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於是三人便在小天井裡邊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小李子身上也掛著一個好笑的圍裙，搓了手過去取過那人手裡邊的文書看了：「學士，你有伴兒了。」

碼好味道之後，洗鍋炸裡脊塊，倒入菜油加熱。在一個盆中加入麵粉，鹽和胡椒粉拌勻。將腌制過的豬裡脊肉放入其中，裹上一層粉後放入油鍋，炸至金黃，撈出瀝干。

蘇油不信：「《咨要》裡邊，黃河下遊歷代變遷，可知其詳？」

蘇油點頭：「那是，人主一時快意，有可能禍患無窮。一旦君主昏庸、權臣秉政，多借詔獄之名，泄私憤，逞淫|威，打擊異己，排斥同僚。會釀出大亂。」

豬裡脊肉洗凈切塊，放在一個小盆裡邊，加入切碎的大蒜，香油，醬油，拌勻腌制碼味。

「這就導致人主受制於臣，聰明易為蒙蔽。」

來的時候蘇油正在做飯，氣候從昨日開始突然變化，漸漸轉涼，蘇油決定提前貼秋膘。

竇四說道：「不礙的，我一閉眼就能睡著。」

雞湯裡邊還添加了薏仁和紅棗，竇四算是開了眼了：「傳言小蘇學士飲食|精到，今日得見，果然不同。」

就聽那人說道：「原來是小蘇學士當面，卑職賤名hetubook.com.com不足掛齒，我姓竇，叫我竇四就行了。」

靠！這個推斷，和理工小組在河東河北的考察測量結果非常吻合，蘇油在給趙頊的上書裡邊，水利一章的重點，就是要說這個。

洗凈鍋子，在鍋中加油，加入切成塊的山藥，青筍，炒熟后倒入醬汁，混合均勻后加入炸好的裡脊塊，翻炒入味后盛入盤中。

蘇油也不知道這道菜該叫糖醋裡脊還是叫咕咾肉了，總之就是一道酸甜口的美食。

竇四拱手道：「學士與司馬學士的大作，在下細讀過。」

沒寫名字，一般都是干犯大人物的陰私，蘇油看著那人唇紅齒白文質彬彬的樣子，還長得挺秀氣，一時間就有點往歪了想。

竇四似乎不想結束談話：「聽聞學士對水利有建樹，竇四想要請教一些問題。」

「《禹貢》記載，大河下游流經今巨鹿、深州向東，經武強，河間，于青州入渤海；」

蘇油沉吟片刻：「《河情咨要》讀過沒？」

竇四有些不好意思：「哪裡能得這樣的榮幸，不過我在將作監看守文書，這些書籍將作監里都有，平時料理完差事，便喜歡翻閱。」

蘇油奇怪，要是都會和-圖-書，你就該把我當做師長，該非常尊敬才對，這態度卻又不像啊……

蘇油似乎有些明白了，河工那是長期出問題的部門，都水司，河渠司，工程靡費浩大，常常殫竭民力而無功，導致無數的官員背鍋，這小官估計就是傳統的背鍋俠。

另一口蜂窩煤爐子上放著一個砂鍋，裡邊小火燉著雞湯，還有幾年剛剛下樹的白果。

然後炒料。

「是不是因此被小吏蒙蔽，犯了過錯，才被追逮到這裏來的？」

「是故安道公曾上書，痛言漢、唐兩代之衰，『詔獄』之弊，為亂政之首。」

小李子說道：「這位是小蘇學士，這位是……咦，問狀上邊怎麼沒寫名字？」

竇四端起碗來一口湯：「都說烏台裡邊不好過，小蘇學士倒是坦然。」

那人想說不要，可聞著這味兒，一個「不」字愣是說不出口。

蘇油說道：「其實不值幾個錢，就是一道豬裡脊而已，貴在調味。這個湯健胃補脾，小竇你可以多來點。」

「《漢書·地理志》記載，西漢時期的大河，則離開了太行山東麓，經大名向北、流過館陶，景縣東界，又向東北至黃驊，其後入渤海。」

竇四拱手道：「卻也不是輕ｈｔｔps://wｗw•hetuｂook•ｃoｍ•ｃｏｍ易。詔獄本以糾大奸匿，故其事不常見。文帝時的周勃、成帝時的王商，二人雖曾貴為丞相，但均受詔獄之苦，周勃至有『安知獄吏之貴乎？』之嘆。」

