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知曉，大戰在即！但他心髒的狂跳，卻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因為緊張。

同樣的燈火亮在了章治城和城外的漢軍大營。章治城上，陳大金來回巡視著城頭的防禦工事。只不過被漢軍大營逼城之後，陳大金的臉上卻不見焦躁，反而沉靜了許多。這種一反常態的舉止，能讓普通的守城軍士心安，卻讓陳大金的部將十分疑惑。

「將軍，那要不要夜裡我等派人襲營？」有部將問道。

「夜裡的警戒哨要增加三倍，記得要放些哨騎在城外，一旦發現可疑跡象便示警。」陳大金有條不紊的安排守城事宜，顯得極為從容，「其餘將士也不必過於擔憂，該吃的吃好，該睡的睡好。不過都要給本將清醒些，一旦有戰事就要迅速到位。」

「將軍說的是，是我等無知了。」部將輕聲道。

那裡，對秦城來說，還屬於未知之地。如果對地圖的了解不算真正熟知的話。

「將軍，東方侍郎的信使到了。」親兵王二過來稟報。

「將軍英明！」會稽郡都尉孔進佩服道。

秦城點點頭，示意信使退下，他自己將魚竿收了，站起身，望向烏龍江對岸的章治城。今日天色頗暗，低空布滿厚灰的雲層，章治城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有些肅穆，也讓看見他的人能感受到幾許威壓。秦城沉默了一會，眼神漸漸堅定起來，他喃喃道：「已經整整十日過去，是時候了。」

「駕！」秦城雙腿輕夾馬和-圖-書肚，率先登船，後面一萬漢軍，列隊緊緊跟隨。

已經在城頭百無聊奈呆了十日、不止一次對部下出言辱罵對岸的漢軍都是孬種不敢過江的陳大金，此時再沒了前些時日的囂張，眼前的場景是他幻想甚至是期待了無數次的不假，因為他總想跟那個縱橫大漠舉國聞名的將軍較量一番、分個高下，他也曾預想過若是那一日真的來臨，他必定會滿懷鬥志的迎上去，去創造自己人生中的又一次輝煌。

完全的緊張。

陰沉的天空下人們看不到日落，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天黑。

「嗚嗚~~」號角聲，腳步聲，奏響了烏龍江心跳的節奏。

因為余善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

旌旗和披風一起飄舞，長戟與長刀一同傲立。

不出秦城所料，大軍渡河時章治城的守軍沒有一絲動作，他們就像是看戲的觀眾，置身事外。

……

言罷，秦城轉過身，吩咐道：「召集諸將，大帳議事！」

這些時日秦城閑來無事，總會花上一點時間坐在烏龍江畔，取一根竹竿，挖上幾隻蚯蚓，用細繩彎鉤串了，做成一個簡易的魚竿，望著對岸的章治城，安靜垂釣片刻。

或許到這一刻陳大金才意識到，人的名，樹的影，風流舉國的人物，有幾個是浪得虛名？

但是此刻，當陳大金要憑自己身後這一萬人手中的刀槍去面對現實時，當他看到烏龍江對岸的漢軍開始有序湧出軍ｈttｐs://ｗｗw•ｈe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ｍ營、列隊整軍、準備渡江時，他的心臟還是瘋狂的跳動不止！

但秦城恍若未覺，軍令一下便不容置疑。因為他知道，章治城的閩越大軍，看似做足了一戰的準備，實際上不過是紙糊的老虎罷了，他們根本就不敢先發起進攻。

「諾！」

陳大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豪氣道：「怕什麼，漢軍再厲害那也是人不是？就憑他們現在那點人根本就不夠咱們看的。若說擔憂，本將唯一擔憂的便是他們不來攻城！只要他們敢攻城，本將保證他們有來無回！」

大軍渡河之後，進逼十里，在章治城外十里紮營。

一場幾萬人大戰的號角，就這樣被秦城用淡淡的口吻吹響。

「很好。」陳大金說道，「時候不早了，你等也都去歇息，養好精神才能保證守城戰萬無一失。」

「侍郎說：雖然余瓊等人口口聲聲說余善已經在歸程路上，但據我推測，余善仍舊在番禹城，沒有啟程回來的意思。現在整個王城都沒有收到大軍勝利的消息，想來番禹城還在南越王手裡。」信使將信簡交給王二之後，輕聲對秦城複述了東方朔的話。

烏龍江。

陳大金攥緊了拳頭，眼睛死死盯著烏龍江對岸如睡獅初醒的漢軍。

……

「不用。」陳大金輕鬆道，「多此一舉。放著有防禦工事的城池不守，去跟漢軍野戰完全沒有必要。你等都記住，我等只需要守城等www.hetubook.com.com著漢軍來攻就可以了，其他的完全不用擔心。而漢軍，根本無法破城！」

