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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心胸寬廣，待人以誠，體恤舊部，那些手段只是無奈之舉，本心仍不失英雄磊落，自己真是怪罪他了。

耶律忠節很是感動，他想不到夫人還記得這個。

這封信，千叮萬囑就是一個意思，無論耶律忠節降於不降，都不要虧待。寫信人為了天下人忍辱負重的苦衷，也躍然紙上，由不得耶律忠節不動容。

至於跟在陳益稷身後的安南國王陳昑，太尉陳光啟，平章黎文休等人，雖然是真正的俘虜，反而神色淡然。

崔秀寧仔細觀察耶律忠節的表情，就知道他果然被這份信打動，真心歸附了。

這次唐國攝政夫人召見他，他也猜到是為了何事，所以心生抵觸。

夫人體貼臣屬，無微不至，真有國母之風，令人心折啊。

六千多契丹騎兵，真的到手了！

之後，越國的印璽，黃冊等物全部呈交到城樓上的忽必烈手中。

一邊唱一邊恭敬的遞上馬奶酒讓李洛喝完，同時把哈達掛在李洛的馬頭，拿鞭子的蒙古少年則是牽著李洛的馬，輕輕揮鞭，唱到：「我們的英雄回來了啊，他是否疲憊了啊……」

這封信，倘若是熟悉李洛筆跡，且又精通書法的人，一定會看出是偽造的。

「忠節乃吾袍澤也。契丹男兒，亦我華夏赤子。若其不降，一不可殺，二不可辱，而傷吾義。夫人可編其部為民，賞以田畝，賜安南女子為妻，落戶為農，視於漢人同等，安居樂業，令其衣食無憂……」

可李洛的書法卻很有火候，已算一代書家。本來，以崔秀寧的書法功底，要模仿他的筆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李洛也行禮道：「此戰全託大汗洪福，太子大人仁德，將士用命，才有此勝。微臣並無功勞啊！」這也是客套話，還是程序。

我去！這是我最先說的，這麼快就被元廷官員學會了？交專利費了？

「老師！」眾人一起行禮。

雖然文天祥和他談了很多，讓他對李洛的反感有所淡化，但他還是感到膈應。

李洛下馬，真金太子就下了安貞門城樓，帶著數百位文武大臣以及宗親貴胄出城迎接。

「你的家人，還在雲南。放心，我會派人暗中看顧他們。一有機會，就接他們來和你團聚。唐國的將軍們為國效力，我也不能不管他們的家人。」崔秀寧主動提起耶律忠節關心的一件事。

「謝夫人。」耶律忠節淡淡說道，沒有用冰鎮瓜果。

就這麼來到安貞門前的紅地毯前，李洛才下馬。

不光真金太子和禮部官員，凡是京中五品以上，以及親王貴胄，全部m.hetubook.com.com要來歡迎凱旋迴京的征南大將軍。

他們跑到李洛的馬前，一起跪了下去，用蒙語說道：「像一朵白雲一樣飄來的吉祥的人啊，你是草原上傳唱的英雄，你是布兒罕山下來的勇士……您凱旋而歸的身影，是翩翩而來的海東青……」

你為人不擇手段，全無信義可言，雖然本事了得，但多半只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乃是勾踐劉邦之流。為你效力，估計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場。

他又不傻，前後一想，如何不知道是個天大的局？大將軍李洛如此行事，難道不是個表裡不一、虛偽狡詐的奸雄么？

「不是，我不是！」陳益稷嚇得連連擺手。

崔秀寧道：「聽說耶律將軍是遼德宗七世孫？」遼德宗是耶律大石，崔秀寧這個歷史菜鳥本來不知道，她還是聽文天祥說的。

唐國起兵在即，這也是李洛在元廷最後一個官職了。

本王是主動投降的！不是陳昑那樣被迫投降的俘虜，你們搞錯了吧！

崔秀寧的書法本來很差，也就是這幾年當攝政夫人，為了不讓屬下笑話她的字，這才下功夫練了幾年，到現在也只能說是差強人意，算是書法入門。

在占婆被唐軍埋伏投降后，他還以為投降的是宋軍。他本來就對蒙元沒有好感，替蒙元打仗也不過是為了族人生存，純屬無奈。替宋軍效力，不是不可以。

「臣，謝過夫人！」耶律忠節真是心悅誠服了。

在書法上，她妥妥是自己老公的學生。

「若其不降，夫人萬勿相逼。吾為天下故，失信于元廷，本忍辱負重，無奈逞以陰謀。安能戕害君子，復失義于英雄？吾之行事，寧負少數人，不負天下人。吾心皎皎，唯夫人知之，他人何言，青史何言，千唾萬罵，奈之何也。」

