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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不等何順開口，牛橫便點了點頭，旋即他瞥了一眼卧榻上的晉天子，哼聲道：「這老兒害你家破人亡，就這麼叫他死了，太便宜他了！照我說，就得將他千刀萬剮。」

雖然後來童彥的妻兒被不知此事的鄭羅所殺，但這也並非趙虞所希望的。

此時，趙虞換了一個坐姿，繼續說道：「其實我本沒打算來邯鄲蹚這趟渾水，誘使李虔招涼州軍入邯鄲，也只是想挑撥邯鄲的內亂，挑撥陛下膝下兩位殿下自相殘殺……呵，我故意叫祥瑞偏向太子李禥，想必當日李虔心中的壓力也是不小，我斷定他不會放棄這僅有的機會……」

見此，趙虞冷哼一聲：「想起來了吧？沒錯，便是你授意童彥構陷加害的魯陽鄉侯……就因為你做了一場噩夢，你便授意童彥迫害天下各地的趙氏家族，誣陷其密謀造反，致使其家破人亡、含冤而死……我魯陽趙氏，在魯陽縣素有賢名，家父更是受人稱頌的賢侯，修橋補路、施捨貧窮，方圓數百里的百姓皆稱頌家父的好，然而陛下卻授意那童彥以勾結叛亂圖謀不軌的莫須有罪名，叫童彥帶著梁郡的兵卒殺入我家，使家父、家母並家中上上下下二百余口，於一夜之間枉死……可憐我魯陽趙氏亦是晉國自開國時傳承下來的勛貴，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僅剩我與我兄長，及寥寥數人，逃過一劫……」

趙虞輕笑一聲，說道：「對於陳太師，我還是很敬仰的，當時我也沒有想到陳太師會因為愛惜我的才能而將我收為義子……其實迄今為止，我並沒有答應，不過這並不妨礙我敬仰太師與陳門五虎……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這些年我都做了什麼吧？」

微微吸了口氣，晉天子忍著腹部的創痛，咬牙說道：「可笑！你指望區區一群亂賊能攻陷邯鄲不成？」

晉天子的腦海中突然躍出一個名字，旋即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連呼吸都為之稍稍停頓了一下。

見晉天子想盡辦法要自己去傳御醫，這種畏死乞活的醜態，看得趙虞心中十分痛快。

「真的無冤無仇么？」趙虞忽然目光一凜。

趙虞笑了笑，旋即坐在床榻邊沿，拍拍晉天子的肩膀道：「死心吧，趙某既然在你面前坦露真正的身份，又豈會容你活下去呢？況且以你的傷勢，除非請來神仙，否則斷然是難救了……與其低聲下氣哀求於我，不如少說幾句，保存體力，我還想我這些年的經歷都告訴你呢。」

趙虞也有些吃不準，因為他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大仇得報的痛快，反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有種惆悵與迷茫。

『朕斷然不會叫你得逞！』

「不過我也沒想到，陛下居然招我入邯鄲，呵呵呵，這算是引狼入室么？」趙虞調侃道。

但越是這樣，趙虞心中就越發憤怒。

被人用利刃貫穿，內臟受損，如此嚴重的傷勢，哪怕是神醫也救不回來。

「是這樣嗎？」

可笑之前在大興殿外的花園裡，晉天子還神色凝重地叫這頭『凶虎』去監視涼州軍的一舉一動，甚至對其坦言了『二虎讖言』中那頭最兇惡的『小虎』——晉天子毫不懷疑，這趙虞當時心中恐怕是在狂笑。

「唔……差不多吧。」

別看晉天子此刻尚還能說話，但趙虞卻知道，這位天子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最多半柱香的時間，這位晉國的天子就會奄奄一息。

整整十余年的謀划，就為今日？

「陛下是想要裝作未認出我么？」趙虞輕笑問道。

更何況，童彥僅僅只是一柄刀而已，若非眼前這位晉天子授意童彥迫害天下各地的趙氏家族，那童彥又豈會閑著沒事去構陷一家又一家的趙氏家族。

「當然！」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黑虎眾匆匆走入，抱拳稟道：「首領，有一群自稱是朝中官員的傢伙想要闖入宮門，得知我潁川軍已控制了宮內，他們便想求見首領。」

