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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油說道：「此事不難，眉山史家制瓷精良，國舅可以找他們購入一套瓷碼，然後別的就都好辦了。」

蘇油笑道：「進度很快，多數東西他們本來就會，就是提煉一下而已。」

蘇油又取了一個齒輪組的構件下來：「你看，這個就是用來改變轉速的機械部件。大輪轉一圈，小輪就能轉無數圈，它們之間的比例，便由兩輪齒數的比例來決定。你可以試著數一數，算一下，再轉一下，看看是不是如此。」

蘇油說道：「那是準備自己印刷嗎？還是從眉山購入書籍？」

好險！大匠作拍了拍胸口，幸好老子剛剛沒舉手！

無數匠人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將娃子們都招過來：「來來來，今天先生的課都在這裏了，我給你們說說，祖宗的玩意兒都要懂啊，不懂的今晚沒有陳婆婆肉餅吃……」

……

然而這不妨礙蘇油刻意誤導，看著小先生對胄案各種古老法式的神奇設計讚不絕口，然後拉著匠人們分析其中蘊含的那些理科知識，匠人們都覺得自己羞沒了祖宗。

給幾人上了茶，蘇油問道：「未知貴人所來是為何事？」

高士林笑道：「給你介紹，這位是我外叔父，曹佾。啊對了，就是大相國寺見過那位皇城和*圖*書使的兄長。對胄案課程好奇，一起過來看看的。」

那小孩轉動輪子，就見連桿前方帶動兩個齒槽，每轉一圈，齒槽就往前推一下。

高士林尷尬道：「呃這位……這位是我家……小哥。」

雖然還很懵懂，但是人人都明白，這絕對是一門精深的學問跑不了。

來到教研室，張藻張麒蘇小妹，一人一張桌子，正在批改作業。

蘇油今天講百分尺和千分尺的原理，下課之後，才背著書包過來：「蘇油見過案判。」

以前照著祖傳的法式幹活，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曹佾笑道：「如此瓷碼一事就拜託明潤了。」

曹佾說道：「揚州繁華，但是浮習太重，競以奢靡為誇，這點和益州有點類似。我想借鑒眉山的路子，使其衣食足而知禮節。想來想去，只有從書籍入手。」

大匠作拿胳膊肘捅了捅同桌的張麒，低聲道：「小七先生，你會畫不？」

一條直線，一個圓，幾條簡單的道理，然後成螺旋形的往複疊加擴大，最後形成一個邏輯嚴密，無可或易的體系。

宋代寺監，各種伎術官，比如司天，醫學，不少都是家族傳承。

高士林說道：「我這叔父，走的文人路子，音律詩詞都是行家，和_圖_書這次要去揚州做官，便想請教明潤一二。」

高士林哈哈大笑：「探花郎果然聞一知十，這東西在南陽馬蹬鎮找著了！話說前頭，加了這東西，煉出來的鋼要是不猛，哥哥可要找你賠靴子錢！」

曹佾說道：「眉山書籍精良，但是價格實在昂貴，我想還是自行刊印比較好。」

胄案進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當中。

「劉秀稱帝后，就將那鎮子封為了馬蹬鎮！你這個齒輪比例我算出來了，大輪一百二十齒，小輪十二齒，大輪一圈，小輪十圈，哈哈哈真的好簡單。」

那小孩自己去一邊計算去了，蘇油這才回來繼續和曹高二人喝茶聊天。

蘇油笑道：「的確，而且剛剛那節課，只是原因之一端。林林總總，幾十上百項的改進，字碼，用墨，紙張，工序，積累起來，才有了如今的眉山印刷。國舅去揚州推廣文字，要求不用太高才是。」