接到命令首先行動起來的是烏龍江上的百十艘大小樓船，這些樓船分為幾個批次，一者分向烏龍江上下游，游弋戒備；一者駛向烏龍江對岸停靠，作為開路部隊，這些樓船停靠平穩之後，便有樓船士將木板搭上岸邊，船里湧出百千將士，率先在岸邊擺開架勢，也算是為後面的部隊打下立足之地。最後也是最主要的樓船，停靠在漢軍軍營前，準備接送漢軍渡河。

秦城盡起會稽郡屯軍樓船士一萬、步卒八千、騎兵兩千屯兵烏龍江已經近十日，十日來，大軍沒有任何舉動，就好似是將軍營搬到了烏龍江畔一般，日日照常訓練。秦城不動，駐守在烏龍江對岸章治城裡的陳大金自然就也不會動，雙方明面上好似誰也看不見誰似的，每日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副將對方當做空氣的架勢。只不過暗地裡，雙方為了密切注意對方舉動做了多大的文章絕對是超乎想象的。

午時開始，章治城城頭的守軍都突然緊張起來，不少人都不由自足握緊了手中的刀槍，看向烏龍江的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似乎連呼吸都跟著粗重了不少。

「諾。」有部將答了一句，猶豫了半響，還是忍不住問道：「將軍，漢軍已經兵臨城下，為何不見將軍有絲毫擔憂？」

「不過現在，我等沒有顧慮了，而余善的顧慮heｔｕ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卻更深了，你說，我等還有不開戰的理由嗎？」秦城又笑著說道。

「擔憂？」陳大金呵呵笑起來，「有什麼好擔憂的？城內糧草充足，足夠三月之用。守城器械充足，便是持續戰鬥一月，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者，一萬人的攻城部隊哪裡能攻得下有一萬人守城的大城？你等說，如此情況下本將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將軍放心，這些末將都安排好了。」有部將說道。

「嗯……確實很不錯。」秦城愣了愣，眉宇間憑空多了幾分寂寥。秦慶之哪裡會知道，秦城方才說的那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

秦城依舊是那身紅袍黑玄甲，腰間懸挂的仍然是那把環首刀，因為天色陰沉，所以風便格外大一些，秦城猩紅色的披風在風中飄舞得厲害，那披風似乎有種要將秦城帶飛到半空去的感覺。戰馬打了個響鼻，前腳在地上蹭了蹭，像是被周邊乍然間瀰漫的戰場氣氛所感染，有些情難自已。站在眾人最前面的秦城面色平靜，眼眸如眼前浩瀚的烏龍江一般深邃，他的眼神跨過烏龍江對岸的章治城就像是跨越障礙般，直視著章治城背後的閩越大地。

「想必與將軍在一起垂釣的夥伴便是南宮會長和樂毅將軍吧？」秦慶之接話道，眼眸里閃過一絲欽羡的笑意，「兒時搗亂的夥伴，長大立業的臂膀，屬下真是羡慕將軍。」

「小時候住在鄉下，魚是新鮮東西，一年也吃不上幾回，後來大了一些，知道和圖書了這魚竿的做法，每逢大雨小河漲水，便會拉上幾個夥伴，去河邊折騰一般，往往能收穫不少，回來之後便能嘗上一頓新鮮。那會兒就我禮貌一些，還懂得謙遜，結果往往是魚都給別人吃了。」秦城一手擒著魚竿，映在水面上的臉上有著淡淡的陶醉神色，對站在身後的秦慶之笑道。

十里的距離，騎兵突襲一個眨眼便到了。

秦慶之轉頭望過去，木盆里幾隻大小不一的魚兒正在優哉游哉的遊動。

秦城走出幾分，忽而停住了腳步，回身指了指江邊的魚竿木盆，對秦慶之說道：「把那些收拾好。」

所以余善的部下不敢輕舉妄動，便是漢軍逼城了，也只能裝聾作啞。

……

「前日來吳城時，畏首畏尾、不敢輕啟戰端的是我等，現在，該換換位置了。」秦城看著章治城，笑的有些得意，「其實余善比我等更怕這個時候在這裏爆發戰爭，不是嗎？」

每日東方朔都會從閩越王城派遣信使送回閩越王城最新的消息，主要還是告訴秦城余善的行程——東方朔見沒見著余善，什麼時候能見著余善。這些信使閩越王城那些人自然是不敢攔的，至少在確定信使沒有攜帶什麼不該攜帶的消息后，閩越王城那些余善的黨羽不會阻攔，因為東方朔的信簡中所說的都是無關痛癢的「公事」。殊不知真正有用的消息都是信使親口轉達。

秦城抬起右手，乾脆向對岸一揮，動作乾淨如同揮刀一般，他命令道：「大軍，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