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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拉著北河的手，滿臉笑容向著一側的房門走去。

「北河。」顏音姑娘道。

這是一種普通的清茶，入口有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修士之所以追求大道，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活的更久。

北河端起了面前的清茶，品了品。

這時的她依然在端詳著北河，並且渾濁的一雙眼眸中，有兩抹晶瑩在閃爍。到了最後，兩滴眼淚順著她深深的皺紋橫流而下。

而下一息，當北河看清抽屜中的某物后，瞳孔驟然一縮。

這，便是凡人的苦。從呱呱墜地，到入土為安，充其一生不過短短百余年。

「你可不要跟我客氣，」顏音姑娘道，「等他回來你們師兄弟兩人可要好好聚聚。」

聞言顏音姑娘一怔，而後道：「他呀，他常年都在外，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最終還是顏音姑娘開口打破了寂靜，看著他問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北河點了點頭，他就說一路走上來，居然沒有一個阻攔他的人，原來是這個原因。

說完后，此女掩面低聲哭泣。

雖然北河對此早有所料，但是當親眼看到后，他還是有些感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

北河看向了此女，「你呢。」

在石室中居住了數十年，北河已經很久沒有在房間中休息過了，甚至他已經忘記了躺在床榻上的感覺。

如果再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恐怕會在這凡俗的世界中，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

「當初我這m•hetuｂｏok•coｍ.ｃｏｍ春香閣繁華熱鬧，但是自從平生長大之後，我就更加喜歡清靜了。於是只留下了幾個店裡的老夥計，其他人給了一筆安身費，讓他們全部散了，回去多陪陪家人便好。從那以後，很多事情我都親身親為，倒也過得閑適。」又聽顏音姑娘道。

「你是怎麼告訴平生關於我的事情的。」這時北河又道。

如此想到時，北河看向顏音姑娘道；「這些時日，不知道可否打擾一下呢，我想見見他，就在此地等他回來好了。」

此女說話的聲音也跟北河一樣，極為蒼老，就像是兩張破舊的牛皮在摩擦。

看著他舉杯品嘗的動作，顏音姑娘極為欣喜。要知道當年的呂侯，從不會品嘗外人的東西，而作為呂侯的徒弟，北河自然也秉承了這種小心謹慎的性格。他能夠放下防備品嘗她的清茶，足以說明北河對她還是信任的，這使得她內心頗為寬慰。

「那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一次呢。」又聽北河道。

當年他殺周不為的時候，這母女二人，可是親眼所見。

呂平生之所以會問起他，便是因為他修士身份的原因。

「問起過我？」北河神色一動。

對此顏音姑娘搖了搖頭，眼中再次露出了兩抹淚花。

他辛辛苦苦追求大道，窮其一生也想要突破到化元期。但是苦修數十年，最終的下場恐怕依舊是老死。

「這……」北河越發的詫異。

呂侯是一個，呂和*圖*書平生是一個，而眼下的北河，也是其中一個。

「那就有勞了。」北河道。

「不錯，」顏音姑娘點了點頭，「算算日子，應該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她這一生本來就孤獨，能夠認識她並跟她有所交集的人，屈指可數。

他來到了床榻前，而後坐了下來，這時他看著身側的黑色柜子，好奇之下他伸手拉開了抽屜。

「你是……北……北河。」

「有時候平平凡凡，才算是一種圓滿的人生。」北河道。而這句話倒是有感而發。

對此顏音姑娘點了點頭。

數十年不見，二人之間應該有不少的話要說，但是仔細一想，似乎又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你就住平生的房間吧，我估摸著這些天他會回來，早就給他收拾好了。」

「顏音姑娘，好久不見了。」北河頷首開口。

遙想當初，此女可是春香閣的花魁，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尋常人即便是想見都見不到一面。但是在歲月的洗禮之下，卻變成了眼前顫巍巍的耄耋老嫗。

