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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沒細看……」

這題字，跟「某年某月某日，王文治到此一游」實際上差不多，反正沒什麼實際意義。

朱熙當然不會知道向南在想些什麼。

向南朝劉劍平笑了笑，又看了看朱熙，打趣道，「幸好，你沒說讓項元汴再重新畫一幅，要不然，我們都得被你給嚇死。」

門的右邊，一整面牆壁，全都被原木色的書架給擋住了，上面格子里，則是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書籍。

我比他更小好不好，還讓我別跟他一般見識？

朱熙得意地笑了笑，跟向南介紹道：「劉哥是做建築設計的，是我爸手下的一員大將，他尤其擅長設計中式建築，拿過很多大獎的。」

向南上車之後，朱熙將車子調了一個頭，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就又躥了出去，很快就匯入了滾滾車流之中。

「大概就是這樣了，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都在這袋子里了，麻煩向專家看看，這畫應該能修復的吧？」

隨後，也不等朱熙和劉劍平再說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請問劉先生，能看看那幅損壞的古畫嗎？」

「走走走，趕緊進去。」

有錢就是這麼任性。

朱熙的爺爺是誰，那可是國內有名的大收藏家，他說的話，當然不會有假。

停好車之後，朱熙朝向南露齒一笑：「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那幅畫。」

都提醒你別總拿家裡有錢說事了，你還說！

「向專家，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事，怠慢了。」

當然，歷經數百年，這畫面之上的題字，顯然不止這一處，清代的書法家王文治也題上了：乾隆丁酉夏六月夢樓王文治觀于快雨堂中。

是的，你就是這麼蠢！

「可以，當然可以。」

說完，便率先上了樓梯，在前面帶路，他一邊往上走一邊回頭解釋道，「這邊的小洋房總共只有六層樓，都是不帶電梯的，他就住三樓，很快就到了。」

劉劍平看了看向南，試探著說道：「這幅畫大部分還是完整的，就是下面一點有些碎，我也不懂修復上的事，所以就把所有能找到的碎片都收集起來了。」

這時候，朱熙也回過神來了，聽了這話，立刻大聲否認：「劉哥，你也就大我兩歲，我光著屁股的時候，你也沒多大吧？哪記得那麼清？說不定咱倆是一起光屁股的！」

三個人的題字，就把這株枯萎https://m.hetubook.com.com的柏樹給「包圍」了。

「沒關係，估計朱熙也是擔心我修復起來太麻煩。」

「可以修復。」

就連皇帝都親自下詔請他出來做官，人家不屑去而已。

朱熙一邊點頭一邊笑道：「劉哥你就放心吧，咱這交際能力還是可以的。」

站在一邊伸長了脖子在看的朱熙，聽得一腦袋漿糊，古畫碎了也能修復？

向南只是瞄了一眼，這些書畫真跡倒是真跡，不過最古的也只是清末的畫，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對了，這幅畫畫的是什麼？」

估計項元汴自己也不會想到，他一生都喜歡給自己收藏的書畫作品蓋章，現在自己的畫作上，也被別人題滿了字。

「我今天到他那兒有點事，剛好看到那幅古畫，見他也沒拿去修復，所以就給你打了個電話，看看你有沒有興趣過來看看。」

劉劍平一臉無語，狠狠地瞪了朱熙一眼，又陪著笑對向南說道，「他年紀小不懂事，經常亂說話，向專家別跟他一般見識。」

人家花自己家的錢，礙著誰了？

「……」

書房正中間，擺著一套海藍色的布藝沙發，沙發前面，則是一張寬大的茶几。

說完之後，他也顧不得去看劉劍平和朱熙的反應，低下頭開始認認真真地看起了項元汴的這幅畫作來。

「投其所好？」

「果然是個天才啊！」

說著，又對朱熙道，「朱熙，快請客人進去，我已經泡好茶了。」

當然，這樣的生活體驗，估計朱熙是不會有的，他讀大學時，不是回家裡住，就是在外面租房住——呃，說不定大手一揮，在讀書的城市裡，買一套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朱熙：（ノ=Д=）ノ┻━┻

「歡迎，歡迎！」

向南撇了撇嘴，都是富家子弟，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進門正對面，就是一扇碩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已經被拉開，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了淡灰色的羊絨地毯上，顯得很溫暖。

