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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兒媳婦收拾好了東西，領著小孫子邱景軒準備出去時，邱仁德才蹲下身子來，拉著小孫子的手，說道：「軒兒，記得爺爺昨天帶你抓的蟈蟈嗎？」

邱仁德一聽，邱啟興竟然還在打邱家傳家寶的主意，氣得臉色鐵青，他斷然說道，「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別想打那件瓷器的主意！」

邱仁德眼中露出一絲不舍，低聲道：「爺爺不去了，爺爺得留下來幫軒兒看著蟈蟈，免得它們被人搶走了！」

「老爺！」

邱仁德心裏喃喃自語，正想著，大門外就被人「砰砰」地砸開了，緊接著，一隊荷槍實彈的小鬼子就從門外闖了進來。

「嘿嘿，爹，不要這樣無情嘛！」

兒媳婦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原本是金陵人士，娘家那邊，早在兩個月前就家破人亡了，「還有，軒兒他爹怎麼辦？」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們趕緊出發吧，到了那邊再派人送個口信過來。」

一個領頭的小鬼子就好像沒有看到三個人一樣，一揮手，底下的二十多個士兵，就旁若無人似https://m.hetubook.com.com的闖進了各個屋子裡，一陣翻箱倒櫃。

邱仁德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一口濃痰吐在了他的臉上。

「知道了，誰敢搶軒兒的蟈蟈，爺爺就打他！」

「我呸！」

「你這個來福，你都不走，憑什麼讓我離開老爺？我和老爺還是結髮夫妻呢，就算下去了，也得一起去！」

然而，他們拗不過邱仁德，只得到賬房那裡領了遣散費，然後各自逃命去了。

第二天，邱仁德將邱家大院里的所有人都集中了起來，每個人都發放了一些錢財，然後讓他們出去逃難。

「老頭，釉里紅在哪兒？」

邱景軒一張小臉綳得緊緊的，認真地說道：「嗯，那爺爺一定要看好哦，要是蟈蟈沒有了，軒兒會哭的。」

來福從小就在邱家長大，年紀和邱仁德差不多，兩個人的感情也很深，邱仁德從來就沒把他當外人看。

「我和你娘都老了，就不走了。」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該來了吧？」

「老爺，您就別趕我走了，我伺候了ｈｔtｐs://wｗw.heｔubｏoｋ•ｃｏm•ｃｏm您一輩子，要是我不在了，您可怎麼辦？讓陳家派人來接夫人走吧。」

「爹，您和娘真不走嗎？」

頓了頓，邱仁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還回來幹什麼？我們邱家沒有你這種當漢奸的子孫！」

邱仁德笑了起來，然後他站起身來，對女扮男裝的兒媳婦說道，

「給我搜！」

邱仁德和夫人坐在堂上，來福就候在一邊，三個人絲毫沒有慌張，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

「人都讓我送走了。」

邱啟興嬉皮笑臉地說道，「就算你不認，我血管里流的還是咱們邱家的血啊，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爹！您說這一件破瓷器留著幹嘛？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

小鬼子一不做二不休，從邱仁德的身體抽出倭刀，又狠狠地往前一刺，直接刺進了夫人的肚子里，然後一扭刀把，又猛地抽了出來。

「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邱仁德一把將粗大的煙桿拽在手上，「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邱啟興的面前，劈頭蓋臉地和圖書砸了下來，「有種你就不要跑！」

來福臉色蒼白，連忙舉起雙手說道：「別殺我，我知道釉里紅在哪兒！」

留在崇州城裡，就是將自己的命運置於小鬼子們的刀槍之下，而分散逃離開去，無論是去鄉下的深山老林里，還是偷偷坐船跑到別的地方去，總好過留在這裏等死。

……

夫人渾身是血，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她顫抖著伸出手來，緊緊地拽著邱仁德的手，這才一臉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可真要遇上小鬼子，哪怕是他親自去送也沒有用，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你滾不滾？」

「軒兒記得。」

「來福，上茶！」

邱家雖然門風甚嚴，但對下人們一向寬厚，許多人都不捨得離開。

邱景軒還太小，還不知道這將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看見爺爺，他歡喜地點了點頭，抱住爺爺的脖子，低聲說道，「我們把蟈蟈藏起來了，軒兒誰也不告訴！」

「嗯，我聽爺爺的。」

邱啟興早已沒了以前的模樣，他一身黑色制服，頭戴一頂小鬼子的軍帽，肩膀上斜挎著手槍，大搖大https://m.hetubook.com.com擺地戴著兩個跟班兒，從院子里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斜著眼睛說道，

「軒兒真乖！」

夫人一下子瘋了，衝上去對著這小鬼子又抓又撓，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邱仁德寵溺地撫了撫他的小腦袋，輕聲說道，「記得啊，等天下太平了，才能回來把蟈蟈挖出來，到時候小軒兒就有很多很多蟈蟈可以玩了！」

領頭的小鬼子手裡拽著倭刀，慢慢地走了過來，陰惻惻地笑道，「只要把它交出來，我保證你們的安全！」

邱啟興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太君聽說了咱家還有一件康熙年造的釉里紅瓷器，十分歡喜，他已經承諾了，只要我把這件瓷器送上去，咱們家就發達了，您就是縣長，我就是警察局長！」

……

「哼！你可是太君的好狗腿，我怎麼敢？」

邱啟興還不肯放棄，「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您還不如把它交出來，換一個富貴前程呢！」

「爹，家裡怎麼這麼安靜？人呢？」

邱啟興一見老頭子發飆了，屁滾尿流地往院子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爹，ｍ.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oｍ我這是為了您好，您可不要自誤，等到皇軍的人來了，就沒我這麼客氣了！」

「八格！」

邱仁福冷笑一聲，說道，「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花錢疏通了關係，一會兒讓來福送你們到碼頭下游的一個小渡口去，到時候你們上了船，就躲在底倉里，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要說話，江城如今還沒有淪陷，你們到了那裡以後，不要在城裡逗留，直接帶人去偏遠的鄉下躲起來。」

他倒不是特別擔心這對母子，這次南下，他派了五六個忠心耿耿的下人跟著一起走的，倒是不虞被被人欺負，怕就怕路上遇到小鬼子。

「你也去死！」

小鬼子大怒，一把抽出倭刀，惡狠狠地刺進了邱仁德的身體。

邱仁德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啟興如今做了小鬼子的維持會副會長，家裡的產業遲早要敗光，你就別指望他了。阿鳳，是爹和娘對不起你。」

「來福，今天以後，你就別留在這裏了，帶著夫人一起到隔壁的陳家躲一躲吧。」

邱景軒使勁點了點頭，他又問道，「爺爺，你不跟軒兒一起出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