讓小李子去市場上買了一條豬裡脊肉，必須是鄭州莊子那邊那種獅子頭大黑閹豬的的嫩裡脊。

蘇油搖了搖腦袋，甩掉了腦子那些齷齪的腦補：「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也好應付御史不是？」

於是問道：「你是哪所理工學院畢業的？」

竇四都傻了，老子只是隨便找個話題拉拉關係而已，不是要你在詔獄裡邊大談詔獄的不是！

「而刑罰又是人主大柄，天下公器，非所以假人者也，故而法一傾而上下危。」

吃過飯，蘇油見竇四什麼都沒帶，便取過繩索，把床單兩頭扎了，做出一個吊床：「這就秋末了，總不能還睡地上，給你弄個吊床，你要是不習慣，我睡也行，明日里再讓小李子買一張床去。」

待稍微冷卻后再入鍋炸第二遍。

知雜北廡，蘇油同樣也遇到了一個小官。

看他白白凈凈的樣子，也不像常在河邊跑的人，於是說道：「河工之要，便是親自考察，掌握真實情況。看你這樣子，實和-圖-書在不像督河之臣，倒像是長期處於室內，養尊處優的樣子。」

啊？竇四不知道蘇油一瞬間竟然腦補了這麼多，本來想要就坡下驢，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來這裏跟河工其實沒有關係，不過今後多半會成為水利之臣，因此……」

「看似在行使皇帝的旨意，但是人主不可能親自審理案件，其實還是權柄下移，法權濫用。」

「如果河患再起，這兩個地方，有可能會決堤，黃河將再次改道。」

這回終於改顏相向：「理工新式測繪技術，懂嗎？經緯儀會不會操作？新式等高線地圖看不看得懂？工程量計算會不會？」

蘇油傻眼了，這尼瑪……又是圖書管理員？

竇四點頭：「這些倒是都會。」

蘇油正在忙活著美食，見進來一個很年輕的小官，站在那裡懵逼，對小李子努了努嘴，意思是你的業務來了。

蘇油笑道：「那挺好，和我家大蘇一樣。」

竇四說道：「《山海經》記載，春秋戰國時期，大河下游處在河北偏西，沿太行山東麓北流，經巨鹿縣的大澤、深州、饒城，再向北經雄、霸，轉向東流入海；」

咽了口唾沫，對蘇油拱手：「那就有勞了。該如何稱呼？」

蘇油將砂鍋端https://ｍ•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coｍ起來放到桌上：「那就同時天涯淪落人了，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飯吧，多添一雙筷子的事兒。」

炸裡脊肉剩下的多餘的菜油倒出，僅剩下一湯勺左右在小鐵鍋中，撈去殘餘在裡邊的炸麵粉塊，放入薑片爆香，蔥段，炸成蔥油，然後撈去雜質，放入梅子醬炒制，再依次加入白醋、白糖一起燉煮，熬出醬汁起鍋。

「又況多張網穽，旁開詔獄。理官不得而議，廷臣不聞其辨。事成近習之手，法有二三之門哉！是人主示天下以私而大柄所以失於下，亂所由生也。」

說完又道：「我可能會寫字到很晚，燈光可能會打擾到你休息，還請見諒。」

趕緊擺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裏脊香甜鮮嫩，食不言寢不語，我們吃過再聊。」

蘇油笑道：「不好過的，那是畏罪憂疑之輩。今上固非順帝，景帝，大宋也非西漢之時，我沒什麼可怕的。」

見蘇油有考較之心，索性將自己這些年的思索也說了出來：「如今經多年整治，河道初具規模，但是濮陽，內黃兩地，地勢平坦傾斜，水利不足。」

「所謂蓋一成之法，三尺具存。而舞文巧詆之人、曲致希合之吏，猶或高下其手，輕重在心，鉤摭鍛磨，罔用靈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