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們的眼光只放在了那筆數額巨大的金錢之上，卻看不到後宮的慈善之心，看不到百姓們的感戴之意，看不到對人心的勸化作用。」

「要說理學為偽學，為混淆是非，毀人良善，是毀滅綱紀，褻猥王道。我只能說，這人不了解理學。」

「臣一生所學，是一視同仁。」

「比如理學最初發現我們腳下是一個球體的時候，誰人相信？可如今已然獲得了證明，上智之人，誰又不信？」

靠！群臣被氣了個倒仰，整個開封府都鬧得沸反盈天了，你作為當事人竟然說你不知道？！

「之前都只說是提供一些證詞，釐清一些事實，臣也一直在配合。後來因為『一里編民百戶寒』之詩自劾，御史們也收了狀紙，陛下當知此事。」

「君愛民如赤子，民愛君如腹心。西軍之中，蕃人佔了一半，而西軍的騎軍，幾乎全是蕃騎，建功立業，浴血沙場。為何還要強分漢蕃，生造對立？」

李定驚怒交加：「你……你……你與御史台的衙役關係那麼好，他們能夠沒有告訴你？」

所以御史台的確存在巨大的程序瑕疵。

「漢人中，西夏漢人，遼國漢人，也是宋人的大敵；如西夏梁太后，就是地道和-圖-書的漢人，卻一心在西夏推行腥膻。」

蘇油一下子愣了，似乎感到匪夷所思：「臣在兩浙路接到烏台飛牒，入京之後直入御史台，連親友都不敢去見。」

「有理不在言高，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不用如此劍拔弩張。」

「這是對陛下的污穢，臣不但不認罪，還要嚴厲聲討之！」

「我朝中官如秦翰，一生南征北戰，負創四十九，盡忠國家，不害人，亦不妄譽人。」

「再之後，臣天天與御史們相見，卻沒一個人告訴我後續啊？！」

既然程序不合規，導致當事人還沒有被立案就被審問，而且當事人被審問的時候還並不知道是在審問自己，那御史台這就存在誘供的嫌疑。

「出入文字，除了給陛下的密折，其餘都經過你們嚴格審核，你們不告訴我，那我何從知曉？」

「而我宋境內的諸族，卻一樣為大宋服役納稅，保家衛國。他們當然也都是陛下的忠實的臣民。」

就類似後世，沒有官宣，即便網路上傳得沸沸揚揚，蘇油也可以不認！

「別別別……」蘇油趕緊擺手：「陛下，御史颱風聞奏事，很多東西都是子虛烏有，然而傳揚出去，別人都當和-圖-書成真的。比如歐陽學士，司馬學士，介甫相公，都曾經被如此污毀過，還是容臣自己看吧。」

蘇油早就知道內容，如今只是裝模作樣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後躬身笑道：「陛下，御史之橫，臣這次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臣在外路的舉措，從來都是詳列條陳，上奏中樞，皆有歷年文牘可查。」

這一個個招呼下去那還了得，舒亶厲聲喝道：「蘇油！陛前問對，還敢如此放肆？！」

「沒有啊？」蘇油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北廡的小李子，因為跟我一起做了幾頓飯，就被你們嚴厲訓斥，要求不許傳遞消息，以免串供。」

