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就在二人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那王尚德改變主意時，趙虞亦在旁思忖著該如何勸說那位脾氣暴躁的王將軍。

這個理由，縱使劉緈與魯陽鄉侯亦無法反駁，同時，也稍稍對那個王尚德產生了幾許改觀，至少王尚德並非為了一己私慾而收刮錢糧。

彭勇看了一眼劉緈，端著酒碗輕笑道：「看在這酒水的份上，我姑且就信了。但我信了，並不代表王將軍會信，確切地說，這次我只是做一個傳話人，將王將軍的話轉達于魯陽，除此之外，我無法決定任何事。……倘若貴縣確實有什麼困難，不妨直接前往宛城，當面與王將軍解釋，只要王將軍接受了你等的說辭，那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劉緈聞言不解問道：「朝廷不是有撥下錢糧么？」

而在趙虞沉思之際，劉緈問彭勇道：「彭將軍，二十萬石錢糧，我魯陽縣是萬萬沒有的，請莫要聽信孔儉的挑唆，此人嫉恨鄉侯、嫉恨魯陽，試圖借王將軍之手令我魯陽陷入混亂，彭將軍千萬不可聽他一面之詞。」

劉緈與魯陽鄉侯對視一眼，心中頗有些無奈。

「為何？」趙虞忍不住插嘴道：「王將軍不在意我魯陽縣會因此陷入混亂么？」

在決定就此返回宛城時，彭勇對劉緈、魯陽鄉侯二人說道：「回去后，我會如實稟告王將軍，作為這頓酒的回報，我不會坐視孔儉信口開河，但據我對將軍的了解，將軍應該不會改變主意，你等最好前去宛城親自與將軍解釋和-圖-書，切記要儘快，莫要耽擱，否則……言盡於此，幾位好自為之。」

送別彭勇后，劉緈、魯陽鄉侯來到書房商議此事，趙虞緊跟其後。

見此，劉緈與魯陽鄉侯對視一眼，謹慎地問道：「彭將軍，不知王將軍為何會突然向我魯陽徵收錢糧……」

彭勇沉思了片刻，旋即搖頭說道：「此事我無法做主。……我可以將兩位的話帶給將軍，但憑我對將軍的了解，我想他恐怕不會改變主意。」

聽到這話，彭勇反問劉緈道：「那貴縣有多少錢糧？」

說著，他又喝了一口。

此時，彭勇喝了口酒，又說道：「這次我帶著那孔儉前來魯陽，正如你等所想，確實是孔儉挑唆……此前，王將軍並不是很在意魯陽，甚至對葉城都不是很了解，但這個孔儉到了宛城后卻對將軍說，稱葉縣、魯陽兩縣錢糧殷富，是故將軍便派我二人前來。」

「這個……」

說著，他便將以工代賑的事告訴了彭勇。

彭勇抿了一口燙酒，說道：「將軍好幾次去催過，但朝廷就只有一句話，等等，再等等，後來王將軍多方打聽才知道，國庫根本沒錢。」說著，他壓低了聲音：「修祈壽宮，修得國庫虧空。」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劉緈與魯陽鄉侯多番勸酒，勸彭勇多飲，趁機套問一些有關於王尚德的事，比如後者的喜好、性格、脾氣，而對此，彭勇雖心知肚明，不過倒也沒有隱瞞——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對此，彭勇也只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表示遺憾。

想到這裏，魯陽鄉侯沉聲說道：「明日，我去一趟宛城，終歸此事因我而起。」

「是借。」彭勇糾正道。

聽到這話，正端著碗吃酒的彭勇，忽然饒有興緻地看了一眼魯陽鄉侯，旋即笑著說道：「看來這一點那孔儉不曾說錯，幾位確實是想從彭某口中詢問一些事，唔，看在這酒水的份上，幾位姑且就問吧，除非是不方便說的，否則彭某知無不言。」

事實上據他所知，那王尚德所謂的借，從來就沒有還的時候，但此刻卻沒必要惹得彭勇不快。

不提被丟出府外吹冷風的孔儉，此刻在鄉侯府內，魯陽鄉侯已命大管事曹舉從地窖里搬出了兩壇儲藏了二十幾年的酒。

說著，彭勇帶上在鄉侯府外等了足足一個下午的孔儉，返回宛城去了。

「缺！」

劉緈會意，壓低聲音向魯陽鄉侯解釋道：「我當年在王都時，聽說過，據說是近年來聖上龍體不佳，有人向陛下進言，說是修建一座宮殿，供奉天神，便可以祈福延壽，陛下便下令修建了這座祈壽宮，據說光民夫就徵用了三四十萬人……」

這一頓酒，足足從午後吃到黃昏，喝地彭勇非常盡興，站立不穩。

劉緈沒有阻攔，沉聲說道：「我與你一道去。……終歸劉某才是魯陽縣令，此事責無旁貸。」

「這……怎麼回事？」劉緈不敢相信地問道。

要知道眼下已經是九月中旬了，然而今年上半年的軍餉，卻遲遲https://www.hetubook.com.com未至？

『……』

彭勇不疑有他，聞言笑著回道：「當然是分給那些沒有田地的人咯，你以為江南幾十萬叛軍是怎麼來的？無非就是叛軍之首亦田地利誘罷了。」

趙虞聽得一愣，好奇問道：「分給……誰？」

按照彭勇的說法，雖然那孔儉張口便索要二十萬石糧食、二十萬錢，但倘若魯陽能『借』個十萬糧食、五萬錢，王尚德那邊也會感到滿意，但很遺憾，雖然魯陽縣勉勉強強能湊出這個數目，但卻不能將其交給王尚德，否則魯陽就亂了。

