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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慢慢遮住了光亮，額上有微涼之意，輕柔、濕潤……

沈珍珠坐到床邊，深吸了口氣，問：「你知道……我成親了嗎？」

一邊起舞，她口中一邊低聲哼著不連貫的劍器舞曲調，左迴旋、右翹首，進退翩翩，一招一式徒具其形而無其意，銜接得也並不自然，卻有一番婉約的風情在內。

駱谷先生吐著血沫道：「就沒見他撒豆，騙人的……庭堅，射那判官啊！」

唐淞元等三人在陣中奮力廝殺，顧佐則努力保持最後的清醒，鬥了一炷香時分，唐淞元被尚執事飛劍刺中左臂，一條胳膊當場就抬不起來了，但道兵也先後陣亡星散了多人。

一曲舞罷，她輕嘆了一聲，來到牆上掛著的畫前，駐足凝視，手中的長劍隨意撥打著身邊的牆壁、椅子、妝台，發出「空」、「空」的聲響，令夜晚更加靜謐。

顧佐又道：「這幾年我下令通緝唐淞元，沒想到打雁的被雁啄了……是這兩天飄了啊……教訓吶！那句詩，他是怎麼知道的？」

顧和-圖-書佐出了會兒神，微微側臉看出去，自己正處於一間卧室之中，窗邊是張擺著銅鏡的妝台，一個身著鵝黃色羅裙的女子，正背對著自己，只手拄腮，于燭燈下靜坐，似在沉思。

廣平王是太子嫡長子，也就是當年率人「搶親」沈珍珠的那位，對這位天潢貴胄，顧佐是絕對談不上什麼好感的。

貪看良久，目光又回到那女子背影上，卻見她忽然起身，手中多了一柄長劍，歪著頭思索片刻，緩緩向後抬起一條腿，單足點地，雙手抱劍向前一送，整個人舒展如燕，正是西河劍舞的起手式……

這一番激烈的搏殺，對酆都十柱大陣的損耗也相當劇烈，數十牛頭馬面消散，鐵火棒、鐵火券、鐵火池、雷公斧都運轉不暢，起不到太大的威脅了。

大陣消散，道兵還剩屠夫、成山虎和高力士等二十余名，唐淞元等三人則個個重傷，雙方對峙，依舊未能分出高下。

唐淞元反手一劍，將道兵尚執事斬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

和_圖_書「啊？」沈珍珠起身，快步來到床邊，見顧佐要起身，扶著他斜靠在床壁上，又回去換了根新燭，將屋內點亮。

射手醒悟，向著城頭上的判官再射一箭，那判官動作已經明顯遲緩，低頭避讓時慢了三分，被一箭射中官帽，頓時劈頭散發，形貌猙獰。

三人向著三個方向逃去。

顧佐認出來人，一口氣鬆了下去，終於支撐不住，昏迷不醒。

依稀間，有一點燭光？

當年顧佐幫沈珍珠找人，用的就是這句詩，要不是因為這句詩，顧佐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中了埋伏，要說此事和她無關，絕無可能。

這最後一箭，終於壓垮了酆都十柱大陣，大陣倏然消散，十件法器沒入氣海溫養，天地恢複原貌，依舊是那座寂靜的廢園。

沈珍珠遲疑著沒有回答，顧佐嘆道：「救了便是救了，有什麼苦衷不願說出來嗎？」

沈珍珠道：「唐淞元是兩年前入幕太子府的，因為唐門出身，很有些手段，是以很受器重。除了在太子府入幕，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還與王爺走得很近。」

她的身影映在牆壁上、透在紗窗上，令顧佐如在夢中，恍若隔世。

「沈師姐，是你救了我？」

「沈師姐，一別十年，可還好么？」

見沈珍珠還是不答，顧佐道：「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裡。」

顧佐的氣力稍稍恢復，終於能夠支撐著自己緩緩起身。

就這麼站在那裡，就這麼看著牆上的畫，直到燭燈燃盡，屋中一片黑暗。

室中昏暗，在微弱的光亮中，顧佐打量周圍。視野上方是精雕細琢的床檐，還掛著月鉤，鉤著細紗帳。身上蓋著暖衾，床角處有個小木台，台上有個半尺高的煉丹爐，向外瀰漫著香霧，沁人心脾的蘭香正是由此而來。

這一下呵斥，令唐淞元和李執事再次鼓起鬥志，搖搖晃晃走向顧佐。

窗外月明，映照在紗窗上，微微泛亮，她重新坐回妝台，繼續拄著香腮，默默發獃。

妝台旁的牆壁上掛著幅畫，畫中山水並無出奇之處，不過是某座山坳中的雨景，雨水打在簡陋的和_圖_書草棚上……

……

似有清風徐來……

那道身影猶豫片刻，沒有追趕，幾步來到顧佐面前，探了探他的脈象，往他嘴裏拍入一枚靈丹，提起他也迅速離去。

道兵屠夫向成山虎、高力士打了個手勢，主動變攻為守，將顧佐護在身後，結陣守御。

唐淞元高呼：「再堅持片刻，他快不行了，你看他已經不撒豆了……」

顧佐點頭：「廣平王妃沈珍珠，我就算當年不知，後來也知道了。」

「顧師弟……好些了么？」

顧佐意識重新收斂，又睡了過去……

有道淡黃色的身影……

蘭香浸肺，顧佐漸漸恢復了少許意識，眼前朦朦朧朧，想要努力睜開雙眼，卻只開了一條縫隙，就再也無法凝聚哪怕一絲力氣。意識依舊模糊，他甚至連思索「發生了什麼」、「自己在哪」這樣的力氣都沒有。

顧佐意識模糊，緊守靈台，拚命維持著氣海的運轉，努力讓屠夫等道兵繼續作戰。只要自己靈台清明，他相信以屠夫等二十余名道兵的實力，對付三名已受重創的m.hetubook.com.com敵人，應當能夠保住自己。

顧佐卻盯著這幅畫，耳邊好似聽到了雨滴敲落在草棚上的聲音。

正在這時，耳畔忽聽驚呼連連，一道身影自眼前掠過，那道身影矇著黑巾，穿著黑衣，手中飛劍斬向唐淞元等三人，一望而知是金丹修為。駱谷先生決斷很快，知道己方無力再戰，喝道：「分頭走！」

又過片刻，駱谷先生也被一條雷鞭抽中後背，口中吐血；李執事則連發百箭，也已經真力幾近枯竭，坐倒在地，射箭的間隔越來越長。

唐淞元想跑，卻被那駱谷先生喝止：「咱們三個人還打不贏一個中毒的顧佐，姓唐的，今日若救不出小王爺，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顧佐冷笑：「原來是被太子和廣平王窩藏了，很好！」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麻痹之意盡去，檢視氣海，所中之毒也大半消散，真氣又能提起一分。但昏沉之意依舊沒減，渾身上下酸軟無力。

箭手李執事奮力再射一箭，將一名鬼曹射死，氣道：「姓顧的怎麼還能斗？你唐家的毒都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