「當然不是。」趙虞笑著說道：「我只是拿泰山賊作為誘餌，引李虔上鉤罷了……你看，三殿下十分配合趙某，立刻就趁機招涼州軍入京……」

聽到這話，一干官員的嚎哭聲愈發響。

深深吸了口氣，趙虞平靜了一下心情，旋即語氣莫名地說道：「重新認識一下吧，我乃魯陽鄉侯趙璟次子，趙虞……」

「是啊，應驗了呢。」趙虞瞥了一眼晉天子，一字一頓道：「不過，是誰親手炮製出了『二虎』呢？若沒有當年那場橫禍，我與我兄長會安安分分留在家中，待過些年，由兄長繼承鄉侯的爵位，而我則尋求仕途……」

何順點點頭，接過那件衣物藏入懷中，轉身走出了宮殿。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

可以的話，他還有許多心裡話想要說，他想要晉天子備受憎恨與懊悔的折磨，只可惜，晉天子先前被馬承重創，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

晉天子臉上的惶恐之色變得愈發濃了，他慌亂地說道：「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朕可以追封你已故雙親，朕可以封你為侯……」

魯陽鄉侯？

『就剩半口氣了，還想著御醫吶？』

可能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察覺到了什麼，他拚命捂著受創的腹部，哀求道：「總之，朕什麼都可以給你，快傳御醫……對了，你不是想要與祥瑞成婚么？朕也可以答應……看在祥瑞的份上，快叫御醫前來，祥瑞與朕最親了，朕若有何不測，她一定會難過的……」

也就是說，當年這『周虎』是故意的！

又氣又恨，晉天子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瞪著趙虞，拚命掙扎了一番。

彷彿是被趙虞說穿了心事，晉天子臉上閃過一絲駭然，他咳嗽了兩聲，帶著壓抑的怒火質問道：「為何？朕與你兄弟二人無冤無仇，你二人為何要作亂？」

晉天子恨地咬牙切齒。

晉天子抬手試圖掙脫，試圖推開嘴上的衣物，奈何重創虛弱的他，根本沒剩下多少力氣。

聽到這話，晉天子猛地一震，駭然看向趙虞：「你……」

「陛下果然是認出了趙某。」趙虞微微一笑，毫無隱瞞地說道：「他乃我兄長。……不錯，我正是陛下苦苦找尋的趙仲虎。」

在何順哭笑不得之餘，趙虞也是無奈地笑了笑：「那就不必了，倘若如此，外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嗚……嗚嗚……」

「放心去吧，陛下。」

趙虞不為所動地俯視著躺在卧榻上的晉天子，眼眸中閃過幾分嫌棄。

此時，一干黑虎眾早已離開了殿內，只剩下牛橫與何順二人看著趙虞與晉天子交談。

「呵呵呵。」

趙仲虎！！

明明是害他魯陽趙氏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但這個仇人竟然不知究竟怎麼回事，作為受害者，還有比這更令人惱火的么？

見此，那一干大臣才注意到榻上的晉天子，紛紛快步上前圍住卧榻，大聲哀哭起來。

旋即，也不知是拚命掙扎撕裂了傷口，導致流血愈發過快，亦或是那半柱香工夫的迴光返照已迎來了終點，晉天子的動作慢慢停止下來，他不再掙扎，眼中的神光也逐漸失去。

他當然知道童彥還有親眷，但那又怎樣呢？他與童彥的恩怨已經了結了——當日童彥以供出晉天子為條件，求趙虞放過其妻兒，趙虞親口答應了。

趙虞站起身來，在回頭看了一眼已睜著眼睛咽氣的晉天子后，用頗有些索然無味的語氣說道：「只是覺得，這種大仇得報的感覺，與我預想的有些出入……」

「……」

誰也沒有懷疑趙虞的解釋，畢竟養心殿殿內殿外那一地的屍體，足以證明是涼州軍想要劫持天子逃離。

趙虞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不可否認，在這個害他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面ｈｅｔｕboｏk•coｍ.ｃｏｍ前坦露他這些年來為了報仇的種種謀划，看著對方震驚、惱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這固然是很痛快，但當這位晉國的天子終於咽氣之後，趙虞收穫的卻只是空虛。