就算你奪了天下，可你畢竟做過元廷的重臣，受過元廷的爵位封號，這又怎麼說？

跟在後面的交州王陳益稷，看著李洛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元廷官吏看著他的眼神竟然像是看俘虜，就更讓他憤怒。

崔秀寧心中有數，沒有多少，說明還是有一些的。

崔秀寧點頭，「那就動手吧，先將阿裏海牙拉下馬！他這個湖廣平章，就到此為止吧。」

崔秀寧讓她們坐下，吃完冰鎮瓜果和蜜餞，就開始說正事。

還有一群手持伊特勒（法劍），掛著亨格日格（法鼓），戴著九面銅鏡的薩滿太太，正甩著長發狂野的舞蹈，口中念叨著玄奧的禱詞。

這麼隆重的儀式，歡迎的當然不是李洛本人www.hetubook.com.com，而是大元威加海內的武功。

有這樣的三萬騎兵在手，唐軍的機動攻擊戰力就大大提升了。

現在加上李憶的四千多党項騎兵，石抹懷德的六千多女真騎兵，以及耶律忠節的六千多契丹騎兵，唐軍騎兵超過了三萬人。

「忠節寬厚君子，方正重信，是以吾重其德，征南多有看顧。忠節雖來，或恐誤解吾心，以其信義所秉，多半不恥吾行，遑論君臣相契也。」

倘若不拿下武關和劍南關，元軍主力源源不斷南下，新生的唐國如何扛得住？就算能扛住，南方也會被打的稀爛。

就連忽必烈的九黑尾九白尾蘇魯錠大纛，以及皇帝特有的九旄蒼狼戰旗，也佇立在城樓上，無比威嚴。

耶律忠節道：「末將的確出生西域。大遼（西遼）亡后，族人大多隨蒙古軍隊西征打頭陣，很多都死在極西之地。如今的大遼故地，已經沒有多少族人了。」

「嗚嗚，嗚嗚嗚！」牛角號適時吹響，真金太子大熱天的一聲盛裝，率領大隊官員踩著紅毯迎來。

那這肯定是李洛的親筆信了。

崔秀寧只好親自出面，召他入社主堂，再和他談談。

信上寫的是：

李織道：「大都那邊也安排好了，隨時配合君上。不出意外，湖廣平章必定是君上接任。」

唐國本來只有虎古和光夏統帥的一萬多騎兵，其中一萬是女真人，一千多是契丹人，兩千多是北方漢人。

可當知道對方不是宋軍，而是什麼唐軍，唐國君上就是他敬仰的征南大將軍李洛時，耶律忠節終於憤怒了。

「湖廣平章阿裏海牙那邊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崔秀寧問道。特察局針對阿裏海牙已經半年之久，是該動手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李洛看到這種場面仍然有些愕然。

李洛沒猜錯，由於忽必烈很喜歡這句祝詞，元朝禮部漢官很快就學會了，如今已經成了正式規範的禮儀。

偽造一封信，就能夠讓六千多契丹騎兵真心效力，為什麼不幹？

崔秀寧點頭，「真是英雄之後。耶律將軍出身西域吧？那裡還有族人么？」

耶律忠節看完這封信不禁心生愧疚。古人說義分大義小義，忠分大臣小忠，德分大德小德。如今看來，自己就是小義，而大將軍卻是大義啊。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能讓李洛藉助職權，行瞞天過海之計，將數萬精兵偷運至荊襄和鄂西，發動突然襲擊佔據劍南關和武關，封鎖北方百萬元軍南下之路，為唐國爭取戰略時間。

