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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

經楊敢與賀豐的『提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今日確實不像前段日子那般焦躁與迷茫，儘管他即將要去做一件在他看來不可饒恕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陳才正駕馭著馬車，朝著城北而去。

這本名冊，記載著上回在圍剿黑虎寨期間被山賊所俘的官兵，一部分是縣卒，一部分是臨時徵募而來的鄉民、遊俠，其中有一些人承認他們被迫簽下了作為黑虎寨內應的認罪書，對於這些人，縣令劉毗要求他馬蓋嚴格審查、密切監視。

但很遺憾，這些疑問，那名少年絲毫沒有向他透露的意思，顯然他馬蓋此前的某些行為，導致他並不能得到對方的信任，自然而然對方也不會將其中的秘密告訴他。

只要他能活著回去……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就在他轉頭的那一刻，他愕然看到馬蓋正坐在矮桌的左邊，一臉默然、神色複雜。

劉毗撩起車簾催促了一聲。

為此，石原、許柏、王聘、陳貴四人對馬蓋非常感激。

雖然獨自一人作為內應確實要隱秘地多，更不容易被外人察覺，但因此帶來的壓力，比如畏懼此事日後被揭露的恐懼感，那自然也是與日俱增，尤其是前段時間他聯絡不到黑虎賊主力的時候。

聽到趙虞發話，牛橫這才鬆開劉毗，但他也不忘指著劉毗，粗聲粗氣威脅：「這宅子里裡外外都是咱們的人，你以為你能逃得出去？老老實實坐在這聽阿虎……啊不，聽咱們首領說話，省得受皮肉之苦。」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鼓足勇氣說道：「既然如此，本官願引頸受戮。我堂堂一縣之長，豈能屈從你等作亂賊子？」

直到劉毗今日親眼所見，他這才意識到章靖沒有說錯，馬蓋竟然真的是黑虎寨的內應，並且這個該死的傢伙，還利用他對他的信任，騙他落到了這群惡賊的手中。

趙虞不急不緩地問劉毗道：「劉公不願成為我方的朋友么？」

在略一思量后，他沉聲問道：「你想談什麼？」

馬蓋也不反駁，點點頭說道：「劉公的考慮，也有道理，只不過……這樣吧，倘若劉公賞臉的話，不如隨卑職到家中，屆時劉公與卑職邊喝酒邊詳談此事。」

此時在那間書房內，昆陽縣令劉毗正埋頭與書案后審視案冊。

去年圍剿黑虎寨的戰事結束后，馬蓋從舊有的縣卒中選拔了三人，使捕頭的人數恢復至原本的六人。

這一聲怒斥，彷彿怒獸咆哮，一下子就把劉毗的笑聲給憋回去了。

作為縣裡的縣尉，馬蓋有獨立的班房，每日所負責的事物其實也是蠻寬鬆的，最近大多數時候就是帶隊到街上巡視，調節偶爾發生的一些民事糾紛——甚至於，一般的民事糾紛還無需他親自出面，只需他手下的捕頭出面即可。

說著，他不等趙虞開口，便反過來威脅道：「一縣縣令倘若無緣無故身亡，非但郡里必然會派人追查兇手，就連朝廷也會被驚動。自古以來，殺官罪不可恕，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

但時間一長，劉毗也覺得奇怪了。

出於對公職的盡責，他自然要將有能力的石原等人留在昆陽，畢竟石原幾人在幾次圍剿黑虎寨的戰事中是功不可沒，但從另外一方面考慮，石原等人h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ｏm的存在，又反而會帶來不必要的威脅，尤其是在那名叫做周虎的少年即將率領黑虎寨余寇返回昆陽、捲土重來的當下……

楊敢與賀豐二人恍然大悟，同情地對視了一眼：縣尉真不容易。

「……」

「……」

劉毗聞言面色大變，作勢想要站起，不曾想從旁忽然伸過來一隻粗壯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旋即，有個聲音瓮聲瓮氣地問道：「你要去哪？」