可能是覺得繼續這個話題不太妥當，劉緈岔開話題對彭勇說道：「彭將軍，王將軍的困難我等已經知曉，但我魯陽亦有為難之處，實不相瞞，這些年陸陸續續有難民湧入我魯陽……」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去了，否則等到王尚德對魯陽發難，那就大事不妙。

「朝廷的錢糧？」彭勇輕笑一聲，搖頭說道：「這麼說吧，朝廷撥給軍糧五十萬石，到咱們軍中的，能有個三十來萬石就不錯了，至於錢，今年上半年的軍餉，按理來說開春之後，大概四五月就要運抵宛城，可事實上，這批軍餉至今都還未到！」

魯陽鄉侯聽得一臉震驚，畢竟他魯陽縣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四萬人，然而他晉國的皇帝，修建一座宮殿就徵用了十個魯陽縣的民夫，這懸殊的差距，讓這位幾乎沒怎麼離開過魯陽縣的鄉侯瞠目結舌，難以想象。

他攤了攤手，很爽快地講述了經過。

「對對，是和_圖_書借。」劉緈點頭說道：「駐軍缺錢糧么？」

彭勇放下酒碗，正色說道：「可能據幾位所知，王將軍名聲恐怕不大好，我在這裏替王將軍申辯幾句，王將軍從來沒有剋扣過軍卒的錢糧，可能幾位不知，王將軍出身豪族，他家中殷富，對於錢糧什麼的，他從來就不重視，這些年他在南陽徵收錢糧，主要還是為了麾下的軍卒……」

彭勇聽罷，點點頭說道：「劉縣令所說的事，我也知曉幾分，今年旱情確實嚴重，南陽郡許多縣城幾無收成，或許你們也聽說了我軍強行征糧的事，我也不抵賴，確實有，但沒有辦法，朝廷每次運來軍糧都拖拖拉拉，說好五十萬石，到手卻只有三十幾萬石，若不向當地的百姓征糧，南陽十幾萬駐軍糧食短缺，說不定就會暴亂，軍卒暴動，這可比平民暴動要嚴重地多吧？」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書房內鴉雀無聲，因為劉緈與魯陽鄉侯從彭勇口中得知，那王尚德是一個非常不好相與的人，更別說到時候那孔儉也會出面搗亂破壞，想要說服王尚德，實在是很難。

彭勇轉頭看了一眼趙虞，可能是因為趙虞方才羞辱孔儉時給他留下了還算不錯的印象，他想了想解釋道：「小子，荊楚叛軍的威脅，可要比魯陽縣的混亂嚴重地多，方才那孔儉有句話說得很不錯，宛北相比較宛南較為穩定，而你魯陽、葉縣兩地，這些年更是相安無事，這全賴有我軍駐守在宛南，抵擋叛軍的攻勢，你不會希望那樣的，倘若那些叛軍殺到魯陽，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會殺到你的父母姐妹，佔據你家的府邸，將你家的田地分給他人……」

聞言，魯陽鄉侯微笑著說道：「倘若彭將軍喜歡的話，回程時可以帶幾壇走。」

「果然是孔儉！」魯陽鄉侯恨恨地罵了一句，旋即拱手對彭勇說道：「彭將軍，能否請你將我魯陽縣的現狀回稟王將軍，請王將軍改變主意？……我魯陽縣眼下雖有些錢糧，但那大多都是從汝水諸縣處借來，為賑濟境內的難民而用，倘若貴軍征……我是說借走了一批錢糧，我魯陽或將因此陷入混亂。」

但遺憾的是，最根本的問題依舊沒能解決。

『誒？』

「這個……」劉緈猶豫了一下，少報了一些數目：「糧食大概在三四萬石左右，至於錢的話，大概能有個兩三萬錢。」

趙虞張了張嘴，他忽然意識到，劉緈、魯陽鄉侯、彭勇幾人所談論的『叛亂』，與他想當然以為的叛亂，似乎有些不同。

「祈壽宮？」魯陽鄉侯轉頭看向劉緈。

片刻后，待酒煮沸，彭勇舀了一碗，旋即小小飲了一口這燙嘴的酒水，臉上露出幾許滿足之色，點頭稱讚道：「好！好！不愧是二十余年的酒，著實醇厚，有些年不曾喝過如此敦厚的酒了。」

不得不說這二十幾年份的酒就是不同，拍開泥封后屋內便飄開了濃濃的酒香，更別說煮開之後，那濃郁的酒香，誘地彭勇都無心跟劉緈、魯陽鄉侯等人交談，一雙虎目死死盯著火爐上的酒鼎，暗自咽著唾沫。

劉緈、魯陽鄉侯面面相覷，在旁陪座的趙虞也是滿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