緊接著，一個怯薛侍衛奔下城樓，大聲https://m.hetubook.com.com說道：「大汗說了，安南已亡！」

李織道：「老師放心，全部已經謀划好了。我們何時讓阿裏海牙罷官，他就會被罷官。只等老師一聲令下，他的同僚立刻就會舉報他四款大罪！」

其他大臣也一起行禮道：「恭喜征南大將軍立下滅國之功！」這也是儀式的程序。

崔秀寧沒有再說話，而是取出一份信，這是她偽造李洛的筆跡，以李洛的口吻，炮製出來的一封信。

但糊弄對李洛筆跡不熟，本人也不通書法的耶律忠節，已經足夠了。

那就是幫李洛謀取湖廣行省平章政事的官職。

這四款罪當然不足以讓阿裏海牙掉腦袋，可足以讓他罷官去職。

盛大的隊伍敲鑼打鼓來到皇城欞星門下，就看到巍峨的城樓上，已經張燈結綵，城樓中間，赫然是一頂巨大的華蓋，以及全套的天子儀仗。

然後成百上千的官員一起大喊：「大汗說了，安南已亡！」

征南大將軍平滅一國，執其君長入京獻俘，實打實的滅國之功，大漲大元威風，是一定要親自迎接的。

「大汗！大汗！大汗！」

可你倒好，假冒高麗世族，蒙蔽元廷以圖方便，這也就算了。可卻謀取元廷高官，假借元廷之手謀取私利，暗行反元之事，如此做派，那後世青史昭昭，你該怎麼說？

這個官職不為移民，就為了搶佔關隘！

「你看看這封信吧。」崔秀寧將信交給耶律忠節。她相信耶律忠節不可能識破。

隱瞞奴隸兩萬口，貪污稅款兩百萬貫，火燒天雲寺，以家兵冒充強盜多次打劫長江商船。

真金太子執著李洛的手入城，笑道：「墨爾根拔都，大汗在欞星門上等待獻俘呢，這就走吧。」

陳益稷虛驚一場，趕緊快走幾步，和李洛拉近距離。同時心裏連罵：蠻夷！蠻夷！

也就是李洛，要是換個人，看到這麼隆重的歡迎儀式，想不飄都不能。

耶律忠節聽崔秀寧提到耶律大石，不禁流出敬仰之色，回道：「好教夫人知道，末將正是德宗七世孫。」

蒙古武士聽不懂他的漢話，但是見他和陳昑等人一樣漢服右衽，寬袍大袖，就認定他是俘虜，哪裡會放過？

這種手段的確有點下作，但崔秀寧作為一個特務頭子，又受到李洛影響，怎麼可能真把光明正大當回事？在她看來，手段不是重點，重點是為公還是為私，目的是否能夠達成。

這三萬騎兵，可都是精於騎射的精銳騎兵，比蒙古騎兵也差不了多少，不是濫竽充數的僅僅會騎馬的人。

凱樂喧天聲中，李洛的大纛剛剛hetubook.com.com出現，安貞門外就響起鞭炮。一隊身穿白衣的蒙古少年，手裡捧著馬奶酒，哈達，馬鞭等物，小跑著往白馬白甲的李洛迎去。

你這樣的話，我會很難做，不好意思造反啊。

七月四日，李洛一行終於來到大都。

崔秀寧嘆息道：「此信，本不該讓耶律將軍所知。只是我見將軍心有芥蒂，擔心有傷君上之明，這才無奈出示。耶律將軍若沒有效力唐軍之心，就憑你曾是君上舊部，我也不會虧待，自然一視同仁……」

也難為崔秀寧了，要不是這幾年文言文有進步，她還真模仿不了李洛的口吻。

「諾！」

耶律忠節之所以沒有反抗，只不過是顧忌六千族人的性命，只能暫時隱忍。但他對曾經敬仰的李洛，卻已經沒了信任。

不一時，李織李綿等人都到了。

緊接著，令李洛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聽大臣們再次吶喊，卻是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到真金太子和李洛過來，城門中奔出一隊隊武士，手持繩索，用繩索象徵性的將陳昑等安南君臣串起來。