「……」

劉毗輕笑著搖了搖頭，旋即點頭答應下來：「好罷。……那你稍等片刻，容我看完這卷案冊。」

所謂投名狀，其實就是馬蓋先前簽名畫押的認罪書，說白了就是一件把柄、一份罪證。

微微吐了口氣，劉毗盡量不讓對方看出他心底的惶恐與不安，勉強振作精神，問道：「周……虎？好，本官認得你了，那麼……周首領，你今日擄本官前來，究竟有何貴幹？」

不過恨歸恨，眼下顯然不是責問馬蓋的時候，反正只要能活著回去，他自然會揭露馬蓋的罪行。

覺得時候差不多了，馬蓋帶人回到縣衙，在打發走跟隨他巡街的縣卒后，他邁步走向縣令劉毗的班房，或者說是日常處理縣事的書房。

聽到這話，楊敢與賀豐當即笑著祝賀馬蓋，稱讚這位縣尉的機智。

馬蓋微微搖了搖頭。

那『馬夫』，不，應該說是陳才，他用沙啞的聲音應了一聲，旋即抬起頭來，臉上露出幾許笑意。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不知何時竟身處於一處幽暗僻靜的宅子里，此刻正坐在一張矮桌旁。

有他這個例子在前，他毫不懷疑對方所說的『吃酒』、『交朋友』，其實就是要強迫那位縣令大人也成為黑虎寨的內應。

感慨一番后，馬蓋從桌上拿起了一本名冊。

揉了揉被這莽漢抓地生疼的胳膊，劉毗環視了一眼四周。

聽著那也不知是讚許還是嘲諷的話，馬蓋看了一眼失去知覺的劉毗，臉上閃過幾許複雜之色。

說實話，馬蓋真不知該怎麼處理，畢竟自古以來，幾乎沒有一夥山賊像黑虎寨這樣搞，抓到官兵不殺卻反而逼他們簽下答應作為內應的認罪書。

縣令出行，除非緊急時候否則大多乘坐馬車，劉毗也不例外。

搖搖頭，馬蓋帶人到街上巡視去了。

說罷，他轉頭看向劉毗，語氣平常地詢問道：「劉公笑完了嗎？沒有笑完可以繼續，周某不急，可以等劉公笑完。」

馬蓋走近幾步，笑著說道：「近幾日卑職弄到了一壇好酒，想請劉公到卑職的家中喝幾杯。」

『……怎麼會？』

今日，他見到了應山黑虎賊新的首領，一名叫做周虎的半大少年。

此刻劉毗正與馬蓋在車內閑聊，絲毫沒有注意到，這輛馬車根本就不是朝著馬蓋的住所而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馬蓋的神色。

『……簡直瘋了！』

劉毗嘲諷道：「劉某活了許多年，首次見到這種交友的方式，我看周首領根本不想與劉某交什麼朋友，不過是想要劉某順從你等而已。」

甚至於，他內心深處竟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

劉毗搖搖頭說道：「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也。……黑虎賊雖強盛一時，然賊首楊通已死，餘眾必然惶惶潰散和_圖_書。迄今為止，與應山相鄰的諸縣，像汝南、葉縣、魯陽，皆在協助我昆陽追剿黑虎賊餘眾，雖然可惜至今沒有任何音信，但這足以證明，這伙山賊如今藏匿於深山，惶惶不可終日。彼身處深山之地，難以獲得食物，兼之又是冬季，饑寒交迫之下，恐怕不必我等出面，自有老天收拾這群惡賊。」

馬蓋連忙告罪，旋即面色如常地吩咐這名馬夫道：「去馬某的家邸。」

劉毗毫無防備，見馬車無誤便乘坐上去，而馬蓋則帶著深意打量了幾眼那馬夫。

是的，期待。

「駕！」

很快，這一日就過去了，天色也愈發臨近黃昏。

劉毗下意識看去，此時他才注意到，在矮桌的右側，坐著一名極其魁梧的壯漢，因對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單衣，依稀可見那雄壯的肌肉，整個人看起來比馬蓋還要魁梧健壯。

楊敢與賀豐兩名捕頭不知緣由，但也可以看出馬蓋有些愕然，賀豐連忙給同僚解圍道：「縣尉，楊敢不是說縣尉前幾日氣色不好，只是前幾日……總感覺縣尉心事重重，不過今日……」

比如說，黑虎賊如今還剩多少人？

「劉公且忙。」

見劉毗毫無防備地答應下來，馬蓋雖感覺有些心虧，卻也暗自鬆了口氣。

見此，趙虞笑著說道：「牛橫大哥，你這是做什麼？劉公想笑就笑，你何必攔著他？」

劉毗死死盯著趙虞，似乎想透過那塊面具看到趙虞的神色，但很可惜，他並沒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不過目前就只有五人身在昆陽，唯獨石原不在。