見此，趙虞長長吐了口氣，重新坐回卧榻邊沿，神色複雜地看著榻上一動不動的晉天子。

「……」晉天子額頭的冷汗愈發多了，也不知是驚的還是痛的。

就像眼下，城內、宮內一片混亂，誰會注意到他堂堂一國天子究竟死在何人手中？

晉天子好似也忽然反應過來了，驚駭地看著趙虞道：「你……你是為了利用她接近朕？繼而報復朕？」

「陛下怎麼會……」

在眾人嚎哭之際，趙虞指著地上那馬承的兩片屍體，故作嘆息道：「周某來遲一步，周某來時，這涼州軍的將領已劫持了陛下，我勸他放開陛下，可以饒其不死，奈何他不從，加害了陛下……等我將陛下扶上榻，欲找御醫，已經來不及了……」

聽到這話，趙虞攤了攤雙手，笑著說道：「陛下以為，你我為何會有似眼下這般談話的機會？」

但他掩飾地很好，面色很快就恢復如常，旋即，他語氣虛弱地說道：「周虎，你要與朕談什麼？等御醫替朕包紮了傷口，你再與朕談也不遲……」

「哼。」

晉天子這才反應過來，眼眸中浮現幾分憎恨，他繼續哀求道：「童彥雖死，但他的親眷還活著，只要你喚來御醫治好朕，朕許諾你任意處置其親眷……快，周虎，不，趙虞，快，朕……朕漸漸感到陣陣涼意……」

再次吸了口氣，再次調整了一下心情，趙虞淡淡說道：「不必了，我家與童彥的恩怨已經了結了，即使我心中仍有憎恨，也只是針對陛下，而不是他……」

「不是應驗了么？」晉天子一臉恨意地說道。

他輕笑著說道：「你為何覺得，我想與那丫頭成婚？」

晉天子忽然沉默，面色變得愈發難看。

「陛下……」

趙虞俯下身，故作痛心地輕聲說道：「您不幸被逆子李虔與楊雄等人所害，臣會替你報仇，送三殿下下去陪你……」

看著奔入殿內的一眾大臣，趙虞無聲地搖了搖頭，旋即將目光落在榻上的晉天子身上。

「沒什麼。」

他這番話，可謂是打破了晉天子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面色頓變的晉天子，用無比憎恨的目光看著趙虞，咬牙切齒地罵道：「陳仲誤朕，若非他將你收為義子，朕斷然不會……」

晉天子的神情起初有些困惑，但漸漸地，他彷彿想到了什麼，臉上逐漸流露出了驚駭惶恐之色。

m.het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m「陳太師啊？」

晉天子的麵皮微微顫了一下，旋即，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晉天子咬牙切齒地看著趙虞。

此時他忽然想起，泰山賊的形成，正因為眼前這『周虎』將濟陰、東平、任郡幾處的亂賊通通都驅趕到了泰山，這才有了現如今的泰山賊。

這位晉國的天子，大概是死了。

想到這裏，趙虞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馬承的兩片屍體——這個該死的混賬，他想要對晉天子說的話，半柱香的時間可說不完呢！

「是！」

值當然值，但趙虞仍舊感覺有所缺憾。

因為他聯想到了他魯陽趙氏——當年他魯陽趙氏因為這位晉天子的聖意而家破人亡，事後這位晉天子是否也一無所知呢？

他瞥了一眼晉天子，嘲諷道：「如今告訴你也無妨，泰山賊，是我叫他們襲擊邯鄲的。」

越發虛弱的晉天子，強撐著精神問道。

而現如今，這位晉天子為了活命，毫不猶豫拋棄了童彥的親眷，這種行為讓趙虞感到不齒。

先比較一臉茫然的牛橫，何順似乎能理解趙虞的話，點點頭說道：「或許是因為首領沒有親自了結他吧。」

『是因為沒有親自動手么？』

他看得出來，晉天子並沒有說謊——因為他根本不知彼此間有什麼怨恨。

在那名黑虎眾轉身離去之際，趙虞重新戴上了面具，旋即將仍捂在晉天子嘴上的衣物拿走，遞給了何順：「去燒了。」

哪怕他放著不管，這位晉天子也活不過半柱香。

「……」

儘管晉天子已變得越來越虛弱，但他依舊用一聲冷哼表明了態度。

似乎是看出了趙虞的惆悵與茫然，二人走上前來，旋即，牛橫抓著趙虞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麼了，阿虎？」

