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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已站在他身旁的薛敖，鄒贊笑著說道：「父親言重了，只是些風雪而已……」

陳太師瞥了一眼薛敖，咳嗽一聲提醒二子對那位涼侯的無禮，然而薛敖全然不當回事。

他可不是私下才這麼稱呼，哪怕是當著楊秋父子的面，他薛敖也敢這麼說。

『居正擋得住么？』

「楊雄？嘿！」薛敖一臉輕蔑地笑了笑，嘲諷道：「這廝常自詡勇武，我一隻手就能對付他，可笑這廝還敢大放厥詞……這次撞見居正身邊那個姓牛的莽漢，怕是有樂子瞧了。」

「牛橫？」鄒贊驚訝問道，旋即見薛敖點頭，他也點了點頭：「我看到他了。」

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他六弟周虎，並不簡單。

當然，此時陳太師其實還在猶豫，直到幾日後，他又收到了朝廷送來的消息，一方面確認了『朝廷召周虎進京』的消息，一方面，天子與朝廷也希望他繼續進剿江東叛軍，這才讓陳太師打消了回邯鄲的念頭。

當然，這件事對他江東義師十分有利，因此在得到這個消息時，趙伯虎就下令收縮的防線，只守不出，他想看看陳太師與陳門五虎會不會回援邯鄲。

正因為對楊秋知根知底，陳太師深信楊秋不會做出謀反作亂的惡行，但他那五個兒子，還有三皇子李虔的母親楊貴妃，這些人會不會為了助三皇子李虔奪位而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甚至說服了涼侯楊秋，那陳太師就不敢保證了。

『想不到彼此間還有這等恩怨……』

但……

「伯智啊。」見鄒贊臉上滿是被寒風吹刮的痕迹，陳太師輕嘆道：「這麼大的風雪，辛苦你了。」

介時，此刻與他對峙的陳太師與陳門五虎，必然也會受到影響。

原本駐守開陽的王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於十月下旬來了郯城。

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記得年輕時，他二人還相互較勁，只要陳太師兵出北塞，在抗擊東胡與西胡的戰鬥中取勝，那楊秋隨後不久肯定也會在對境外羌人的戰鬥中取勝。

要知道騎兵本來就是一種既強大又『脆弱』的兵種，十分依賴地形，面對掘土為壑的江東叛軍，哪怕是薛敖這等猛將亦感到十分棘手。

鄒贊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畢竟在他的印象中，那楊雄作為涼侯楊秋的長子，確實是一個狂妄的傢伙，相比之下，其弟楊繼就穩重多了。

他陳仲是先帝的養子，當今晉天子剛出生時他就在旁邊，因為自幼相處，天子自然最信賴他，而楊秋則出身涼州楊氏，繼承了其父老涼侯的爵位，當ｈetuboｏｋ•cｏm.coｍ初先帝在位時還好，直至當今天子繼位后，便始終將涼州楊氏視為潛在的威脅。

「五千涼州騎兵……這僅僅只是先鋒軍啊。」

鄒適的話，聽得薛敖心情大好，不過他仍有不滿意的地方。

得知老太師心中的顧慮，鄒贊笑著寬慰道：「據孩兒所知，雖然居正只帶了二萬四千潁川軍遠赴邯鄲，但這些軍卒，無一不是精銳，至於褚燕、周貢、曹戊、鞠昇等將領，我想父親也不會陌生……再加上虎賁軍與漳水一帶的軍隊，居正麾下也有差不多六萬軍隊，就算西涼軍造次，也不至於沒有一戰之力。」

見此，趙虞便將注意力再次放在手中的簡訊上。

眾人也無異議，隨與鄒贊一同進城。

於是在朝臣的建議下，天子又與涼州楊氏聯姻，迎娶了涼侯楊秋的養女、也是其已故胞弟楊業的女兒，是為楊貴妃。

他有預感，待等明年，邯鄲那邊肯定會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

甚至就連生兒子，雙方也在暗暗較勁——陳太師這邊是因為某些緣故，前後收養了鄒贊、薛敖、章靖、韓晫、王謖五名義子，那楊秋也生了五個兒子，有好事者稱之為『楊氏五虎』，明擺著就是挑撥『楊氏五虎』與『陳門五虎』對立。