一想到當時石原四人的感激動容之色，馬蓋便不由得嘆了口氣。

而此時坐在他對面的，竟然是一個帶著虎面面具的人。

趙虞亦不隱瞞，笑著說道：「不才周虎，現為黑虎寨的大首領。」

「……」

那一瞬間，劉毗立刻就聯想到了什麼，驚呼道：「馬蓋、馬……」

覺得奇怪的劉毗，轉身撩起車窗的帘子向外觀瞧，旋即臉上露出幾許困惑：「唔？馬蓋，你家在這附近么？」

前段時間，其實他也有聽說過一些風聲，即陳門五虎之一的章靖指認馬蓋為黑虎寨的內應，但最終因為沒有證據，且種種跡象與其猜測不符而作罷，這件事一度成為縣衙里的笑談，縣衙上上下下都在背地裡取笑章靖，認為陳門五虎不過如此。

「像我等亡命之徒，能活著就不易，哪還顧得上什麼禮義廉恥呢？劉公可莫要把我等想得過於仁善了……當然，周某還是很期待能與劉公結交的。」說著，趙虞吩咐靜女道：「阿靜，把投名狀給劉公。」

見此，趙虞抬手勸阻道：「牛橫大哥，不可對劉公如此無禮。」

憤怒之餘，他看向趙虞的眼神充滿了不解。

趙虞聞言笑了笑，說道：「劉公覺得咱們這些亡命之徒，還會剩下什麼九族？至於我等自身……咱們如今就是死罪啊，獲一罪而死，獲十罪而死，劉公覺得有什麼區別么？」

見此，馬蓋假意搖搖頭說道：「好吧，卑職也不敢隱瞞劉公，關於劉公決定在年後將黑虎賊的一干從屬押解至郡里，卑職還是感覺不妥。……黑虎賊倘若已不復存在，那自然無妨，可是，這次僅僅只是楊通死了，仍有郭達、陳陌、牛橫、褚角、張www.hetubook.com.com奉、馬弘、劉黑目等人逍遙法外，倘若被這些人得知此事，他們必然深恨我昆陽……」

來到那書房外，馬蓋微微吐了口氣，旋即邁步走了進去。

但倘若有那麼一個人，與他職位相當、甚至更勝一籌，也被迫受到了與他一般的遭遇，不得已成為了賊子的內應，那……

「嗯。」

瞧見馬蓋，楊敢笑著打招呼道：「今日縣尉氣色好啊。」

此時他隱約能夠理解，為何原本正直的馬蓋會屈從於這群惡賊……

半個時辰后，待劉毗忙完手頭的食物，馬蓋與他一同出了縣衙。

記得去年在討伐黑虎寨的戰事結束后，石原向縣衙請辭捕頭之職，準備與他的同伴許柏、王聘、陳貴三人，一同帶著他們已故同伴阿原的骨灰，返回後者的老家，說是要安葬故友，照看故友家中的老母。

