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就算是走個過場籠絡軍心，將士們都認了，因為如此籠絡人心的方式也是滿滿的誠意，從古至今的主帥，誰聽說過如此豁出去的籠絡人心？幾乎費了半條命啊。

走到巷口，恰好看到一名客商那雙不規矩的手正朝姑娘的肩頭摸去。

「皇甫姑娘，邊監軍傳了話過來，他勸您快點行動，這些日他忙著上疏長安，卻一無所獲，迫切需要顧縣侯的幫助，所以……邊監軍的意思您懂的，他快沒耐心了。」

夥計沉吟片刻，痛快地道：「好，此事不難，半個時辰可辦妥，姑娘稍等便是。」

好像前世的健身房一樣，剛開始各種拒絕各種懶惰，一旦堅持一個星期，接下來每天都有一種不由自主想去擼一把鐵的衝動，哪天不去都會覺得渾身不對勁，生命里彷彿缺少了什麼。

顧青不由大急，跺腳暴喝道：「住手！放開那個畜生！」

皇甫思思站在客棧門口，望斷天涯路。

聽說這位侯爺喜歡在鎮上閑逛，而且最近還聽說他親自下令擴城建市，似乎要對龜茲鎮進行大改造。儘管她才見過顧青一次，但顧青主政一方的魄力她卻深深領教了。

成大事者，必須要具備非同常人的心志和毅力，除了堅定的性格，也需要狠辣的手段。

韓介領命而去，顧青坐在場歇息了一陣，試了試膝蓋的傷，仍有些痛，但還能繼續。

身份階級的差異擺在面前，將士們要看的是顧青的態度，絕不會奢求他的名次，態度拿出來了，只要你做了，我便跟著你一起玩命，絕和-圖-書不會有一句怨言。

但顧青卻還是咬著牙跌跌撞撞做完了一套動作，儘管完成得很慢，儘管還受了傷，但對將士們來說，顧青已做得足夠了。

五天的操練，顧青不知為何已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彷彿肌肉都已形成了條件反射般的記憶。

平日里養尊處優，對生活挑三揀四，那是因為他是權貴階級，他本應該擁有挑三揀四的權利，但到了該吃苦該玩命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畏怯逃避。

在將士們的眼裡，顧青的身體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差，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與將士們站在一起，便形成一種很明顯的區別，讓人一眼便看到兩者的不同之處。

夥計嘿嘿一笑，道：「那是姑娘您自己的事，邊監軍只看結果。」

有重賞，有懲罰，有主帥親自身體力行，所有將士再無任何不滿。對一支軍隊來說，這便是公平，軍隊里的公平可以讓將士們無怨無悔地為主帥拼上性命，因為值得。

當顧青終於艱難地完成了障礙跑，將士們再次爆發了山崩地裂的歡呼聲。

顧青大口喘著氣，道：「說過的話要算數，這是誠信。我不僅要繼續操練，以後每天都要跟今日一樣操練，沒有例外。」

將士們默默注視著他，沒人笑話他的孱弱，所有人記住的是這位主帥令行禁止，言出必踐。

不愧是長安調遣過來的官兒，果真是有幾分本事的，從龜茲鎮百姓和商人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可以看得出，他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無聲的校場上，一和_圖_書種名叫「軍心」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凝聚成團，如滾燙的岩漿流過眾人的心間，未來，無堅可摧。

韓介低聲勸道：「侯爺，士氣已盛，軍心可用，將士們對侯爺心悅誠服，侯爺不必再繼續了。」

顧青做到了。

第二天一早，正當所有將士以為顧青躺在帥帳內養身體不會再來操練場時，顧青在親衛的攙扶下卻再次出現在操練場上。

於是顧青讓人給他雙腿綁上沙袋，開始負重二十里越野。

不過顧青並不後悔，以後刀光劍影的日子將會越來越多，將自己的身體打熬結實了沒壞處。

常忠此時也換上了一身精練的短衫裝扮，見將士們神情感動，常忠趁勢大喝道：「常某雖已三十余，亦願附侯爺驥尾，從今以後，我與將士們同操練，看我的！」

想到邊令誠逼她對顧青使美人計的嘴臉，皇甫思思便打從心底里厭惡，然而，終究是受制於人，她只是個無人庇護的弱女子，除了忍氣吞聲接受，想不出別的辦法擺脫。

每天都被抬回帥帳，顧青覺得很沒面子，可孱弱的身體卻不爭氣，每次操練過後便卸了心勁，支撐整個人的信念瞬間鬆懈，身體便不由控制地倒下。

眼看姑娘被客商拉進了旁邊的巷子里，顧青領著韓介和親衛們急忙跟了上去。

空氣靜謐，但每個人的內心卻並不平靜。

……

世上有些事情可以靠聰明智慧輕鬆解決，很多事都能走捷徑，但是，也有很多事並無捷徑可走，人心是最能直接感受到冷暖的和圖書，想要走進別人的心裏，沒有任何取巧的方法，只能一步一步踏實地走，再艱難都別無選擇。