「內官李若愚，李舜舉，乃臣帥陝西、南海時，陛下特旨的監軍。」

「臣一直以為自己還在積極配合御史調查子瞻之事呢，沒收到文告說是在正式審問微臣啊？」

「紫砂壺上的詩，本是詠菖蒲的。菖蒲上品，至一寸九節者，花市上俗稱為『老龍根『。」

趙頊說道：「明……蘇油，御史彈劾你十大罪狀，為何不見你有伏狀，抑或有自辯上陳？」

「如果不懂，大可以學習。理學從來都是兼收並蓄，不拘門戶，heｔuboｏｋ•cｏｍ.ｃom求同存異，以實證真。」

蘇油當然知道，不過因為他身在烏台，之前只因為「一里編民百戶寒」那首詩的問題，算是自首，後來御史們就再沒有下過追索搜求之類的正式文件。

「也是陛下和介甫相公光風霽月，不以臣唐突愚鈍，條陳所列，也有採用一二，此乃臣薄有所用，不勝欣喜之至。」

「至於說庇護廣銳軍蕃將吳逵，臣只想問一句，吳逵他該死嗎？交趾楊蒔蒙陛下寬恕之後，交趾人人盡忠，占城官民順服，皆曰撥雲霧而見天日，今日得逢堯舜之君。怎麼還成了禍根？」

舒亶說道：「陛下，就算是御史台略有差失，但是蘇油的逆跡明白無誤，請容臣當眾宣讀，令其自辯！」

「皇宋慈善基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御史們只看到了後宮把控基金會的運作，卻看不到基金會每年救了多少孩童，撫恤了多少鰥寡孤獨，讓多少廂軍老軍得到了妥善安葬，每次災難時，救助了多少難民。」

沒收到過文件通知，老子就是不知道！

「假設，不等同於事實，更不等同於真理。所以此罪，臣實在沒法認。」

「至於虛飾政績，可問蘇油的後繼者：蘇油離任交接之時，倉廩是否和圖書充實，府庫是否完備，軍士是否習練，人民是否安愉。如果有一任一地的接任者提出異議，蘇油甘伏其罪。」

「既然說它是偽學，那就請拿出實證來。胡亂臆測，理學只將它稱之為『假設』。」

「溫良謙謹，輕財好施。逝世的時候，京中禁軍百姓，無不痛哭相送。此等中官，蘇油心裏只有敬重。」

現在作為同一性質處理，卻沒有通過文件形式告知蘇油確認，這就是不合制度。

「所以平素里因公事相見，相互間比較尊重，而私下裡從未往來，怎麼就成了結交？此罪，臣不認。」

「不是只有漢人才是宋人。如今大宋撫翼之下，有河湟橫山的吐蕃人，西南的夷人，荊湖的瑤峒，南海的交人，占人，黎人。」

「我朝懲于唐末內宦之禍，故而流行歧視中官的風氣。而臣對內官，僅是不歧視而已。」

趙頊點頭：「准。」

群臣的目光頓時變得饒有意味，御史台這下，粘上屎了。

藉著讓蘇油提供蘇軾案的證詞之機，進而搞蘇油的黑材料彈劾他，御史台，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理論上講，蘇軾入御史台，和蘇油入御史台，其性質是完全不同的，一個是犯罪嫌疑人，一個是證人。

「所謂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祠，蘇油一旦知曉，必定嚴加禁止。可陝西路民間祭祀的是涇河龍王三太子，南海路民間祭祀的是龍師少保，我還能怎麼辦？」

「因為他們的心裏沒有仁善，推己及人，以為後宮如此操勞，是為了一己之私。」

「理學是認識世界之道，是照應本心之道，是抒正本源之道。」

蘇油對舒亶微微躬身：「舒大博，蘇油萬里來歸，一直未能出外，實在是對大家有些失禮，一時相見，歡喜得過頭了。還請見諒。」

「內官也是人，沒有劣跡，就不該歧視。」

「但是蘇油從來不無原則的誅戮，對於安靜守順的蕃夷，蘇油還是那句話，一視同仁。」

「這條罪，臣當然不認。」

「說我更張新法，虛飾政績，更是空談。」

「說我對夷人綏靖軟弱，無原則地安撫，但是至今在蘇油手下了結的夷人性命，怕是不下十萬。」

舒亶只好將李定的彈章交到蘇油手裡。

「他們漠視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的慈悲，卻用赤|裸裸的金錢來衡量利弊，將慈善當做了權力，實在是可笑至極。」

「為了鼓勵大蘇不墜志氣，方有『癯根未悔凌雲志，照影溪天作卧龍』句。臣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就成欺君罔上了，這條罪過，臣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