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葬元

作者:武獵
葬元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卷 恢復中原 第580章 我是一顆響噹噹的銅豌豆!

第五卷 恢復中原

第580章 我是一顆響噹噹的銅豌豆!

更讓關漢卿無語的是,王四郎要求寫出他拒絕降唐,始終心向大元,為了忠於大元,矢志抗唐,無奈之下又逃出唐軍追捕,回到大元治下。
只是他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在唐廷得到一官半職。
他最討厭和這種人打交道。
兩個公人不再廢話,打馬就往南,直奔黃河邊。
旁邊一個士子道以扇擊掌道:「善哉!希孟兄此賦大氣磅礴,旨趣高遠,令我輩汗顏啊,不愧是濟南第一才子!」
「聖天子在位,中原光復,可以出仕矣!」
「原來是州衙所遣,可是有什麼分教么?」關漢卿耐著性子問道。
「不提了。吾先要做了草藥,好換點麥子。不然,一家人又要飢餓。哎,百姓困苦難耐,就算生病也只管等死,這醫術要想換口飯吃,也越來越難了。」這個自稱銅豌豆的男人,此時很是無助。
青年不服氣地說道:「爹,俺是漢壽亭侯的子孫,練武藝有什麼錯?就算不能馬上贏取功名,也能亂世防身。」
這,是不是太可恥了?
原來,這位王使君大名王四郎,是新任的解州知州。這所謂《四郎北歸》,寫的就是他自己。
王使君為何要這樣的本子?
關妻身子一顫,「可是各處渡口把守嚴格,船隻也都被管控,渡河談何容易啊。一旦被抓獲,全家都活不成了。」
她心中深惡官府公人,這些小吏如狼似虎,官小腔大,簡直就是盤剝小民,敲骨吸髓的行家裡手。
什麼?
「爹。」一個身材比關漢卿更加高大的青年從屋子中出來,「俺去河邊打熬力氣,看看能否捉到幾條魚。」
關妻苦笑:「說這些尚有何用?如今各處渡口,把守極嚴,就是要渡河,也很難了。再說,就算我們能偷渡到河南,唐主也未必知你,用你。你要出仕施展抱負,仍然難如登天。」
「夫人,吾是曾後悔過。可後悔的並非沒有經營仕途。而是後悔回到河東。」關漢卿苦笑,指指南方,「幾年前,唐主起兵時,我們還在金陵,又不知唐軍底細。聞聽刀兵,以為江南大亂,就趕緊渡江北歸。」
「關夫子!足下可是關夫子?」一個公人下馬,擠出一絲笑容問關漢卿。
當然是夜貓子上宅,好事不來。
這也是關漢卿陷入困頓的重要原因。
河東,解州,平陽縣,關頭原庄。
張養浩沒有回答,只是再次揮筆寫下一句詩:「洛陽聖君天海量,濟南寒士冰壺心。一點瑕疵煙青玉,滿腹憂懷梁父吟。」
「新朝科舉,不比金宋啊。據說,m•hetubook.com•com考中進士,也不過授官九品。只是,錄取比例很高,但還要考君子六藝和農學。希孟兄大才,倒是走薦舉更合適。」
什麼?關漢卿怒目看向兩人,心道我何時答應了?