顏音姑娘回過神，收斂起悲切后，道：「我能怎麼說，只是告訴了他你以前是周國嵐山宗的人，後來嵐山宗被豐國皇帝給滅了。」

「初春嗎。」北河露出了思索之色，眼下就正值春初的時刻。

思量間他就看向顏音姑娘道：「對了，呂平生呢。」

「早幾年他是行蹤不定，想回來就回來，回來之後也只是匆匆一眼就離去了。最近這兩年或和圖書許是知道我時日不多，每逢初春的時候就會回來看我一次。」

北河隨著顏音姑娘起身，而後來到了小院一側的房間中。顏音姑娘推開房門后，讓北河好好休息，然後就去了樓下。

「常年在外？」北河神色一動，而後道：「莫非都不會時常回家看看你嗎。」

「嗯？」北河回過神來，看著她。

對此北河沒有開口，他看著眼前哭泣的顏音姑娘，亦是陷入了回憶。

人老了，就會懷舊。一些舊物，一些舊識，都能夠喚起多年前的追憶。

跟他比較起來，眼前的顏音姑娘過得反倒更加順心如意。

只是如今的他，已經耗到了七十歲，想要享受也時間不多了，倒不如最後拼一把。

「你也老了……」

北河搖了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何來見笑一說。」

「老樣子吧。」顏音姑娘苦澀的笑了笑，「這輩子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間春香閣。年輕的時候是不想離開，老了之後是離開了無處可去。仔細一想，這一生也夠悲哀的。」

直到良久之後，她終於想起了什麼，看向北河滿是難以置信。

「當然可以了。」顏音姑娘大喜過望，因為就算北河不說，她也要挽留一下。

「我就知道是你。」顏音姑娘眼中的淚水再次滾落，「你師傅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當年豐國的皇帝，是你殺的吧？」

得到他的答覆后，顏音姑娘吃驚更甚，而後她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水壺，和*圖*書有些興奮的開口道：「來來來……到裏面坐坐。」

當終於看清北河的樣子后，她不禁陷入了回憶，總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只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接下來，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安靜。

「他性子隨了呂侯，孤傲冷僻，即便是對於我這個娘，也是如此。」

「嗯？」

「他問我你到底是誰，又在何處。」顏音姑娘道。

他雙手倒背走在房間中，繞過屏風就看到了一張床榻。在床榻一側，還有一隻黑色柜子。

在北河面前的這位耄耋老嫗，自然就是當年那位傾國傾城的顏音姑娘了。

北河雖然詫異，但並沒有覺得意外。那呂平生五十歲就突破到了神境，自然是有著狼子野心，任誰都不甘平凡。

北河打量著眼前的房間，發現房間雖然陳設簡單，但是卻乾乾淨淨。

而只是略一思量，他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顏音姑娘眼看北河沒有開口，便注視著他的臉，甚至她因為老眼昏花，還靠近了一些。

北河暗道，或許顏音姑娘告訴那呂平生此事之後，呂平生恐怕還去過嵐山宗。只是那地方荒廢多年，他雖然最近這些年在嵐山宗閉關苦修，但幾乎足不出戶，對方來了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而從外面庭院里種下的花花草草來看，顏音姑娘已經沒有了任何追求，餘生也會在這春香閣中平凡度過。

「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壞。」說完北河又品了品杯中的清茶。

身在其中方知其味，顏音https://m.hetubook.com.com姑娘口中的悲哀，在他看來卻是一種平凡的圓滿人生。

周不為是一位虛境武者，年少時的呂平生或許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當他也成為一位武者之後，就知道要斬殺一位虛境武者，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北河當初殺周不為可謂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根本就沒有費什麼力氣。或許呂平生便由此推測出了他是一位修士。只有修士，要殺一位武者，才會如此容易。

對此北河本能的就一把將此女給震開，但是下一息他還是忍住了，任由此女拉著他，踏入了那間她居住了數十年的房間中。

四十年過去，此女竟蒼老成了眼前的樣子。

「嘗嘗吧，這是我親自種的。」只聽她開口道。

語罷，又聽顏音姑娘道：「對了，前兩年平生還問起過你呢。」

說完她又道：「來，我帶你去看看，然後再叫樓下做兩個當年你喜歡的飯菜。」

顏音姑娘可謂孤老終生，能夠時隔這麼多年看到北河，她自然是又驚又喜。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興奮所致，身軀顫抖得越發厲害。

良久之後，顏音姑娘的哭泣之聲才逐漸的平息，她用袖口摸了摸眼淚，看向北河艱難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把年紀，遇到一點點小事就會感慨萬分，讓你見笑了。」

聞言北河看著此女，而後點了點頭，「是我殺的。為了替師傅師弟，還有我嵐山宗滿門報仇。」

兩位老人坐在了一張圓桌前，顏音姑娘拿起了一壺茶，親自給北河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