「耶律將軍請起！」崔秀寧笑吟吟的虛扶道。

但想到這個儀式並不是忽必烈對他特別厚愛，而是所有滅國統帥都能享受的榮耀，李洛也就釋然了。

安貞門城樓上，是一身華麗質孫服的真金太子，今日他代表忽必烈，來迎接李洛獻俘的隊伍。

所以，反覆臨摹多次，終於勉強模仿出一封有七八分相似的李洛筆跡。

李洛趕緊跪下，卻被真金搶先一步扶住，哈哈大笑道：「墨爾根拔都，你可是凱旋而歸了，大汗很高興！本宮也很高興！」

激揚的旋律中，鐘鼓齊奏，懷抱著羊羔的蒙古少女戴著花環，唱著草原戰歌，教坊司的舞姬則是翩翩起舞。

耶律忠節一看信，就不得不心生慚愧。

半個大都城的人都聽到皇城傳出的聲音：安南已亡。

崔秀寧又問：「大都那邊呢？」

「大將軍！」陳益稷情急之下只好呼叫李洛求救。

「耶律將軍免禮。」崔秀寧溫言笑道，讓石珊瑚取來冰鎮瓜果，賞賜給耶律忠節。

忽必烈大叔，過了啊。

第二天，文天祥和耶律忠節深談之後，耶律忠節雖然有所觸動，但似乎仍未完全釋懷。

「諾！」

通政司的官員早就報了元廷，等到李洛來到大都，禮部官員已經迎著烈日，在安貞門列出迎接凱旋統帥的儀式，鋪出紅地毯。

「……吾不慮懷德。懷德乃太公之甥，吾之表親，以情度之，必歸我唐。吾所慮者，忠節也。」

李洛回頭一看，頓時啞然失笑，用蒙語說道：「勇士們，放開m.hetubook.com.com這個可憐的人吧，他是交州王，不是俘虜。」

「嬋兒，傳李織她們來見我！」

李洛就這麼被真金太子攜著手進入大都城，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很快，一個武士要將繩索套在陳益稷身上，以為陳益稷也是被獻俘的俘虜。

……

大片大片的人群在城門下跪倒，就連真金太子，也五體投地的跪倒。

崔秀寧又勉蔚了耶律忠節幾句，就賞賜了他一些海東出產的白糖，魚翅，鯨肉，以及冰塊等物。讓耶律忠節更是感動。

他感覺受到了大將軍的出賣和愚弄。李洛留給他的良好印象，立刻一落千丈。

耶律忠節趕緊跪拜下來，鏗鏘有力地說道：「臣耶律忠節，謝君上恩義，謝夫人雅量！契丹男兒不擅耕種，願誠心誠意歸順大唐，為君上效力！」

大群的海東青等鷹隼，被昔寶赤（養鷹官）帶著，排列在兩邊，一雙雙鷹眼看著凱旋隊伍來的方向。

哪四款大罪？

「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萬歲中，陳昑等安南君臣大熱天的被披上羊皮，被武士牽到城樓下，跪在地上。

耶律忠節打開信，覺得筆跡有點熟悉，馬上就想起來，大將軍發布軍令的文書，好像就是這種字體。他不通書法不假，但不會沒有記性。

耶律忠節離開唐公府後，崔秀寧喝了碗酸梅湯，就緊著辦另外一件大事。

一大群怯薛侍衛一起大喝道：「大汗說了，安南已亡！」

然而由於崔秀寧練習書法沒有字帖，所以就一直以李洛的書法為範本練習。如果說李洛學的是董書，那麼崔秀寧學的就是「李書」。

「末將耶律忠節，見過夫人。」耶律忠節來到社主堂，有點不情不願的向崔秀寧下拜。

你要反元，就光明正大的反，轟轟烈烈的干，不成功便成仁，在天下百姓眼裡，還是個大大的英雄豪傑。

此時，城樓下的音樂換成了蒙古國樂《海東青拿天鵝》，宏偉的音樂聲中，忽必烈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城樓上，似乎站在雲端，在俯視一切。

「唳！唳！」一隻只海東青等猛禽被養鷹人放飛，嘶鳴著直刺蒼穹。這是用雄鷹展翅來向李洛致敬。

李洛是金國代王完顏鐸的義子，也算石抹懷德的表弟。石抹懷德當然可以為李洛效力，但他耶律忠節，有何理由替這種人賣命？

「喳！如您所願！」蒙古武士放開了陳益稷，還向陳益稷撫胸行禮賠罪。

城門下幾個巨大的香爐像霧繚繞，一群薩滿太太在喃喃禱告。

大量的怯薛侍衛，環衛城樓上下。一對對大象，犀牛，白鶴，雄鷹，獅虎，海龜等飛禽走獸，也都環列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