「那他在不在家?」公人再問,那神情似乎是倘若老漢敢說不在,就會受到鞭打。
「兩位,關某才疏學淺,江郎才盡,卻是無法效力了。這個《四郎北歸》,恕關某無能為力。不過,既然已有大概故事,大可換人來寫。」關漢卿選擇了拒絕。
「都說,五十而知天命。吾年五十,當知天命也。」關漢卿神色變得堅定決絕起來。
可是,元廷的科舉考試,就是在他的努力下恢復的。也是他主持了元廷第一次科舉考試。
當然,張養浩乃是濟南富戶,其實不是所謂的寒士。
這也就罷了。
「看來,希孟兄是要決意出仕新朝了。」一個士子說道,「不知希孟兄是要參加新朝科舉呢,還是有門路走薦舉之道?」
此時,離黃河東岸只有半里的一個破落的大院內,正有一個年約五旬的高大男子,在院中碾草藥。
這個男人,當然就是戲曲泰斗關漢卿了。
幾年來,不少劇作家和優伶,都被以誹謗的罪名逮捕。南方的李唐越強大,元廷對梨園戲曲就越苛刻。不是討元廷喜歡的戲劇,根本不能演。
公人眼睛一眯,手指在桌子上不快不慢的敲著,「關夫子,某提醒於你,這可是知州官人之命。你,是要抗命么?」
看此人雖然衣衫簡陋,還在碾草藥,可面容卻頗為儒雅,不像個莊稼漢。
卻見兩個公人站起來往外走,「那就謝過關夫子了。既然關夫子接了差事,我等半月後來取稿!到時要是拿不到稿,嘿嘿……」
那男人回頭苦笑,「夫人吶,銅豌豆不怕煮,不怕炒,不怕捶,卻怕火爐融煉啊!」
寫了這個無恥的本子,那他成什麼了?那不是銅豌豆,那是一條狗。
今日,忽然來了兩個騎馬下鄉的公差,到了這黃河邊上的關頭原庄。兩人鮮衣怒馬,挎刀背弓,一進莊子就引起村民的注意,不少人紛紛避讓。
關漢卿長嘆一聲,竟是無計可施。只覺這五十年,身在蒙元治下,當真痛苦不堪。
關漢卿一愣,《四郎北歸》?他只聽過《四郎探母》,寫的是楊四郎逃出契丹探望佘太君之事。難道,這《四郎北歸》,寫的是楊四郎回到契丹之事?
關城剛剛離開家門,家中就來了客人。
關漢卿毫不猶豫地和*圖*書說道:「關某不敢抗命,實在是難以勝任。」
「兩位請看座,有話直說便是。」關漢卿見到來者不善,神色也肅然起來。
兩個公人連馬都不下,就大搖大擺的策馬直接開到關家破敗的大院。
「這是十兩白銀,乃是給關夫子的潤筆費,還請笑納啊。」手一推,將銀錠推到關漢卿面前,還有些不舍的摸了摸。
這些人雖然民憤很大,可是根本不能得罪。
聽她說話,顯然也是讀過書的。
做不了官,仕途無望,關漢卿只能寄情於戲曲,在一篇篇膾炙人口的佳作中宣揚心中正氣,卻屢屢得罪權貴。尤其是這幾年,元廷逐漸拋棄漢法,對漢人文士更加苛刻,要演戲劇已經很難了。
這其中,什麼唐軍大將送信勸降,斬使抗唐,兵敗被俘,拒不投降,施計逃跑,北渡黃河,重歸大元……
其他人紛紛出言讚歎。
「郎君嘆的甚氣。」一個頭髮斑白,面容憔悴的老婦從房中出來,「郎君不是說,自己是什麼煮不熟,捶不扁的銅豌豆么?為何終日長吁短嘆?郎君不是自稱,普天下風流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么?」
張養浩今年不過二十齣頭,可少年才高,已經做過東平學正。雖然此時無官在身,但畢竟算是出仕過元廷。
卻聽那公人笑嘻嘻的拿出一張信箋,「關夫子,這《四郎北歸》要寫的大概故事,就在這張紙上,你一看便知。這可是要到大都去演的。」
兗州首府,濟南,珍珠泉畔白雲樓。一個身姿挺拔的儒雅青年,正在白雲樓中揮毫作賦:
「夫人。」關漢卿突然抓住髮妻的胳膊,「我們全家,渡過黃河,去大唐!」
卻聽另一個公人笑道:「王使君託付之事,于關夫子不過小事一樁。不過,這潤筆費,卻是少不得。」說罷,拿出一個銀錠。
關漢卿頓時心知不妙。
關妻跺腳,「郎君不寫,半月後酷吏來索稿,我家何如!破門就在眼前!不如,妾身先死,免得目睹那日凄涼!」
跑出老遠的那個老漢,只得迴轉身來,對兩個神氣揚揚的公人唱個喏,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官人請問,小老兒仔細聽著就是。」
事實上,知州給的潤筆費是二十兩,只是兩人貪墨了十兩。
一個士子道:「希孟兄是要出仕大唐了么?只是,希孟兄雖是青年俊彥,可畢竟做過元廷之官,怕是朝廷不喜啊。」
老婦那依稀能看出當年風韻的臉露出冷笑:「郎君可是後悔了?想你關漢卿,也曾在大都名動公卿,在江南洛和*圖*書陽紙貴,為一時之俊傑,想不到臨了臨了,落了個鈴醫串巷,對聯換錢的地步。郎君是否後悔不曾經營仕途呢?」
待到這位大作家看完「寫作大綱」,頓時氣得牙疼。
……
「不寫。」關漢卿面沉如水。「吾所寫之本,無非忠義孝節,智勇善信。怎能以無恥為憑!斷斷不可!」
當然,知州官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一篇酣暢淋漓的好賦一氣呵成,文不加點,當真才氣縱橫。
什麼?寫劇本?為王知州?
