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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個夢想，他不惜重用王安石，不惜在王安石被攻擊下台後，咬著牙繼續僵持改革，與群臣相抗。

邊上就有人插嘴：「所以說國公爺到底是有眼光，當年種五損兵折將丟了啰兀城，灰頭土臉的時候人人都恨不得將他踩到泥裡邊去。只有涪國公說種五將才難得，只是缺少了時間歷練而已。」

他想到了自家兒子的畫冊里，那個叫做《皇帝的新衣》的故事。

李若愚當年被蕃人往被窩裡邊塞女人，李憲被捧臭腳，王中正貪鄙到徐州的棗子都不放過，被曾孝寬上章彈劾，這些事情，早都成了京里的笑話。

「陛下？」

他走過彎路，不敢過於信任與自己一樣年輕的蘇油的主張。

我自己都做不到的，我不會苛刻地要求別人做到。

二十歲，到三十歲，他曾經因為自己的執念付出沉重的代價，也幾乎讓這個國家陷入政治分裂的深淵，他親手罷黜了無數他非常欣賞的人，也親手提拔了無數自己非常厭惡的人，甚至幾乎毀了自己的健康。

王珪也很高興，雖然蘇油是政敵，但是一朝去掉宋朝百年大患，這是普天同慶的事情，拱手道：「陛下，我們中書，計司，樞密商議了一下，六路都經略司，當以獎掖為主，命其上報此役功和_圖_書臣，頒布恩賞。」

米店老闆開心地喊道：「李學究摳搜，今天這頓我請！哥幾個不醉不歸！」

趙頊回過神：「叫大家來，就是分享一下這個好消息，事情還沒完，梁氏還在，興慶府還在。」

直到兩人都徹底成長起來，直到蘇油用他的實踐徹底證明了他的理論，直到烏台詩案之後那次長談。

「現在你看看，這五十萬裡頭，一半都是他的功勞！」

汴京城的景陽鍾又響了起來，眾人都安靜下來，聽著悠揚的鐘聲傳遍汴京城。

當然他也不會如王珪、蔡確那樣唯命是從，他會心平氣和地跟你講道理，剖析利弊，從各個角度出發，去找出政策的各種漏洞，讓你知道那樣做不穩妥，有問題，然後建議糾正。

這事兒也成了大笑話，於是童貫便落了個「天山童姥」的諢名。

又是一場大笑，西軍幾路中官監軍的德性，早就在汴京被人編成了段子。

郭逵說道：「這是聖意！陛下要的就是這個排場！剛剛走西華門不是被合門使擋了，讓走這邊嗎？」

他有宏大的志願，為了它一步步堅持和努力。

折繼祖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咱武臣從宣德門騎馬而進，是不是有點……」

在民眾的圍觀中ｍ•heｔubｏoｋ•cｏm•ｃｏm，幾名身著紫袍紅袍的大員，先後騎馬來到宣德門外，遞表待詔。

為了國庫充實一些，他背負了一身的罵名，被潑了太多的污水。

他在生病，自從中路大軍被圍后，他就中了風寒，還發起了高熱。

郭逵鬚髮皆白，身邊落後半個馬頭的，是折繼祖和折克柔，三人身著新軍冬禮服，領花和肩章閃閃發亮，身板挺直，一臉莊重地跟在章惇和蔡京身後。

民眾自發組織起了大遊行，齊齊匯聚到宣德門前的大街上，等待著陛下張貼出敕告。

趙頊心裏暗自想到，將朝廷爵祿當做營生的人，幹得比所有將之視為生命的官僚們都幹得更加的出色，這還真是見了鬼了。

看著汴京民眾近十萬人聚集的大場面，折克柔有些心慌：「無功不受祿，這搞得跟俺們大勝而還了一樣……」

「至於蘇油的請罪文書，大家都覺得過於苛刻了，還請陛下留中，好生撫慰。」

不納妾侍，與自己的原配恩愛和睦，敬重非常，光這一條，就勝過大宋百分之九十的士大夫。

然後有扭頭：「樊老三，添一盤香辣兔頭！咱今天也取特娘幾個首級！」

他對皇帝的要求，是最低的，他從來不會聲色俱厲地逼迫自己，端著各種和-圖-書各樣的大道理來教訓自己。

直到有一位賢臣站出來，坦然地說，我也不是什麼君子，我的身體里，永遠存在小人的那一面，我將一輩子努力和那一面作鬥爭，爭取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會得到一聲讚譽，說我在這場和自己的戰鬥中，我贏了。