涼侯楊秋也是他那個時代的老將，那時他駐守北塞，楊秋駐守西垂，作為晉國的兩道屏障。

雖說在他看來，鄒贊的潛力不如薛敖，但鄒贊就是能給人一種安心、可靠的感覺，不止是他，其實太師軍、虎賁軍的兵將們大多也是這麼覺得。

彈了彈手中的簡訊，趙虞著實感覺有點頭疼。

思忖一下后，趙虞問站在旁邊的虎賁中郎潘袤：「這個楊雄，為人如何？」

畢竟他也明白，趙伯虎與其麾下的江東叛軍，威脅實在太大。

並非他擅做主張，其實晉天子也是這個意思：即讓西涼軍駐紮于魏郡漳水一帶，不許其踏足邯鄲。

晉國朝廷召誰不好，居然把他弟弟趙虞給召到了邯鄲——這準是要出大事啊！

原本，他已想好暗中給西涼軍放放水，助後者成事，可他也不希望陳門五虎因他折了顏面。

也正因為這，鄒贊猜測楊繼應該會留守涼州，不會被派往邯鄲蹚渾水。

「別提了……」

給別人打下手可不是薛敖的風格，再加上江東叛軍的防守實在是太嚴密了，於是薛敖索性將麾下騎軍丟給魏璝，回郯城陪老頭子喝酒解悶——畢竟他也明白，老頭子一連失去了兩名義子，心中著實悲傷地很，只是老頭子素來要強，不想表和圖書露出來罷了。

期間，薛敖饒有興緻地問鄒贊道：「我看了你派人送給老頭子的書信，居正被朝廷傳召了？」

片刻后，眾人來到了城內的那座宅邸，即當初薛敖為章靖擺設靈堂而向城內富戶征借的那座宅邸。

看著河內郡送來的簡訊，趙虞長長吐了口氣。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現象，至少在鄒贊看來，這意味著老父親漸漸感到了力不從心，感到了無助。

這與他趙虞何干？

得知這個消息后，陳太師立刻派人召回當時還在下邳的薛敖，準備帶著薛敖以及其麾下太原騎兵火速回援邯鄲，留下羅隆、王謖等人繼續與趙伯虎的江東叛軍對峙。

然而讓趙伯虎沒想到的是，他很快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晉國朝廷傳召左將軍周虎入京。

這份忌憚，使得天子對陳太師與涼侯楊秋二人的態度截然不同，一方面放權于陳太師，一方面暗中打壓涼州楊氏。

「唔。」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在施行他真正的目的之前，他並不介意以『陳門五虎』的名義挫一挫西涼軍的威風，倘若楊氏五子當真有意挑釁。

倘若對面果真撤軍回援邯鄲，那他可就賺了，正好趁機奪取開陽。

提到涼侯楊秋的那五個兒子，薛敖便冷笑出聲：「不知『楊氏五鼠』，這次來了幾個。」

『這次算是『楊氏五虎』與『陳門五虎』的直接較量么？』

「那就沒事了。」薛敖笑著說道：「那莽漢天賦神力，我與他切磋過，雖說他輸給了我，但我對此人印象深刻……無論是楊秋老兒的那幾個賊兒子，還是西涼軍中，我不認為有人是那莽漢的對手。」

十一月初，鄒贊在回到臨淄時，不顧風雪交加的天氣，立刻直奔東海郡的郯城。

鄒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腰桿筆直，聞言恭敬說道：「上個月，孩兒在梁郡私下見過居正一面，囑咐了他一些事物，算算日期，我回到山東之前，他應該就到邯鄲了。」

在這種情況下，涼侯楊秋豈會不怨？

鄒贊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問薛敖道：「下邳那裡的戰況如何？」

正如他所言，楊雄作為涼侯楊秋的長子，此番率先與先鋒軍一同前來邯鄲，這本身沒什麼問題，但結合涼侯楊秋與陳太師的恩怨，『楊氏五虎』與『陳門五虎』的恩怨，即便是趙虞也難免心生其他的想法。

