這樣——那來借宿的確實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有錢的女人，她不該露富，當她露富后，她所借宿的那家人便動了歪心思將她給殺害了。」
他指向不夜長安城，說道：「那是天子所在，這是天子腳下，難道還有人敢冒大不韙在天子腳下亂來？」
徐毅算是聰明人，他不再說話，直接雙臂抱著腦袋給縮起了身子。
王七麟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的回答，看來你得吃點苦頭才行了。」
造化爐中，一艘小船在飄蕩。
王七麟嘆了口氣，問道：「你決定死撐到底？」
聽到這話，徐毅臉上頭一次露出的惶恐之色。
「殺人之後，這戶人家害怕了，於是他們連夜處理了女人的屍體，並對外宣稱昨夜來借宿的是個女鬼，這樣就沒人在意女人的失蹤了。」
這人倒是實誠，向王七麟坦然道：「我聽老輩人講過一個事，說是有人家夜裡來了借宿的女人，女人也給了他一個銀銖，然後他第二天醒來發現女人不見了，只剩下房間出現一個墳塋，而她給的銀銖更是變成了一個紙錢。」
所以他有資本在這裏冒險。
小孩急忙點頭：「好吃，肯定好吃。」
最好的謊言是九分事實一分虛假，而恰恰是這一分虛假能決定事情走向。
徐毅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也慢慢的低下了頭。
「還有人送來了秘信，說你們大威排幫與禎王有關係，要求我調查你們大威排幫。」
眾人紛紛離開地窖，地窖關門的瞬間，徐毅叫道：「王七麟，你別管閑事！」
素來沉默寡言的舒宇咳嗽一聲道：「這叫疾風知勁草，徐大知老王！」
「即使是找我，也不應當是把我囚禁起來，對我又是逼供又是誘供！」
王七麟一怔，假裝不認識徐大匆匆忙忙進門。
徐毅怒吼道：「王七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眾人起身，低頭垂手：「恭送徐爺入睡。」
睡醒的徐大送來飯菜，他直接送來一頭烤全羊：「阿黃那裡拿來的，味道很好，都嘗嘗，真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一手烤肉的好本事。」
王七麟的眼角跳了跳。
王七麟冷笑一聲，道：「走，去看看。」
「呔，」王七麟怒喝一聲，伸手挨個指點：「淡了，感情淡了！」
他問謝蛤蟆道：「徐毅這人現在在哪裡？」
他揉著拳頭過去問道：「七爺，這貨還沒有交代呢？要不要大爺打到他交代？」
王七麟說道：「別廢話了，問你一件事，老老實實回答我就帶你回長安府，你耍花招就直接把你埋在這裏面。」
「特別是你！」徐大忍不住上去給了他一巴掌，「大爺本來已經吃定那水屠子了，就是你傷了大爺御使的鬼，娘的都把它毀容了，你個廢物！」
王七麟可憐的看著他說道：「你們與刑天祭有生意往來，其實這事真的傷不了你們大威排幫的根基，朝廷不會因此把你們給覆滅掉，畢竟你們背後有禮部侍郎有禎王。」
辰微月點點頭。
徐大罵罵咧咧地說道：「日諸位祖宗的，你們昨晚上呼嚕聲一個比一個大，吃飽睡足現在可以在這裏說閑話了？那你們自己說吧，大爺要去睡覺了。」
王七麟說道：「故事里說的是女人，而我是一個男人——等等，這個故事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地窖裡頭空氣不多，他怕自己被氣的岔了氣。
王七麟道：「你做鬼后若來找我們，那肯定會被我們多斬殺一次，這到底是誰不放過誰？」
王七麟說道：「你說的話沒錯，確實是那樣，我的話邏輯有問題。可你的話邏輯也有問題，你已經默認了你們大威排幫與禎王有關係！」
「你仔細想想吧，我們肯定會查出一些真相，到時候聖上念及親情或許不會對禎王做什麼，可是對你們呢？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狐假虎威的蠢貨，等著替禎王平民憤吧！」
他感覺這艘船現在很慌。
這一沉默就到了中午，徐毅很有耐心的低著頭什麼話都不說。
王七麟大笑：「那就來八碗！」
漢子說道：「這事得傳了幾十年了吧？反正我小時候就聽過。」
王七麟將他親自送出了地窖。
「可如果你們不進聽天監，而是繼續待在京城裡頭，那我和京兆府就得查你們與唐門、與禎王的關係，到時候事情怕是會很難辦呀。」
小孩遲疑道：「不會。」
王七麟搖搖頭道：「別打人，打人不好，太粗魯。」
以無聲應拷問。
王七麟冰冷地說道：「不過我查你們大威排幫，還真不是為了禎王的事，而是為了刑天祭的事，我曾經發過誓的，凡是參与拐賣孩童並採生折割來毀掉他們一生的人，我一個不會放過！」
見此謝蛤蟆打了個哈欠，道：「無量天尊，別裝了，老道有朋友是你在唐門的前輩，你們唐門弟子葯毒暗器三絕，僅僅是一點皮肉傷就讓你快死了？唐門弟子現在這麼不成器嗎？」
王七麟撕扯羊腿配著酒在徐毅跟前慢慢的吃，他說道：「徐頭，我可比你更有耐心。」
王七麟擺擺手道：「不必了，給你一個銀銖。」
聽完這番話，徐毅有些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