他太需要人間煙火味了，否則再待下去，別的將士那麼淡定，他可能會帶頭炸營。

……

完成了所有流程后，累癱了的顧青被親衛們抬走了。

勇於面對艱困的人，才有資格享受挑三揀四的生活。

皇甫思思想了想，道：「安排兩個人，做客商打扮，在客棧旁那條無人的巷口等著，等多久我不知道，只要等到顧青來了，他們便假裝上前欺負我，想必顧青應該會出手救我，這便是我與他結識的機會。」

完成了障礙跑的顧青被韓介等親衛扶回來，韓介蹲在面前給顧青的膝蓋敷藥纏上布帶，顧青臉色潮|紅，渾身是汗，喘著粗氣笑道：「不行了，真不行了，讓我歇息一會兒，歇息過後再繼續做……」

韓介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頭繼續幫他敷藥，道：「侯爺本是文弱書生，但統兵之道卻深得其髓，末將今日從侯爺身上學到了很多。」

自從上次顧青走了以後，她便每天在客棧門口站著，想在人群中製造與顧青偶遇的機會。

快走到福至客棧門前時，顧青忽然看到一名女子踉踉蹌蹌被兩位客商模樣的人從客棧門口拉走，門口的夥計急得跺腳，卻在客商的威脅下不敢叫人。

包紮完傷口，顧青朝韓介和親衛們道：「你們也不能例外，都去給我操練，告訴常忠他們，讓他們也去練，從今日起，全軍上下無人能特殊，我這個主帥都親自下場了，誰和圖書還能比我更特殊？」

皇甫思思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顧青這幾日沒現身，我能怎麼辦？邊監軍也要講道理吧？」

她卻不知道這五天顧青在大營里過著怎樣的日子。

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橋段，對顧青來說簡直爛透了，但對皇甫思思這個年代的人來說，這樣的橋段還不算老，再說，不管再老的橋段，有效便是王道。

顧青豁出去換來的代價，是擁戴，是心甘情願的服從。

顧青的動作完成得很勉強，跑得慢，爬得慢，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艱難笨拙，彷彿臨死彌留的人吊著最後一絲余息，隨時都會斷氣似的，令圍觀的將士們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與昨日不同的是，將士們沒有歡呼，而是安靜地看著顧青被抬走。

進了龜茲鎮便習慣性地朝南方走，幾天過去，擴城建市的工程不知進度如何，顧青是總負責人，必須要跟進。

顧青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握這支軍隊的人心。

顧青很明白這個道理，也狠得下心。不僅對敵人狠得下心，對自己也狠得下心。

只是這位侯爺搞出如此大的動作后，卻彷彿銷聲匿跡了一般，皇甫思思在客棧門口等了他五天，卻再也沒見過他了。

大吼一聲后，常忠的身形從障礙路的起點竄了出去，一項一項地重複著顧青的動作。

將士們再次爆發歡呼，領兵的各營官和旅帥立馬下令開始操練，平靜有序，有條不紊，軍心穩定，士氣高昂。

默默無聲地出發，默默無聲地消失在將士們的視線中，茫茫大漠里，顧青孤獨的身和-圖-書影漸漸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與黃沙飛塵融為一體，漸行漸遠。

說話的是客棧的一名新來的夥計，自從皇甫思思答應了邊令誠后，這人便來了客棧甘當夥計，他原本是邊令誠身邊的親信隨從，大家都心知肚明，邊令誠需要眼線安插在皇甫思思身邊。

玩命操練了五天才等到一天休息，顧青身子疲憊得不行，但還是拉上韓介和幾個親衛出了大營，進龜茲鎮閑逛。

當初為了陷害濟王，顧青敢拿自己的身體動刀，心狠如斯，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幸好，顧青是個看起來沒那麼討厭的年輕男子，儘管可能有點不正常。

夥計猶豫了一下，笑道：「姑娘您說，小人能辦到的一定辦。」

顧青堅持了整整五天，每天都沒有缺席。按照當初與常忠等將領定下的規矩，每操練五日可休息一日，顧青不由慶幸自己立下了這個規矩，不然再這麼下去遲早會把自己折騰死。

比昨日更笨拙更吃力的動作，比昨日更緩慢的步伐，艱難卻堅定，每個動作一絲不苟，顧青咬著牙再次完成了，仍舊被親衛抬走。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同甘共苦，這才是讓將士們心服口服的主帥。

相比以前懶惰的日子，顧青反倒漸漸喜歡如今每天操練的日子，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就好像一條鹹魚翻了身，終於不那麼咸了，變成了淡水魚。

皇甫思思面無表情地道：「我需要一個與他結識的機會，而你，需要幫我創造這個機會，如果沒有機會，邊監軍的事我辦不了，殺了我也辦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