聽到車內的動靜，駕馭馬車的陳才撩起車簾朝內看了一眼，旋即朝著面色陰晴不定的馬蓋嘿嘿一笑：「幹得好，縣尉大人。」

期間，當他的目光落在馬蓋身上時，他的眼中露出幾分怨恨。

然而趙虞卻毫不在意，十指交叉擺在桌上，就那麼靜靜看著劉毗大笑，也不阻止。

靜女拾起那份被劉毗丟棄的認罪書，重新遞給劉毗。

「怎麼，還沒到么？」

想起那個石原，馬蓋心中亦頗為糾結。

彷彿猜到了楊敢的心思，馬蓋笑著說道：「昨日我到街上給內人買了兩件小玩意，總算是家中是安寧下來了。」

聽到這話，趙虞抬手示意了一下矮桌上的酒菜，笑著說道：「如劉公所見，周某準備了一些酒菜，想與劉公暢飲一番，彼此做個朋友。」

「原來如此。」

迄今為止的冬季，這些人究竟是躲藏在何處？何以汝南、昆陽、葉縣、魯陽四個鄰縣都未曾發現他們的蹤跡？

馬蓋張了張嘴，但最後卻一言不發。

劉毗轉頭看向那個帶著虎面面具的人，從種種跡象證明，這個自稱周虎的人，便是這裏的首領，就連馬蓋也聽命於他。

揮鞭打馬，馬車徐徐向前。

劉毗聽得心驚膽顫，咬牙切齒地怒罵。

仔細一瞅那壯漢的面容，劉毗辨認出此人乃是黑虎寨的悍寇，牛橫。

旋即，有山賊問陳祖道：「陳寨……陳爺，這人怎麼辦？」

看看靜女手中遞出的投名狀，又看看對坐的趙虞，劉毗掙扎良久，最終用略微顫抖的手接了過去。

聽到這話，趙虞抬了抬手，旋即又指了指劉毗。

在縣衙的門口，他碰到他的部下，捕頭楊敢、賀豐二人。

作為一縣之長，劉毗每日的事務那可要比馬蓋繁雜多了，縣政、稅收、民事訴訟，這些都要由縣令來定奪，是故才有縣丞作為縣令的輔官，因為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

「劉公，醒了？」

聽著趙虞那平靜的語氣，劉毗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幾名山賊點了點頭。

「馬蓋？」

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劉毗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感慨之餘，楊敢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今日……」

陳祖轉頭看了一眼，只見在幾步遠的地上，有一人被布袋罩著頭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劉毗轉頭看了一眼靜女，接過了後者手中的認罪書。

見馬蓋不敢與自己對視，劉毗冷哼一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隨後將手中的認罪書丟至一旁。

牛橫隨手一拽，便讓劉毗失去了重心，整個人趴倒在桌上，打翻了好幾個菜碟。

在今日與那周虎的交談中，馬蓋有許多疑問想要問。

「坐著！」

聽到聲音，劉毗抬起瞥了一眼，旋即頭也不抬地隨口說道：「有事，馬蓋？」

「朋友？哈哈哈哈——」

見趙虞居然坦率地承認了，劉毗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嘲諷，在片刻的沉寂后，他斷然說道：「死了這條心吧，我劉毗堂堂一縣縣令，豈能屈從於你等區區一夥賊子，我就不信你們敢把我怎麼樣？」

次日醒來，在家用罷妻子做的早飯，馬蓋早早地便出了家門，前往縣衙。

此時靜女亦帶著與趙虞一般無二的面具站在一旁，看到趙虞的手勢，連忙走到劉毗身邊，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份『投名狀』遞給劉毗。

待二人走出縣衙時，劉毗提前吩咐準備的馬車，就已經在縣衙外等候了。

然而，儘管如此評價，但他卻沒有拒絕的餘地。

馬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旋即，待注意到楊敢與賀豐二人仍在偷偷打量他時，他苦笑著解釋道：「唉，前幾日，黑虎賊找不著下落，我心中煩悶，不慎內人發生了一些口角……」

最近耽誤他許多時間的，主要還是安撫亡故縣卒的家屬，同時徵募、選拔新的縣卒。

搖了搖頭，馬蓋趕緊將這個充滿誘惑的可怕念頭拋之腦後，迫使自己不再去細想。

晚上，夫妻重歸和睦的馬蓋被妻子摟著躺在榻上，自然無需像昨日那樣抱著鋪蓋跑到側屋去睡，為與妻子的不睦而輾轉難眠。

怎麼會這樣呢？

這話劉毗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說罷，他輕蔑地看了一眼趙虞，昂頭說道：「吾輩本不懼死，身死名聲猶在，且朝廷也會追嘉本官，供萬人瞻仰，似這般，死又有何懼？」

摸了摸下頜的短須，陳祖淡淡說道：「首領不希望濫殺無辜，更何況只是一個趕車的小卒子，何必為難他？老規矩，逼他簽下『投名狀』，然後就放了吧。……等等，等這件事結束后再放。」

因為他聽趙虞的談吐，尤其是趙虞話中一些引經據典，他感覺這個帶著虎面面具的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個不學無術的粗鄙山賊。