至於陳太師嘛，其實他並不認為涼州楊氏是什麼威脅——至少涼侯楊秋不是。

待短暫的問候后，鄒贊首先詢問了老太師的身體狀況。

在得知這件事時，趙伯虎都懵了。

「唔。」鄒www.hetubook.com.com贊微微點了點頭：「待見過父親再說。」

『？？？』

或有人會說，陳太師就算回援邯鄲，也肯定會留下一名五虎與一半兵力，但趙伯虎並不這樣認為。

「父親。」鄒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哦？」

至此，朝廷與涼州楊氏之間才有了長達三十幾年的和睦。

鄒適顯然也知道這位二叔與自己父親的那點『恩怨』，無奈只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唉，這位二叔，平日里實在是沒什麼正形。

『……實在不行，那就先強硬著來吧，總不能墜了太師與陳門五虎的威風。』

依趙伯虎對其弟趙虞的了解，後者既然答應援助邯鄲，那肯定是別有所圖。

毫無疑問，此舉必然會讓西涼軍感到不快。

至於消息中提到的『涼州楊氏』，說實話趙伯虎也並不是很清楚。

『仲信、子正、少嚴他們多半也察覺到了……』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眼前這位素來要強的父親以往甚少嘆息，但這兩年，自韓晫、章靖兩位兄弟相繼過世后，這位老父親就漸漸會時常地嘆息了。

按理來說，涼侯楊秋不至於會理會那些好事之徒，但……涼侯楊秋偏偏還是那樣做了，不但自己處處與陳太師較勁，連帶著五個兒子，也處處與陳門五虎比較。

當然了，這也只是表面上的和睦而已，實際上，晉天子直至今日仍將涼州楊氏視為隱患，奈何楊氏在涼州根深蒂固，呈現尾大不掉的局面，因此晉天子才一直隱忍不發。

然而涼州楊氏的疏遠，愈發讓天子感到忌諱，他甚至都想過讓陳太師去征討，問題是，涼州楊氏就跟楚侯楊固一樣，皆是晉國開國功臣之後，若沒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哪怕是當代天子也不能削去其名爵。

而與此同時，身在下邳的趙伯虎，亦得知了泰山義師襲擊邯鄲的事。

想到這裏，趙伯虎愈發不著急了，再次下令麾下各將只守不出，一方面拖著陳太師與陳門五虎，免得他們返回邯鄲給他弟弟趙虞搗亂，一方面靜等邯鄲的變故。

鄒贊所提到的這些將領，老太師確實不陌生，除褚燕是黑虎山的『老人』以外，周貢、曹戊、鞠昇幾人都是昔日長沙義師、江夏義師的驍將，按理來說就算碰上西涼軍也不見得會吃虧。

鄒贊也不理會薛敖最後那句，在稍稍思忖了一下后，對眾人道：「先見過父親吧。」

問題是，涼州楊氏的威脅也不小啊……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他弟弟趙虞所說的『大事』，居然是指使泰山義師去襲擊邯鄲——確切地說，他不是沒和*圖*書想到，而是沒敢往這方面去想。

在抵達鄴城的一日，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不可否認的是，『楊氏五虎』還是比較有能耐的，否則，天下好事之徒也不至於將這五人與他陳門五虎相比較。

畢竟這膽子也太大了。

相比之下，鄒贊就比薛敖穩重多了，儘管他也心中也不爽楊秋的五個兒子，但臉上卻不露半點痕迹，淡淡說道：「我覺得，應該會去個二、三人吧……老大楊雄肯定會去，其他我就不知了。」

毛錚回答道：「大致尚可，只是偶爾得知叔仁的夫人夏侯氏偷偷躲在屋內哭泣，老太師便有些……唉。」

鄒贊心下暗暗想道。

一想到此事，陳太師便再次皺起了眉頭。

那就看著唄。

其中原因，作為過來人的陳太師自然也明白，只因為楊秋受到了天子與朝廷的不公正對待。

鑒於章靖敗於兵少的教訓，趙伯虎認為陳太師應該不會再分兵了，要麼放棄回援邯鄲，全員留在這邊，要麼就撤回山東——反正雙方也都清楚，趙伯虎暫時只會止步于琅琊郡，不會再踏足山東。

得知他到來，薛敖領著王謖、毛錚、王謖，以及鄒贊的兒子鄒適，一起出城相迎，前三人與鄒贊以兄弟相稱，後者則恭稱父親。

想起此事薛敖就一肚子火，畢竟為了防備他，趙伯虎、陳勖麾下的江東叛軍在彭郡、下邳二地掘土為壑，在每座江東叛軍駐守的陣地前都掘了好幾道溝壑，這嚴重阻礙了薛敖麾下太原騎兵的行動。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的趙虞，將邯鄲的事宜交給潘袤，帶著何順、牛橫等人率先前往鄴城。

