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祭旗
討鮮于向的檄文，南吳州沒人寫得出來，故此由楊鑒本人操刀，大意是「今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欲秉操縱之權，潛有動搖之志，包藏禍心，其機實深」，又說鮮于向「構陷詔國，搜刮無度，濫殺無辜」，料定接下來「必大行無忌，而予奪生殺，盡歸其手，異日吞噬，有如反掌」。
只聽顧佑繼續大喊大叫：「顧長史，我降了，我願為南吳州賣命，我對節度府了如指掌，我還有用！今後你說向左，我絕不向右，我改名！咱們會稽顧氏，都跟著長史走……」
屠夫也點頭同意。
忽然間，便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被旁邊的使勁扯住衣袖，強行忍笑。
顧佐滿意微笑，向劉玄機示意：「殺！」
場內的回答漸漸由凌亂嘈雜而整齊劃一：「不殺！不殺！不殺……」
又道出清君側的苦衷，「古語云：困獸思斗，蓋死逮身，誠有所不得已也。節度鮮于，集兵益州，尅日見攻，長史顧佐，乃率銳兵三千御之，上www•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ｏm下同心，願效一死」云云。
顧佐臉色陰晴不定，殺之祭旗吧，當真不吉，這是修行之世，不信這個還真不行。可不殺吧，人都押上台了，就這麼戛然而止，半途而廢，對得起每人一百文的門票錢嗎？
場上頓時千人齊呼：「清君側——誅鮮于！清君側——誅鮮于……」
卻是顧佑梗著脖子為自己求取一線之機：「不能殺——我與顧長史同族，皆出自會稽顧氏，焉有同宗相殘之理？」
顧佐肅然道：「雖為同宗，但大義在左，你非往右，今日便要大義滅親！」
這位劊子手是經楊鑒介紹，專程從劍南道「請」來的，屬於某個劊子手世家，別看修為只是鍊氣，但行刑之時相當專業，頓時令祭旗儀式多了幾分莊嚴和肅穆。
耽擱了片刻，顧佐再次高聲詢問場內：「殺，還是不殺？」
被押送上來的正是梓州參軍顧佑，此刻的顧佑早已嚇壞了，哪怕是昨天晚上，他還心存
和_圖_書僥倖，自己表明心跡決定投降，是不是就能免死了？直到現在押送上來，他終於確定死到臨頭，慌得腿腳酸軟。
這種滋味，真刺|激，真舒坦啊……
有了帶頭的，後面自是群起響應：「殺！殺！殺！」
當即有人振臂高呼：「殺——」
台下有法司修士架著個人上來，直接送至高台上的帥纛之下，這裏早已布置好了斷頭台。
顧佐也覺得果然很晦氣，之前沒有人提起時還不覺得，此刻被人戳破，心裏怎麼都覺得膈應！
殺人祭旗，說白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鼓舞士氣，如果場內都說殺，鼓舞士氣、凝聚民心的目的就達到了，那這點晦氣其實不算什麼。如果場內都說不殺，那就從善如流，避免了不吉的晦氣，還能顯示顧佐的寬懷大度。
於是劉玄機忙去身後隊列中找賈貴，把原委說了一遍：「讓你的人帶頭喊不殺。」
劉玄機出面，大聲宣布：「鮮于匹夫枉殺無辜，謀害忠良，今日就讓節度府血債血償，
和圖書以這賊子之血，為出征將士壯行！」
賈貴道：「我剛才也略聽了幾句，似乎沒有主張不殺，殺與不殺，由人自定吧？」
在這滿場喊殺聲中，忽然響起一道凄厲刺耳的反對：「不能殺！不能殺——」
顧佑死裡逃生，當他被人從斷頭台上拉下去的時候，行軍司馬魯良被架了上去，摁在了他剛才被摁倒的位置。
顧佑渾身已經酸軟到發木的地步，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驚恐的望著飄揚著的旗子，暗道，自己的血，今日就要染上這面大旗了么？
顧佑福至心靈，用下巴指著頭上綉著的帥纛：「顧字帥纛下斬顧姓之人，世間焉有是理？未戰先亡，大不吉也！」
顧佐朗聲道：「南吳州，非我一人之南吳州，是上萬南吳修士的家園，懷仙館也非我一人之館，是上千同門修行的道場，今日，不該由我顧佐下令，當由在場的萬千同道們下令。」
正左右為難之際，劉玄機連忙救場，小聲道：「要不，還是讓大家和圖書決定？」
此言一出，全場的激|情吶喊聲頓時就弱了下來，演武場中只剩竊竊私語。
這種邀買人心的手段，是之前就設計好的，顧佐環視場內，高聲喝問：「此人——殺不殺？」
另外，劉玄機悄聲道：「還有個節度府行軍司馬魯良在手上，可以斬魯良祭旗，您不是說了么，那廝比顧佑更反動。」
這句話大有道理啊！出征當日，用顧氏之人的鮮血祭祀顧字帥纛，的確寓意不吉，其中的不吉之意，甚至比出征時大纛被風刮斷猶有過之！
一篇駢四儷六的文章，這麼念出來，至少一半人只能聽個大概，顧佐等他念完，向演武場內所有人道：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劊子手展露出極高的專業素養，顧佐很滿意，向楊鑒點頭表示讚許，楊鑒捋須微笑。
「說來說去，其實就一個意思，鮮于匹夫想從咱們口袋裡掏錢，做他的春秋大夢！他敢亂殺咱們身邊的親近道友、至愛友朋，咱們就清君側，打到益州，誅鮮于！」
顧佑被兩名法司修士強行按在斷頭台上，脖子擰轉過來，側對著帥纛，方便砍頭的時候鮮血可以濺上纛旗。
魯良毫無懼色，不停的扭頭沖顧佑破口大罵：「鼠輩！膽小鬼！不過一死而已……」
旁邊的楊鑒聽罷，當即贊道：「此計甚妙！」
纛旗前閃出一丈空地，執法的劊子手來到斷頭台邊，亮出一柄鬼頭飛刀，飛刀在半空中繞了兩圈，飛至劊子手面前，劊子手一口水箭激射而出，噴在鬼頭飛刀上，擊發出幾聲如狼嚎般的凄厲慘呼聲，瞬間陰風慘慘，旁觀眾人的脖頸處都有些隱隱發涼。
顧佑卻壓根兒沒聽見，他此刻只覺渾身一松，膀胱處噴薄而出一股暖意，忍不住當場尿了。
呼聲震動如雷。
這是出征前的祭旗，大家購買門票來參加出征大會，一半原因都是沖這個來的，見顧佑被押上來，頓時又引發一陣興奮的尖叫。
劉玄機向顧佐躬身：「請長史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