眼下的昆陽縣，只有他馬蓋一人是黑虎寨的內應——不管他承認與否，自在章靖帶隊圍剿黑虎寨期間暗中向後者通風報信起，這就已經是註定的事實了，即便他自己也無法否認。

不知過了多久，劉毗緩緩轉醒。

搖搖頭，馬蓋回到了自己的班房。

「是！」

趙虞撫掌稱讚，點點頭說道：「我曾以為劉公是一位不近人情的縣官，為保昆陽而對前來投奔的難民視若無睹，不顧其死活，不過今日劉公的這份氣魄，倒著實令人敬佩。」

來到屋內，馬蓋朝著劉毗抱了抱拳。

話音未落，他就感覺後頸一陣劇痛，旋即便失去了知覺，噗通一聲癱倒在車內。

馬蓋當時就愣了一下。

『牛橫？！』

見此，牛橫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眼中冒火，顯然是要對劉毗不利，好在趙虞及時抬手阻止。

「可笑！」輕哼一聲，他瞥了一眼馬蓋，嘲諷道：「馬蓋，想來你也是有類似的把柄吧？」

「你啊……」

但即便夫婦倆的小矛盾解決和圖書了，今日馬蓋仍有些難以入睡。

「是。」

就著屋內昏暗的燭火，劉毗快速掃了幾眼這份認罪書，旋即臉上便露出了幾分嘲諷、不屑的冷笑。

當然，也只有這一支山賊，才會膽大到想要逼迫一縣縣令乖乖就範。

待與楊敢、賀豐二人分別後，馬蓋再次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聽到這話，劉毗驚訝地抬起頭來，旋即笑著說道：「喝酒？哈，你肯定有事，說吧。」

至於對方所說的『請縣令喝酒』……

不知對方此前究竟藏身在何處，這就意味著這股黑虎賊很難被徹底剷除，這也正是馬蓋當時屈從於那名少年的其中一個原因。

對於這種有義氣的行為，馬蓋當然是欣賞的，甚至於，出於對公職的盡責，他很希望石原、許柏、王聘、陳貴這四個有能力的人能留在他昆陽，因此當時他拒絕了石原的請辭，而是允許他請一個長假，回故友的故鄉安葬故友，順便將故友的老母親帶來昆陽。

「……」馬蓋悶聲不說話，自顧自喝了一口酒水。

三人進得府內，隨後分別，各自去各自的班房。

雖然迄今為止馬蓋見過對方兩次，但不得不說直到這次，他才真正開始正視這名少年。

「你……是何人？」劉毗轉頭看向趙虞，眯著眼睛質問。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笑著說道：「周某毫不懷疑劉公的話，周某也知道像劉公這般的人物，視名譽勝過性命，但正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像周某這種無恥之輩，總能有辦法讓正直的人屈服。比如劉公，我可以找來十名娼女來，使劉公精盡人亡，待劉公不幸亡故后，將劉公的屍體搬到城內某個花樓，擺在某名娼女的榻上，這樣的死法，仵作都驗不出假。……待等天明，昆陽人人得知劉公的死因，縱使心有困惑，恐怕也不能阻止流言蜚語傳開。正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待此事傳遍諸縣，恐怕朝廷都未必會給劉公正名，多半只是想著掩蓋，嘖嘖，似這般，劉公慷慨赴死，似乎並不能換來什麼好名聲呀。」

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仍有些發痛的後頸，旋即臉上露出幾許愕然。

但牛橫卻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案，怒罵道：「你再笑？！」

而此時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內，陳祖帶著幾名山賊平靜看著這一幕。

「朋友？」

他瞥了一眼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馬蓋。

說罷，他登上了馬車。

而此時，帶著虎面面具的人，或者說是趙虞，卻笑著說道：「劉公莫要責怪馬縣尉，只因在下想要見劉公一面。」

見劉毗不說話，趙虞又笑著說道：「看來劉公笑完了，那麼，咱們來談一談正事吧？」

「啪啪啪。」

「也可以這麼理解。」趙虞點點頭。

可能是意識逐漸清醒過來，劉毗伸手揉著後頸，難以置信地看著馬蓋，質問道：「馬蓋，是你在馬車內偷襲劉某，將我帶來此處？」

在他的觀察下，那馬夫一件寬大而破舊的斗篷遮蓋著，連上半張臉亦遮蓋其中，馬蓋側身看看對方的面孔，旋即便發現這名『馬夫』，正是昨日他見趙虞時出言警告他莫要耍花樣的那名男子。

那帶著虎面面具的人用沙啞的聲音笑問道。

「劉公。」

畢竟他昆陽縣這三次圍剿黑虎寨，縣卒著實是傷亡慘重，連捕頭都犧牲了好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