蘇油笑道：「我們去教研室細說吧。」

然後就見蘇小妹啪啪甩了兩本冊子在桌上：「就算第一冊都懂了，還有第二冊，第三冊！水力裝置上的漸近線齒輪，原理誰懂？誰會畫？！」

教研室牆上，掛滿了各種教具，書架上全是各種黃銅的機械部件。

說人家是ｈｅtubooｋ.ｃoｍ.com小孩，其實跟蘇油自己年歲差不多。

一群匠人腦袋搖得呼嚕呼嚕的，這回徹底老實了。

蘇油笑道：「此事容易，我這就修書一封，讓他們直接往吳中發貨，曹兄抵達揚州，去四通商號會所領取便是。」

曹佾大喜：「這樣就太好了！」

光我們回家再講，總是隔著一層，這些都關係著娃子們以後的錢糧啊……

幾人轉頭，就見曹佾帶來那個孩子，正在伸手擺弄架子上的黃銅工件。

胄案作坊，同樣如此。

蘇小妹說完，轉身在黑板上拿尺規呼呼作圖，沒一會畫出了一個大齒輪，旁邊一溜的計算式，然後拍了拍沾著白灰的小手：「這麼能鬧，誰來照著畫一個？」

幾人正說得開心，就聽蘇小妹的聲音響起：「那誰，你別亂動機械教具！」

蘇油手一揮，愛來都來，如今圓鋸之類的都到位了，坐不下就去兄弟單位將作監那邊借人，修大教室！

到如今小先生將裡邊蘊含的道理一講，匠人們這才明白——哦，原來祖先當時這個地方如此設計，是因為這個定理；那個地方那樣設計，是因為那個公式啊……

曹佾拱手笑道：「本來還想自行制碼來著，但是剛剛聽君一席課，勝讀十年書。活字碼唯眉山精和圖書良，不次於雕版，卻是有原因的。」

「如此每個工人只需要專精一個細節，一個步進機就能形成一條流水線，不但效率提高，工藝也更加精湛了。」

就聽正在計算齒數比例那少年說道：「後漢光武帝劉秀起兵討伐王莽，被王莽追趕到那處所在。劉秀為擺脫追兵，巧施一計，故意將馬蹬子丟于地上，而後自岔道而去，終於得以脫險。」

張麒埋著腦袋正跟蘇油出給自己的橢圓題搏鬥：「認真聽講，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油將工件取下來：「覺得有趣是吧？這個教具講授的原理是這樣的，你轉動這個輪子看看。」

那小孩問道：「這個有什麼用？」

曹佾說道：「說起馬蹬鎮，倒是有個典故。」

歷代大匠作其實也不一定能搞清楚理論原理，不過是他們的實踐經驗豐富，不知不覺地將這些原理運用到了生產裡邊。

不少匠人就求告過來，小先生，嘿嘿嘿，家裡幾個不爭氣的，能不能也來跟著聽聽？

高士林問道：「怎麼樣？匠人們都還學得進去？」

蘇油舉杯相敬：「國舅請講來。」

蘇油說道：「我們假設一件皮甲，需要用鉚釘裝配護肩，護心，鎖帶。通過這個機械，便能夠做成一個傳送帶，一個工人只負責和_圖_書護肩，裝好後放到傳送帶上，傳送帶通過步進機械，將皮甲傳送到下一個只安裝護心的工人那裡。」

大匠作想舉手，想了想又偷偷縮了回去，小丫頭生氣的時候氣場賊強了。

高士林說道：「明潤，哥哥這段時間可沒瞎玩啊，找你說的那什麼鬼猛礦，腿都快跑細了，靴子都磨壞好幾雙！」

蘇油笑道：「這叫步進系統。每轉一下，就發生一次步進。」

自家先輩的東西傳下的東西都不會，這對宋人來說，就是悖逆，走出門去都抬不起頭見人的。

匠人們第一次覺得，自己祖祖輩輩研究的那些玩意兒，竟然可以從中提煉出一種形而上的玄妙學問。

今天高士林也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年級比他大些的中年人，以及一個十幾歲的小孩。

那小孩點了點頭：「有道理，但是水輪轉一圈，才走這麼一小步，太慢了。」

曹佾拱手道：「明潤所講的百分尺和千分尺，讓人茅塞頓開，正好相求的那件事情，應該與此相關。」

萬法皆有準，這是一個倒圓錐形的體系。

那這位就該叫國舅了。

蘇油給二人添茶：「既然如此得意，那想來是找到了？」

蘇小妹咬著牙道：「誰再鬧，班長給我轟出去！反正最後又不是我損失晉陞加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