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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斜眼乜著他：「貢品那麼容易的嗎？瓷器的質地雖說沒問題，可是貢品可就牽扯太廣了，需要官府人脈，需要民間口碑，更需要宮裡的太監……什麼來著？宮裡負責採購的部門……」

這幫人怎麼了？中邪了么？

顧青掄起這隻雙耳瓶在旁邊石頭上使勁一磕，瓶碎了，郝東來和石大興的臉頰同時狠狠抽搐了一下，接著痛苦地捂住了心臟，他們的心彷彿也碎了。

這是個很重要的日子，郝東來和石大興都到場，親眼見證第一批瓷器被工匠們小心翼翼地捧出窯口。很多人聚集在窯口的柵欄外，只因顧青下過令，柵欄內是「生產重地」，除工匠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其中「任何人」也包括郝東來和石大興，顧青就差沒敲鑼打鼓的告訴大家，防的就是這兩個人。

顧青攤手道：「你看，想作為貢品送進皇宮多麻煩，這麼多關係人脈要打通，你再有本事，手能伸進皇宮裡去？」

郝東來想了想，道：「沒聽說什麼官窯民窯，只和_圖_書聽說有『官監民燒』的說法，就是若被定為貢瓷，官府會派員下來監督咱們燒瓷器，但不會參与具體燒瓷事務，只是燒出來后驗查一番，不出紕漏便可運送長安了，當然，該打點的還是要打點，這都不叫事。」

不僅是他們，旁邊的工匠們也露出痛苦的樣子，好像瓷器里鑲嵌了他們的靈魂，瓶碎了他們也就魂飛魄散了。

郝東來和石大興也不介意，商人臉皮厚，自尊心不是很強，既然顧青曾經把話挑明了，就算他們得到了燒陶瓷的秘方也沒用，大不了一拍兩散，把核心技術分享給整個大唐的商人，郝東來和石大興立馬歇了心思，權衡利弊之下，當然是壟斷技術賺錢，他們是商人，又不是窯工，有錢賺就行，不是非要得到核心技術不可。

燒制瓷器比燒陶器複雜很多，無論工藝流程還是燒制工序，都比陶器繁瑣。

「好！好東西！這坯子又密又白，表面光滑，彈之清脆有聲，紋飾構圖精巧，少郎君，https://www.hetubook.com.com咱們燒出了好東西，郝某行商多年，不謙虛的說，這件瓷器是郝某生平僅見，當世第一當之無愧，說句犯忌的話，縱然是進貢長安皇宮的越窯精瓷，比咱們燒出的瓷器亦大有不如。」

周圍一眾人屏住呼吸，睜大眼睛看著顧青手裡的這件闊口雙耳瓶，郝東來和石大興激動得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聲響，生怕驚碎了它。

顧青嚇了一跳，接著道：「你們瘋了？燒出來的瓷器又不差，為何不能拿出去？」

「少郎君，郝某實在沒料到咱們燒出的瓷器居然如此精細，可謂當世絕代，如此精妙的瓷器，若只用來賺錢未免可惜，為何不能將它們用作進身之階？」

「進身之階？」顧青也不蠢，馬上猜到了郝東來的用意：「貢品？」

顧青亦愕然：「大唐沒有官窯民窯之分？」

燒出來的青瓷降溫后，在陽光下折射出玻璃質地般的釉色，淡青色的瓷器表面，高明的工匠描繪了一棵松樹和一隻仙ｈet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鶴，隨著陽光的折射角度，松鶴彷彿在瓷器的表面起舞飛翔，紋飾之華美精湛，可稱精品。

大唐的瓷窯有兩大類別，各地瓷土礦物含量和燒制溫度的不同，被分為越窯青瓷和邢窯白瓷，有「南青北白」之稱。但由於煤這個東西還未被用於燒制瓷器，邢窯的白瓷燒制出來往往質地比較粗糙，顏色也失之黯淡，故而世人大多青睞于青瓷，當世有「邢不如越」的說法。

郝東來擺手：「可不敢胡說，什麼伸手進皇宮，是大唐子民對天子進獻忠心，世上的好物件唯有德聖天子享之，縱然再難也要一試。」

郝東來和石大興愕然：「何謂『官窯』『民窯』？少郎君，咱們大唐有這說法？」

石大興瞥了郝東來一眼，示意他來解釋，郝東來笑道：「少郎君，咱們馬上要飛黃騰達啦！」

幸好顧青這個外行人不必摻和內行事，郝東來請的工匠足夠勝任，顧青完全可以退居幕後，只等分錢。

招手示意郝東來和石大興過來，三位老闆湊在和圖書一起，仔細觀察瓷器的胚胎。

「這一批瓷器不能拿出去！」郝東來和石大興忽然異口同聲道。

背著手像領導視察一樣嗯嗯啊啊幾句，不懂裝懂露出權威的神情，最後顧青在一群工匠的恭送下離開。

郝東來高興地一拍掌：「沒錯，貢品！既然咱們的瓷器比市面上的都強，為何不能用作貢品？」

郝東來道：「故而我們剛才說，這一批瓷器不能拿出去，咱們再燒一批，燒制的工序稍微差一點，差的瓷器拿到市面上賣，用以打出口碑，若將來果真被皇宮定為貢品，宮裡對貢品的要求是很嚴格的，必須比民間用的要好，到那時咱們手裡攢著這批質地更好的，心裏也就不慌了。」

郝東來急忙解釋道：「司宮台，順聖皇后在位時改內侍省為司宮台，司宮台下的內府局專司出納宮藏之事。」

平日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兩位仇人難得有了共同的默契。

啪！

四天後，第一批瓷器燒制出窯。

顧青採用的瓷土和燒瓷的燃m.ｈe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m料皆是上選，燒出來的質地自然是上乘，關鍵的就是上釉和紋飾技術，這就要看工匠的手藝了。

顧青疑惑地道：「我讀書不多，你們別亂說。進貢皇宮的瓷器不是必須要官窯所出嗎？咱們這個只能算是民窯吧？」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顧青不解地回頭看著他們。

石大興也一臉興奮地點頭：「郝胖子沒說錯，果真燒出了好物件，確實比市面上的越瓷強了許多，至於邢瓷，那更是沒法比……」

瓷土運上山後，顧青就沒管了，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外行人指揮內行人一定壞事。

顧青眯著眼：「啥意思？」

石大興摸著下巴亂糟糟的鬍子，道：「郝胖子的話我贊同，總要試一試的，不然浪費好東西了，少郎君，咱們的瓷器若是被定為貢品，可比賺錢實惠多了，有好物件在手，我們有底氣，無非上下使錢罷了，從青城縣到蜀州，從蜀州到長安皇宮，咱們一路用錢砸過去！」

二人越說越小聲，然後飛快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的眼神都是那麼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