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還記得五月末、六月初的時候，趙虞率軍打下了穎陽城，而當時的穎陽城，城內就幾乎沒有什麼世家、富戶了，這些人皆成為了叛軍刀下的犧牲。

陳朗捋著鬍鬚，與荀異相視一笑，同時不忘偷偷看一眼趙虞的神色。

在二人聽來，這個解釋還算可以。

「聽到什麼？」趙虞平靜說道。

從旁，陳朗、荀異二人亦露出了不解之色。

「呵。」

從旁，林勤亦恨恨說道：「都尉明鑒，想我林家，曾經在穎陰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家境還算殷實，然而叛軍卻逼迫我等獻出家財，又奪了我兩家的田地分于那些忘恩負義的小人，可恨那些小人，曾經多受我兩家恩惠，而如今他們卻仗著有叛軍撐腰，肆意欺辱我等……」

「你以為他真的要打穎陽么？」

這可不是一個能夠說服人的理由。

而此時，趙虞又問道：「其二，你們三人，是怎麼想到來我許昌通風報信呢？你們應該知道，許昌這段時間被叛軍團團圍困，尚不能自保，何以你三人卻覺得，許昌可以替你們報仇？」

聽到這個回答，陳朗、荀異二人捋著鬍鬚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番話，聽得田欽、廖廣、韓和、劉間幾人臉面無光，但在尷尬之餘，他們也覺得這個問題提地非常好。

「請都尉替我做主。」

『……』

廖廣愕然問道：「這對項宣有什麼好處？」

「……」

在沉思了片刻后，趙虞點點頭說道：「好，具體情況，我大致了解了你們三人先下去歇息片刻，我要與眾官員商議一下。」

「他這是故意要引誘我分兵wｗw•hｅtubｏok•com.ｃom打穎陰。」趙虞沉聲說道。

半響，他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如若我沒有猜錯，這是項宣設下的陷阱。」

趙虞瞥了一眼廖廣，淡淡說道：「姑且不說我已在穎陽布下了重兵，就算項宣攻下了穎陽，他也只不過是切斷了許昌與昆陽三縣的聯繫而已，隨後他還能做什麼？圍攻許昌？前幾日的例子已經足以說明，他們不想付出巨大犧牲強攻許昌。……打昆陽？冒著穎陰守備空虛的風險，孤軍深入打我昆陽三縣？我就這麼說，沒等他打下襄城，我就已經拿下穎陰了，到時候我斷他後路，他項宣就是瓮中之鱉。……你以為項宣不知？」

劉睦、林勤二人立刻懇求道。

見此，趙虞豎起一根手指，平靜問道：「其一，你三人得知叛軍出兵是為了南下？」

穎陽也是曾一度被叛軍攻佔的城池，叛軍在打下穎陽城后，對平民秋毫無犯，甚至還用分田地、分錢糧的方式來籠絡民心，但對於富戶，尤其對於當地的家族，叛軍卻毫不留情，縱容兵將侵奪其家財、其田地，甚至是供軍隊所需。

「直覺。」趙虞淡淡說道。

但遺憾的是，這幾人的神色，就如同他們所講述的情報、所作出的解釋一樣，堪稱無懈可擊。

趙虞靜靜地觀察著三人的神色，想要從三人的神色中找出幾分端倪。

這三名穎陰男子，其中二人乃是兄弟，兄長叫做林勤、弟弟叫做林繼，出身穎陰縣的富戶，雖然談不上多有錢，但家境還算殷實。

「都尉大人請講。」劉睦躬ｍ•ｈeｔuｂook.ｃｏm•coｍ身道。

待這三人離開之後，士吏廖廣立刻站起身來，抱拳說道：「都尉，我仔細觀察這三人，不像是叛軍派來的姦細，由此可見，這三人所述的穎陰現狀，應該可信。……現項宣、嚴脩提兵去打穎陽，只留下三千兵卒守衛穎陰，我等不如立刻出兵，將穎陰攻下。」

趙虞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三人深恨叛軍么？」

「都尉是不是想地過多了？」

見此，趙虞微吐口氣，平靜說道：「這三人，我也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他們所講述的情況，應該也屬實，但這並不代表項宣就不能設下陷阱……關鍵在於項宣知不知道這件事，或者說，此事完全就是他在背後推動。」

因為親眼見過穎陽城的現狀，因此趙虞對於劉睦與林氏兄弟所講述的這些還算是比較相信的，包括他們『深恨叛軍、故而來通風報信』的動機，也給予一定程度上的相信。

在他們的注視下，劉睦愕然地看了一眼趙虞，旋即小心翼翼地說道：「草民不知都尉大人這話什麼意思，不過就草民所知，叛軍近幾日在許昌吃了敗仗，甚至於，草民幾人在替叛軍幹活時曾聽說一些……」他患得患失地看了一眼趙虞。

聽聞此言，陳朗驚訝地說道：「都尉的意思是，這三人被項宣利用了？」

半晌，劉睦咬著牙說道：「因為叛軍，家父氣斃亡故，草民的岳母亦在家中病倒，曾經還算殷實的我劉、林兩家，被那些該死的叛軍逼著遣散了僕從，捐獻了家財與田地，終日惶惶不安，竟淪落到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和-圖-書的地步……我等雖然恐懼，卻也想奪回曾屬於我兩家的東西……」