關漢卿?老漢下意識的就點頭,「有有。」說著往南一指,「關先生,那可是這裏大大有名的人物哩,哪個不曉得?他家就在黃河邊。」
他指指四顧蕭然的破落大院,「吾家沒落至此,家無隔夜糧,就連筆墨之錢,尚且難尋。緣何不愁?」
關漢卿眉頭一皺,拱手道:「在下正是關某,敢問兩位公人此來有何貴幹?」
關漢卿抱抱卷,「江郎才盡,文思枯竭,實在無能為力,兩位另請高明吧。」
說話間,關妻忙不迭的端出來兩碗水,「兩位公人遠來辛苦,喝口水吧。」
關漢卿看著桌子上的十兩白銀,如同看見一坨狗屎。
一個公人點頭,「知州王使君,特遣我等來請關夫子,為王使君寫一個話本子。」
無恥啊,真是太無恥了。
原來是州城來的公人,不是縣城。知州和達魯花赤派他們來此作甚?
然而,他時運不濟。以忠義自許,不願投身軍務,為蒙元效力。又不肯落草為寇,加上身為醫戶,田土稀少,只能靠河吃河。
「新朝新氣象啊。大唐恢復中原不到兩月,各地竟然秩序井然,如同久旱逢甘霖啊,當真厲害。」
什麼?不寫?
「等關城回來,好生商議如何渡河。他經常在河邊打魚拉縴,或許有點法子。」關漢卿只能把私渡黃河的希望,放在兒子身上。
好在,關漢卿畢竟名聲在外,乃是解州有名的才子,又在大都做過小醫官,屬於士,所以村社的蒙古色目保長甲主,並沒有欺負他們。
「好,同去!同去!舉薦不成,再考科舉不遲!」另外一個士子說道,「以張兄才幹,就是一個郡守也做得!」
關漢卿氣的渾身發抖。
這使得關家人比起其他百姓,仍然好過一些,起碼不會受到保長甲主和大戶的刻意欺凌。
「王四郎此人,真是無恥之尤。」關漢卿長嘆一聲。
關漢卿當然沒聽過寫作大綱這個詞,但他拿的,就是一個寫作大綱。
「這關頭原,可是關羽故里?」公差問。
「老貨。m•hetubook•com•com」另外一個公人說話更不客氣,「這十里八鄉,是否有個叫關漢卿的人?你老實回答,但有一個字不對,仔細你的皮!」
關漢卿已經五十歲了,他這一生也算大風大浪,見過很多無恥之徒。可是像王四郎這樣無恥的,當真是第一次見。
兩位公差的臉色,頓時冷厲起來。
哼,了不起一個落魄的窮儒,空有些名聲,值當什麼?要是他答應,也就罷了。倘若不答應,且看我等公門手段如何哩。
加上關漢卿給人治治病,寫寫字,才能繳納賦稅,勉強維持一家生計。
老漢趕緊回答:「關先生之前一直在南邊和大都,幾年前回來,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了。」
看來,這兩個公人,不像是縣中來的,倒像是州中來的。本縣,誰不知道關頭原是漢壽亭侯故里?
「郎君還是寫吧。我知道,這有損郎君心氣名節。可事到如今,不寫又能如何?豺狼當道,暗無天日,只能罷了。」關妻苦澀的勸解道。
這蒙元治下,魑魅魍魎如此眾多,當真是人間鬼蜮!