劉劍平將古畫在茶几上攤開，又將幾塊比較大的碎片按照原樣擺好后，這才說道：

這一眼看去，最吸引人的，不是這畫，反倒是這畫面上，密密麻麻的題字了。

只是撕破了而已，這比那些因為保存不善，整幅畫作都脆化成碎片的情況好修復得多了。和*圖*書

這柏樹儘管已經枯萎了，但樹榦上伸向各處的樹枝，卻是筆直有力，給人一種不屈不撓的感覺。

我只是一個「專職富三代」而已，會花錢就可以了，幹嘛要懂那麼多？

還沒等多久，朱熙就親自開著一輛藍色的保時捷，趕到了這裏。

朱熙跟這男子關係應該很好，在他家裡也是相當隨意，聞言便將向南領到客廳里的沙發上坐下，然後又走了出來，有些奇怪地低聲問道，「劉哥，你還叫了其他人來？」

他年紀小？

劉劍平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趕緊去招呼向南了。

向南和朱熙都是年輕人，腿腳快，三層樓沒幾步就到了，連大氣都沒喘一下。

書房很大。

有些人不懂，看到畫碎了，就直接把碎片給扔掉了，如果只是一點點還好一些，如果多了，你讓修復師怎麼修復？

完全不是問題。

且不說項元汴鑒賞能力超群，無人能比，光是書法、繪畫，人家那也是無師自通的。

「久仰久仰！」

朱熙狠狠地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爺爺親口說的！」

無知真可悲啊！

朱熙見狀，毫不客氣地跟了上去。

咱啥也不懂，咱也不敢問啊。

修復師補筆，那也是根據原作的畫意、筆意來的，可不是憑空生造。

「嗯，他叫向南，國寶《千里江山圖》就是他修復的。」

「你想說什麼？」

另一個人，則是王世禛，也叫王士禎，清初的詩人，文學家。

說實話，他還真沒見過別人修復古畫呢，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看得到。

鄂王祠前指南柏，亦已奇矣，西曹圜（yuán）土間有古柏一株，無枝葉，長二丈有奇，圍寬約四尺許，相傳鄂王被阝臽（xiàn）同日枯槁，閱今六百余年，堅赤若鐵，僵立不仆，號曰：精忠柏。案淛（zhè）省廉訪署，南宋時為西曹理刑廨（xiè），鄂王以三字獄含冤殉國，柏亦若恨不能雪王之冤，而含冤以殉王，柏真奇矣哉，余夙聆斯柏之奇，今護瞻仰敬，寫是圖籍伸欽感雲。

劉劍平：→_→

有那個閑心，還不如多修復幾幅古字畫，幾件古陶瓷呢，沒看到博物館的庫房裡堆得滿滿的文物，都沒人去打理嗎？

左邊的牆壁上，則是掛著幾幅書畫。

他看了一圈，沒看到項元汴的畫，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劉劍平。

和-圖-書此時，三樓樓梯左邊的那扇防盜門已經大開，一位看起來比朱熙略顯老成的男子，穿著一身居家服，站在門口看著兩人，一臉熱情地招呼道：

「那畫不在車上，在朋友那兒，我現在就是往那邊去。」

向南笑了一下，給我找事？這種事，你給我多找一些來，我保證不怪你。

鄂王，是南宋名將岳飛平反昭雪后，所追封的封號。

坐在副駕駛座上，向南看了看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的朱熙，開門見山地問道：

說著說著，他就從書架下方的抽屜里，取出來了一個袋子，然後拿到沙發前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將畫取了出來。

「哦。」

「向南，我看你看了那麼長時間，這幅畫修復起來是不是很有難度？」

向南在心裏感慨了一番，又朝項元汴的題跋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讓他頗有些哭笑不得。

向南笑了笑，爬幾層樓算什麼，他在金陵大學的宿舍都是在七樓的，一樣沒有電梯，大家不一樣每天上上下下好幾遍的。

項元汴的畫，果然像傳說中的那樣，親自題跋，而且就像他蓋章一樣，根本就不嫌多。

說著，他又解釋了一句，「這畫並不是我的，而是我一個朋友的，他前幾天剛剛從一個小型拍賣會上拍得了這幅畫，掛在上才欣賞了沒兩天，結果被他三四歲的女兒扯了一下，給扯爛了。」

一是他和朱熙還沒熟悉到這個份上，二是人家家裡的長輩都不管，他操的什麼心？

「嗯，碎片也是有用的，要是扔掉了，就得補筆，實際上還是跟原畫有區別的。」

劉劍平推了一把朱熙，低聲道，「這麼年輕就是專家，以後前途無量啊！我說，你小子可得跟人家打好關係，你們家那麼多收藏，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有求到人家的時候。」

朱熙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沒有，很理直氣壯地說道，「我爺爺是收藏家，我又不是！」

劉劍平立刻就信了。

果然，從這一幅畫作之上，已經隱隱有了一些倪瓚的風采。

他的車技十分嫻熟，在長安市區的大街小巷裡轉來轉去，很快就開進了一個看著頗為高檔的小區里，然後在一棟花園洋房前停了下來。

「你就給我閉嘴吧！」

劉劍平也不傻，看到朱熙的表情后，也很快反應過來了，頓時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和-圖-書臉不可思議的模樣，指著屋裡正在悠閑地喝著茶的向南，低聲問道：「他……就是那個專家？」