但是不是巧了點呢？

田欽與廖廣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他……」

「無不可能。」

說實話，對於這三人所描述的穎陰現狀，雖然趙虞沒有去過穎陰，但大致是相信的——因為他打下了穎陽。

「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聽到這話后，那劉睦恨恨說道：「都尉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叛軍確實不殺平民、也不搶掠平民，可城內的富戶，叛軍卻不放過，我穎陰曾有王、李、張三個大族，王家二百余口，李家與張家皆百余口，待叛軍攻入城內之後，王、李、張三族皆慘到遭屠戮，叛軍搶了三家的財富犒賞軍卒，奪了三家的田地籠絡那些該死的平民，我劉、林兩家，亦深受其害，非但曾經欠我兩家田租的佃農皆被叛軍做主免了欠錢，甚至叛軍還要求我兩家主動獻出財富，支持叛軍與朝廷為敵，倘若不肯，便要殺人……無可奈何，我等只能捐獻家財，才換來全家活命……」

在屋內眾人面面相覷之餘，趙虞暗自打量著這三人，思忖著這三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

他長長吐了口氣，繼續說道：「不敢隱瞞都尉，此次向許昌通風報信，我劉、林兩家亦是惶恐，舍弟已帶著兩家人躲藏起來，倘若事迹敗露，則立刻連夜潛逃。……天見可憐，這一路上我等雖有碰到叛軍的巡邏衛士，但卻不曾被他們發現。」

「都尉，請您一定要替我等做主啊！」

然而趙虞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思，他目不轉wｗw.hｅｔubｏoｋ•ｃoｍ.com睛地看著劉睦、林勤、林繼三人，問出了第三個疑問：「其三，你們三人來許昌通風報信，就不怕被叛軍發現，禍害了家人么？」

「當真？」趙虞淡淡說道：「據我所知，叛軍不同於綠林賊，並不會濫殺無辜……」

見此，名為劉睦的男子苦笑一聲，帶著幾分恨意說道：「我三人前來通風報信，乃是希望許昌能出兵將這股賊軍剿滅……」

尉史韓和好奇問道：「都尉如何得知這一切？」

聽到這話，趙虞不置與否，放在桌上的右手，兩根手指反覆輕扣桌案。

「哦？」

在靜靜聽完這三人的述說后，趙虞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劉睦，穎陰縣早已被叛軍攻佔，內內歪歪都是叛軍的人，何以你三人肯冒這個風險，向我許昌通風報信？」

劉睦恍然大悟，當即解釋道：「都尉大人不知，我劉、林兩家被叛軍奪了家財與田地，但家中二十幾口人卻要吃飯，為了得到糧食養活家人，要麼參軍替叛軍打仗，要麼替他們做事。……我等深恨叛軍，不願為他去打仗，便只能作為民夫，替叛軍干一些苦力活。今日，叛軍叫我等去搬糧食，我等在搬糧時，曾聽一個叛軍卒官說，『項將軍出兵往南，不知能否順利。』……晌午後，叛軍果然陸陸續續出城去了，且他們一個個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因此我等才猜測他們可能是向南打穎陽去了。」

聽到這話，屋內眾人也是紛紛看向劉睦三人。

直覺？

趙虞淡淡說道：「這劉、林兩家的人，乃是穎陰昔日的富戶，因被奪了家財、田地，故而深恨叛軍，似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種理所當然的事，那項宣就想不到么？……他知道這些恨他叛軍，是故，他故意叫人在這些人面前透露一些真實的情報，比如要南下打穎陽，比如近幾日在許昌打了敗仗等等，於是乎，這三人就按照項宣所想，向我等通風報信……像這樣恨叛軍的，我想在穎陰縣並不少，只要項宣廣撒網，終究還是會有人上當，自以為得計地向我許昌通風報信，實際上卻是被項宣利用。」

趙虞點點頭，示意一旁的功曹吏將這三人帶下去安頓。

他深吸一口氣，拱手拜道：「都尉，請您一定要替我等做主啊！」

劉睦、林繼二人亦躬身拜道。

聽到這話，劉睦三人的神色終於慌張了起來。

「好。」

在沉思了一番后，趙虞問劉睦三人道：「對於你三人冒險前來通風報信的做法，周某給予表彰，不過我有兩個疑問，不知你三人可否替我解惑。」

而剩下的那人也不是外人，乃是林家的女婿，林氏兄弟的姐夫，名為劉睦。

那邊項宣剛有行動，便有這三個穎陰人向他許昌通風報信，顯得那項宣是個只知打仗的莽夫。

田欽驚訝問道：「都尉的意思是，這三人是項宣派來的姦細？可……不像啊。」

那劉睦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我曾聽那些叛軍兵將談論，說許昌換了一個……一個叫周虎的人當都尉，此人甚是……甚是難對付，就連叛軍的猛將項宣亦討不到便宜，是故……」

劉睦恨恨地說了句，旋即面帶悲苦之色地解釋道：「都尉不知，自叛軍攻入穎陰后，便在城內殺人搶掠、無惡不作，包括我劉、林兩家在內，皆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