呂公著說道：「此戰尤為可貴的，是夏軍屠滅幾五十萬，而我軍陣亡不過數千，傷兵也才萬余，大部分都得到妥善救治，還能重上戰場。」

是職業，那就是可以隨時拋棄更換，對蘇油來說，當官的收入，怕是還不如做生意，教書寫書，甚至……哪怕他再開個方知味，恐怕都比現在的俸祿要高。

誰敢說出真相，誰就是他的敵人。

親小人，遠賢臣，這是每個欲有所作為的君王，都背負不起的罵名。

新軍！皇宋的捍衛者！國家的最強武力！

在很多人的眼中，蘇油已經是道德標杆，范仲淹、王安石、司馬光那樣的道德標杆。

那個蠻夷之邦的君主，和世間大多數人一樣，對自身的缺點，第一時間想要的是遮掩，遮掩不住的時候，看到真相的人們就必須說謊。

王從之是管國家財政的：「根據六路都經略司的奏報，是靈州囤積河套一年之積，盡數落入我手，計有糧食三十萬石，草芻六十萬石ｍ.he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ｍ，馬五萬匹，牛四萬頭，還有駝、驢、騾、羊無算。對接下來的軍事後勤，大有裨益，甚至不勞轉運。」

那是元豐二年，到那一天為止，他已經堅持了整整十二年的時間。

趙頊需要這一次排場。

街道上的歡呼聲漸漸彙集起來，無數百姓向宣德門涌去。

從登極開始，甚至從父皇登極開始，他就已經有了這個夢想。

武英殿，趙頊端坐在殿上，接受群臣朝賀。

大宋八十年的大敵，一朝被揍回原形，之前為中路軍提心弔膽的人們，經過之壓抑之後的情緒，被這個爆炸性的喜訊點燃了！

就一個童貫還像點樣，敢打硬仗，愛惜士卒，現在西軍裡邊，兩個婆婆，李舜舉，李憲；兩個姥姥，王中正，童貫。

御藥局花了老大勁才給趙頊調理成這樣，如今唐慎微都還戰戰兢兢地站在武英殿後，隨時準備出手。

直到蘇油說，我不是百分之百的君子，我也有缺點，但我會努力去改，你們發現哪裡不對，只管指出來。

蘇油還有一句常說的話，趙頊覺得那句話更加重要。

呂公著念完了捷報，王珪念完了賀表，都僵在了那裡，眼巴巴地等著他發話。

其實趙頊的理解沒錯，在蘇油心目中，當官真就是一種職業，這個職業後世叫公務員，和其hetubook.com.com它職業並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別。

其實趙頊有時候對蘇油很無奈，他總覺得，蘇油是將朝廷的爵祿當做了一種行當或者營生，就跟醫生，屠戶，商賈一般，是一種職業，最多就是准入門檻比較高，需要以進士資格准入的職業。

童貫這娃「性巧媚」，知道趙頊喜歡進取，便在得到任命的謝表裡，聲稱要替官家打到天山。

馬上就有人反駁：「也不是吧？葭蘆川邊那一把火，到現在都是糊塗賬！種五說他只留了三十車火油，沒想到王姥姥會那樣用。而王姥姥又哭又鬧，咬死是種五的毒計，不關他的事，還說自己信佛……」

三位身著新軍軍服的老將，由兩位紅袍官員帶領著，也騎馬過來，頓時引爆了人群中的歡呼！

孫固拱手道：「大軍克複靈武，全收河套，夏人大軍五去其四，興慶府彈丸之地，指日克平。」

「反正都一把老骨頭了，哪裡還有那麼多忌諱？陛下要排場，咱就給他撐起這排場！」

一桌人都是哈哈大笑，老王說道：「這話我信，不過不是泥塑木胎那種，他王姥姥只信金的銀的玉的！」

沒有人知道，趙頊剛剛腦子裡，並沒有享受什麼榮耀，他想的那些，甚至跟這場大捷一文錢關係都沒有。

因此給別人貼上標籤然後打擊，是這個朝堂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