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1章 誰也奪不走
沉默中，他們一個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紛紛進入了各自抽籤選中的小修復室里。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八塊碎片即便全都拼接起來，也組不成一隻完整的茶盞來。
像粵省博物館的專家修復師鄒衛國，都已經六十齣頭了，你還奢望他能有驚人的突破？
「從故宮博物院里來的那個年輕人，想必也是個天才。」
楊志寧宣布比賽開始之後，向南等人霍然感覺身上有了一股無形的壓力，連平日里臉上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的許弋澄，這個時候也是臉色一整，嚴肅了不少。
「這次比賽，向南拿到修復宋代曜變天目盞的資格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至於其他人，羅建聰沒什麼想法，技術一類的工種，水平提高得最快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多到五十歲之間，到了五十歲以後，精力、體力都跟不上了，想要突破自我，不是不可能，只是會更艱難。
……
許弋澄進入3號小修復室后，朝四周掃了一眼，心裏頗為滿意。
羅建聰忽然想起了許弋澄，他是故宮和*圖*書博物院的老專家謝家松推薦來的，
這不僅僅是一種資格，還是一種經歷，更是一種榮耀。
這不是他妄自菲薄，事實上，向南這段時間在四號修復室和六號修復室里，修復的那些出水古陶瓷器物，他全都一個個認真察看過。
「宋代曜變天目盞的修復資格，誰也奪不走，一定是我的！」
「我得控制我自己，這要是去廁所的次數多了，別人還以為我腎不行了呢。」
事實上，建盞在燒制的過程中，曜變可遇不可求，雖然有無數代陶藝家躍躍欲試，然而因為這種黑釉作品的製作技術難於把握，至今也只有寥寥數人再現了曜變天目盞的曜變斑。
5號小修復室里，湯家躍一進來，就先抬頭看了看頭頂，發現這小修復室只是用三合板隔斷，並沒有封頂的時候，他的臉色立刻就垮了。
解決了這件「重大」的事情之後，湯家躍才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那隻曜變天目盞上來。
三十多塊碎片，而且還有幾處殘缺部位，修復之後幾乎和*圖*書看不出痕迹！
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兒，湯家躍這才從口袋裡拿出眼鏡盒來，將老花眼鏡戴上，拿起一塊茶盞的碎片細細打量起來……
人生一世，該努力的也努力過了，能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他很滿足。
「我大概率就是個陪跑的。」
一旦他們中有人修復成功了，那將有機會獲得修復宋代曜變天目的資格。
他今年五十八歲了，老伴身體健康，家裡唯一的兒子也結婚生子了，兒子兒媳也都很孝順，湯家躍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雄心壯志。
這是一場不是比賽的比賽，與其說是和其他五位修復師同場競技，不如說他們是要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突破極限，超越自我。
要知道，羅建聰之前是閩省博物館古陶瓷修復專家，他可是專門研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建窯建盞瓷器的修復工藝，比如今參加競爭宋代曜變天目盞修復資格的人，對建盞的修復要了解得多。
說實話，如果不是鮑海推薦，他是不會上趕著跑來競爭什麼宋代曜變天目和_圖_書盞的修復資格的。
所以，即便這一次因為鮑海的推薦來到了這裏，湯家躍實際上也沒什麼壓力，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說超常發揮，正常發揮就可以了。
「現在就看這許弋澄，他的修復水平究竟能不能比得過向南了。」
許弋澄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
「要不然的話，故宮博物院里那麼多專家，謝老也不會單單推薦他來。」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沒把握將那隻銀毫建盞修復到向南的那種程度。
「真是漂亮，想必宋代曜變天目盞的斑點，會更加驚艷。」
如今，這裏已經被清空，用簡易三合板隔成了六個不大的小修復室。
都這把年紀了，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退休之後估計還會返聘，還能在工作了一輩子的博物館里待上幾年，還這麼拼幹什麼？
這讓沒怎麼看過大海的許弋澄，頓時感覺心曠神怡。
身為一個專家，那得有專家的實力，可不能讓人瞧不起，認為這「專家」兩個字里全是水分，那樣的話，就尷尬了。
不存和-圖-書在的。
看了一會兒大海，許弋澄才有些戀戀不捨地回到工作台前坐下，將注意力集中在工作台上的一個木盒子里。
這盒子里，裝著一隻殘損的曜變天目盞現代工藝品，已經裂成了八塊碎片。
儘管他是專家，向南還是一個沒畢業的學生，但技術活就是技術活，一眼就能看出高低。
「唉，好小氣，連天花板都是共用的。」
在許弋澄的隔壁，坐在4號小修復室里的「南海一號」古陶瓷修復中心主任羅建聰暗暗想道，
「博物館這邊，倒是真的費心了。」
小修復室就在六號修復室走廊的對面。
許弋澄看了一會兒，隨即放下手中的茶盞碎片，將內心的種種心思深藏起來，雙眼卻是光芒四射，
「嗯？難道這是按照宋代曜變天目盞的碎裂形態來的？」
許弋澄稍稍轉動了一下這塊碎片，那些斑點上的顏色也隨之變幻，色彩斑斕，熠熠生輝。
他又沒打算出大名賺大錢。
他拿起其中稍大一點的碎片，仔細地看了看，這曜變天目盞內壁上的斑紋，如夜空上的星星一樣和_圖_書，一圈一圈環繞整個盞壁，在這些圓形斑點的周邊，又暈散出一圈藍色耀眼的彩虹斑。
小修復室里的設施很簡單，一張工作台，一張椅子，外加一個工具箱和一個材料櫃，再無他物。
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修復過曜變天目盞，也從來沒有處理過變色釉的仿釉工作，這將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極為關鍵的一次。
他最喜歡的是，小修復室門口對面是一堵玻璃幕牆，不僅自然光線充足，還能看到遠處的碧藍的大海，一波一波地沖刷著海岸線。
……
「這樣的話，我要是煙癮犯了，還是得去廁所？」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修復水平不如向南。
尤其是向南在六號修復室里修復的那隻南宋銀毫建盞，他都觀摩了不止一兩次，每一次看到都會感覺心驚肉跳。
湯家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搖頭嘆息起來，
這些東西，許弋澄並不在意，博物館修復室里的陳設大同小異，沒什麼可挑剔的。
那裡原本是一個空置的大修復室，用來存放那些來不及修復的出水古陶瓷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