看著晉天子眥目欲裂的模樣，趙虞平靜地說道：「雖說眼下宮內宮外都是我的人，但，還是謹慎點為好，你說對吧，陛下？」

晉天子頓時醒悟：這廝故意叫楊雄得手，就是為了藉著『勤王』的名義重新奪回邯鄲，然後利用奪城時的混亂，對他不利……

他咬牙質問道：「是你故意讓楊雄得逞？」

趙虞微微思忖了一下，點頭說道：「帶他們到這座宮殿來。」

他與童彥的恩怨已經了結。

他此前就考慮過『引狼入室』的問題，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不止是三皇子李虔引來了涼州楊氏這頭『狼』，甚至於，他又親自引入了一頭『虎』，一頭最兇惡的虎。

聽到這話，趙虞不禁有些樂了，低頭看了一眼晉天子的腹部。

魯陽鄉侯趙璟？

「嗚……」

趙www.hetubook.com.com虞見此也不在意，笑著說道：「別急著拒絕，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會告訴你。報仇這事啊，若不能叫仇人死個明白，就好比錦衣夜行……」

說罷，他也不理會晉天子，坐在榻旁講述起來：「當年逃過一劫后，我便逃到了昆陽，以周虎作為化名，幹掉了黑虎山的前首領楊通，成為了黑虎寨的首領……隨後于昆陽擊敗了關朔、陳勖所率的義師，成為了潁川郡的都尉……差不多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設計抓到了童彥，從他嘴裏知道了所謂的『二虎讖言』……真是可笑，我魯陽趙氏慘遭橫禍，上上下下二百余口枉死，起因居然是因為陛下你做了一個噩夢……」

這……算是報仇了么？

然而還沒等他吐出第二個字，他的嘴就被趙虞用一件衣物給堵上了。

御史張維與趙虞也算老相識了，待奔進內殿，遠遠看到趙虞站在卧榻旁，張御史便大叫道：「周左將軍？！周左將軍，陛下何在？」

晉天子睜大了眼睛，又拚命掙扎了一陣。

而此時，趙虞繼續說道：「自從童彥口中得到了真相后，我便尋思如何報當年之仇。……那童彥只是你手中一把刀而已，談不上我魯陽趙氏真正的仇人，既要報仇，我就要讓陛下也體會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心中一橫，晉天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忽然大喊道：「來……」

最最可笑的是，這位晉天子甚至不知童彥的妻兒已死，這讓趙虞愈發感到憤怒。

「周虎，你究竟是誰？你與江東叛軍的首領趙伯虎，究竟有何關係？」

只見那塊地方，正迅速被鮮血所染紅。

趙虞瞥了一眼晉天子，輕笑道：「泰山賊是我的棋子，裏面怎麼可能沒有我的人？可笑楊雄、楊暐兄弟二人居然想跟泰山賊聯手偷襲我，哼，楊暐與泰山賊眾人談妥的當日，我就已經得知了一切，只不過故作不知，故意叫楊雄得手罷了……」

不多時，便有一群官員急匆匆地來到了養心殿，其中有兵部尚書孟謙、兵部侍郎李愉，還有御史張維，這幾人先前被楊雄下令抓入了天牢，想必是趁著今日的混亂從牢內逃了出來。

看著趙虞臉上那逐漸變得明顯的憎恨與殺意，晉天子的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水，他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哀求道：「朕……朕不知此事，是那童彥擅自所為，周虎，不，趙虞，你快替朕傳御醫，待御醫治好了朕，朕保證叫那童彥任你處置……」

趙虞不禁有些失笑，旋即，他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已經幹掉了童彥……你以為我魯陽趙氏遇害背後的可笑緣由，是誰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