「向專家稍等，我把畫取來。」

劉劍平一臉奇怪，似乎不明白朱熙為什麼會這麼問，他反問道，「你不是說請了個專家來？專家不是在後面沒上來嗎？」

朱熙若有所思，難道專家就不喜歡錢？

劉劍平嗤笑一聲，略有些嫌棄地說道，「別以為什麼人都可以靠錢來維持關係，有些人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你得投其所好。」

劉劍平一邊往書架的方向走去，一邊笑道，

也難怪劉劍平會誤以為，專家還在樓下沒上來呢！

朱熙抬手順了順頭髮，笑道，「要是很麻煩，咱就不修了，費那事幹嘛？再買一幅就得了。」

向南一邊回想著項元汴充滿傳奇色彩的「富二代」生涯，一邊慢慢來到長安博物館的西大門停車場的位置。

「你就得了吧。」

還有，那個補筆是什麼玩意兒？

「現在就要看嗎？這麼著急？」

向南看都沒看，直接就給了劉劍平答案。

朱熙一臉無語，他都忘了，當時看到那幅破畫的時候，只跟劉劍平說了要幫他請個專家來幫忙修復，卻沒提這位專家實際上比他年紀還要小！

我能不知道項元汴是明代的，我難道看起來就那麼蠢嗎？！

「……」

向南對著這幅破損的畫作，看得入了神，站在一旁不知道幹什麼才好的朱熙終於是耐不住了，但又怕惹惱了向南，只得輕咳一聲，低聲問道：

而項元汴的題跋，就題在了畫面右側的中部位置，足足有一百三四十個字之多。

向南忍不住暗贊了一聲，項元汴在書畫一道上，自學成才，繪畫之上學自元代著名畫家黃公望和倪瓚，但更偏愛倪瓚一些。

向南這時候也從沙發上站起來了，聽完朱熙的介紹后，他跟劉劍平握了握手，臉上露出了程式化的笑容，淡淡地招呼了一聲：

說到這裏，朱熙又瞄了向南一眼，開玩笑似地說道，「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太熱心了，你不會怪我給你找事吧？」

真是人生如戲啊！

向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倒是沒生氣，有錢人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樣，他也沒必要拿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人家。

「不會。」

再說了，他騙誰也不可能騙自己的孫子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因果？」

他在畫面hetubook.com.com左邊，跟項元汴題跋相對的位置上，「duang！duang！duang！」寫了一首詩，不愧是清初傑出的詩人，寫了56個字。

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還真有些期待呢。

想歸想，向南可沒打算將這話說出來。

劉劍平一到客廳，就笑著招呼道，「我叫劉劍平，是朱熙的老大哥了，以前兩家住隔壁的時候，他光著屁股那會兒，就成天跟著我跑來跑去。」

劉劍平連連點頭，轉身便帶著向南朝書房走去。

向南心裏忍不住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來。

那胖子錢小勇就因為讀了古玩鑒定專業，還專門在金陵開了一家古玩店呢。

「我這人有點附庸風雅，平日里沒事就喜歡看看書，看看畫，前段時間到香江出差，正好碰上個小拍賣會，就拍了明代大收藏家項元汴的一幅畫，誰知道掛在牆上還沒來得及欣賞，就被我那淘氣的女兒給撕破了。」

人家項元汴也是豪族子弟，比你家有錢多了，家裡的收藏品都能頂半個故宮，可人家也沒像你這樣只會花錢，啥都不懂啊。

說得太深奧了，他幾次張了張嘴，看到向南一臉嚴肅的模樣，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畫面之上，一株枯萎的柏樹樹榦，從左下角斜刺向上。

項元汴在畫這幅作品時，以以側鋒干筆作皴，和元末明初的著名畫家倪瓚晚年所創的「折帶皴」頗為類似，整體畫風清潤，筆簡意遠，一股不屈不撓、錚錚鐵骨的精氣神，躍然紙上。

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向南這會兒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此刻聽到朱熙的問話，便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

向南點了點頭，對劉劍平的做法表示讚賞。

劉劍平笑呵呵的，也不反駁。

「沒有啊！」

這幅畫名叫《精忠柏圖》，是一幅立軸。

除此之外，在畫面外的空白處，還有三條長題字，估計這是後來的收藏家給整出來的。

崇禎二年三月朔日，檇（zuì）李項元汴寫識。

這都什麼人啊！

朱熙有些意外地扭頭看了向南一眼，又很快轉了回去，笑道，

這幅畫，畫的實際上是精忠祠前的一棵枯死的柏樹，頗有點借物以表意的感覺。

尤其是輪到打開水的日子，一個人還要提四個大熱水壺上樓呢，一口氣上七樓的感覺，那才叫酸爽！

「項元汴的畫在哪兒？」

文物古董，那才是向專家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