說起來,關漢卿祖上也是大戶,只是早就沒落,淪為醫戶。早年,曾經在大都為醫官。但其人志向仍舊是濟世安民,只是不願意屈事權貴,也不願意為蒙元效力,這才沉湎戲曲之道,竟為大家。
「關夫子,王使君既然找到你,那就非你莫屬。誰讓關夫子大名在外呢?你可不能讓我等難做啊。」公人不陰不陽地說道。
詩中之意,信心滿懷。他認為自己雖然是有瑕疵的差玉,可憂懷天下黎民,一片冰心。聖天子海量,是不會介懷的。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郎君縱然真是一個響噹噹的銅豌豆,又安能經爐火融煉啊!」
張養浩笑道:「小弟並無門路,但還是想走薦舉。吾已經收拾好行裝,三日內便要西去洛陽,碰碰運氣。」
「好吧。大不了,全家一起死就是了。」關妻流下眼淚,「你呀,還真就是一顆銅豌豆。」
你道為何?
私渡黃河風險很大。可是關漢卿此時只想立刻離開這狗屁「大元」,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是是,正是壽亭侯故里。」老漢頓時與有榮焉的點頭,露出憨厚的笑容。只是這笑容難以掩飾那一臉愁苦的菜色,顯得有些凄哀。
「王使君要的本子,名目都取好了,叫《四郎北歸》。」
「好說,好說。」兩個公人都樂了,似乎此事很有趣。
張養浩是張九齡後裔,年少成名,很是豪氣。歷史上,曾經自告奮勇去大都求見權貴,以期舉薦。後來,他和_圖_書官運亨通,果然做到元廷高官。看起來,似乎是個貪圖富貴的官迷。
「你啊。」關漢卿恨其不爭的搖頭,「你整天打熬力氣又有何用?我關家是醫戶,朝廷禁兵器,你又沒有刀槍弓箭可使,能練的什麼武藝?就算練好武藝,又有何用?難道替元廷做軍殺人么?」
說完,頭也不回的打馬離去。
「兀那老漢!你且站住,驚慌甚麼!俺有話問,近前來答話!」一個公人大喊。
「……長歌慷慨吊陳跡兮,風動彷彿來英靈。暮色自遠而至兮,斷霞斜照忽明滅……一輪古月升東冥。」
關漢卿一瞅,卻是「解州衙堂」四個大字。
關城平時在黃河邊打打魚,做做縴夫,辛辛苦苦尋得一些吃食,這日子過得也頗為艱辛恓惶。
當年,關漢卿騎鶴下揚州,廣為結交江南名士優伶,留戀梨園戲院,當真是名動一時。
此人不但是元代文學大家,也是有名的漢人政治家,絕非是官迷那麼簡單。從他的歷史事迹來看,他對百姓可謂愛護有加,政治才能也非常出色。
落款是:濟南張養浩——《白雲樓賦》
「管不了這麼多了。」關漢卿咬牙,「一河之隔,就是洛陽。只要拼卻性命,去了南邊,那就是身在漢土了。」
「聽說關夫子也是風流人物,想不到如今竟似落了難。」兩個公人打量一下院子里的破敗和寒酸,態度更加倨傲幾分。
第二天,濟南名士張養浩就帶著一群文友,聯袂西去洛陽。
張養浩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詩歌詞賦雖是我輩所長,可終歸是小道。如今,聖天子駕臨洛陽,求才若渴,中原百廢待興,正是男兒用命之時,怎能一味雕字酌句,優遊林泉,忘情山水焉?」
這青年叫關城,自小愛武,以祖宗關羽為楷模,打熬的一身好氣力,重義氣,亦能讀書,可謂文武雙才,倒有一點漢壽亭侯的樣子。
「如今看來,唐主竟真是命世之主,而非賊寇之流。聽說,唐主坐了洛陽,大修長安,濟世安民,大有再開漢唐盛世之氣象。當初若是留在南方,說不定能為漢家效力,也不枉費一生了。」
「叨擾。」兩個公人大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座,就大喇喇的亮出一塊漆黑的木牌。
「好好,關夫子答應了。很好!」兩個公人站起來,似乎關漢卿真的答應了。
碾著碾著,此人突然扔掉手中的草藥,喟然嘆息。
「這如何使得。」關漢卿看都不看面前的白銀,淡淡說道:「還不知王使君要寫什麼本子?」
一個可歌可泣的大元忠臣,躍然紙上。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