鄒贊微微一愣。

畢竟陳太師那邊的兵力也不多，總共也就五六萬人，僅一半人數怎麼擋得住他已擴編至十幾萬人的江東義師？

沒想到他剛準備出發，就收到了鄒贊派人送來的書信，得知魏郡郡守韓湛與東郡郡守魏劭二人已聯手在漳水布防，同時朝廷還傳召了他第六位義子、左將軍周虎進京。

「唔。」陳太師微微點了點頭。

楊秋的五個兒子對薛敖一直懷恨在心，可惜這五人就算綁在一塊，也不見得是薛敖的對手，哪有資格在後者面前叫囂，也能只能忍氣吞聲了。

至於帶兵的將領，則是涼侯楊秋的長子楊雄，與一名叫做姜宜的將領。

這也難怪，畢竟這晉國雖是李氏的江山，但于內于外，各個楊氏佔據了許多位置，比如楊定的祖父前司徒楊泰，再比如楚侯楊固。

『先讓我見識見識吧，所謂的楊氏五虎！』

老太師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位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面貌。

他和-圖-書口中的『楊秋老兒』，指的便是涼州楊氏的核心人物，涼侯楊秋。

『楊秋……』

趙虞面具下的雙眉挑了一下，旋即笑笑說道：「這楊雄乃是涼侯楊秋的長子，率先前來邯鄲，也沒什麼問題嘛……」

聽著薛敖那一通牢騷，鄒贊的兒子鄒適在旁笑道：「父親，叛軍十分忌憚二叔，一開始那趙伯虎還試圖用誘敵之計伏殺二叔，沒想到二叔追殺著那股誘敵叛軍一路追到陷阱前時，扭頭就撤，兩三次下來，那趙伯虎也識趣了，如今叛軍通通縮在那一片片陣地里，掘土為壑，死活都不肯出來。」

「但願如此。」潘袤點點頭。

他招招手示意眾人都坐下再說，然後又問鄒贊道：「居正……此時已到邯鄲了吧？」

河內郡立刻將這個消息報之邯鄲，幾次輾轉之後，最終送到了趙虞手中。

因此，自然而然，涼州楊氏也與朝廷中樞逐漸疏遠。

別說泰山賊了，就連鄒贊都已經追到倉亭津了。

「咳！」

十一月中旬，涼州騎兵冒著風雪抵達河內郡，繼續朝邯鄲進發。

待等十月下旬時天降大雪，薛敖麾下的騎兵就差不多全歇菜了，只能暫時作為斥候，從旁協助羅隆率領的太師軍。

從旁，薛敖饒有興緻地問道：「那個姓牛的莽漢也跟著居正去了？」

潘袤輕哼一聲，評價道：「具體末將也不知，因為末將也不曾見過，不過末將曾聽薛車騎說過，他說這楊雄是個狂妄的傢伙，雖自詡勇武，不過在薛車騎看來，嘴巴比實力厲害……不過有件事末將還是知道的，據末將所知，這楊雄並不執掌西涼騎兵，執掌騎兵的是這個姜宜……」

關於泰山賊襲擊邯鄲一事，陳太師得知地比鄒贊還要晚，差不多九月下旬才得知，那時

因此，倘若說陳太師出征北方擊敗胡人，晉天子是感到由衷的歡喜，那麼涼侯楊秋擊敗羌人，其實晉天子是感到忌諱的——涼州楊氏表現出來的實力越強，晉天子就愈發忌憚。

他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故作不渝地說道：「什麼二叔，叫大伯。」

畢竟楊秋可是陳太師的老『競友』了，他們相互較勁，又相互敬佩，隱隱有點英雄相惜的意味，相比之下，陳太師根本看不上被傳聞為他『政敵』的王嬰、王太師。

畢竟五千騎兵，這著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要知道薛敖的太原騎兵，總共也就只有萬余騎而已，更何況這五千涼州騎兵未必是涼州軍的全部。

趙伯虎滿心看好戲的想法。

待眾人一同來到主人的書房時，正巧看到陳太師坐在書房內看書，直到聽到腳步聲，這才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