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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我的人，變或者沒變？」伊雪兒喃喃自語了一句，像是在自嘆，又像是在問自己。

白馨歆卻是搖搖頭，淡然道：「我想說的，你心裏都明白，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落個小人的嘴臉？」

「變或者沒變，你不清，我不清，又或許，沒人清楚。」白馨歆道，直視著伊雪兒的眼睛，「但變了就是變了，變了便不一樣了。」

白馨歆淡淡笑了笑，卻道：「其實你先前根本不用說我說的能讓你滿意你會怎樣，不能讓你滿意你會怎樣，這些話，你覺得說出來不自欺欺人嗎？」

「你不說，現在是一副小人嘴臉的，便是那位自以為是的薛丞相了。」伊雪兒平淡道，隨意揚了揚手中的錦帛，「保證我回到草原？如此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的話，這位一大把年紀的丞相竟然說得出口，也不怕丟人！」

「只要公主依照伊稚斜單于所說的去做，與我等一起證明秦城曾經與伊稚斜單于有過密謀，乃是與敵謀國之徒，秦城必定能死無葬身之地！」薛澤篤定道，倒是對伊雪兒方才的話不置可否，薛澤當然不會說這錦帛是經由劉陵的手轉到他手中的。

「呵呵！」伊雪兒忽然笑了笑，饒有趣味的看著薛澤，「丞相這話倒是說道我心坎里去了，只是不知你我說的可是同一個人？」

這個問題怕是伊雪兒自己一時也無法回答。

到長安的這些日子以來，伊雪兒平日除卻看和_圖_書些書籍、耍耍刀劍之外，也願意四處走走。長安城內和城郊的風景她都看了不少，閑來無事的時候也就更能關注一些八卦的事情，比如說，李老將軍征討河西大敗而回、靠兩大將軍交了罰金才得以保住性命，左大將軍入獄，丞相之子擅闖左大將軍府耀武揚威卻被揍得險些殘廢……

太多時候，沒有目的看不到盡頭的悠閑總是讓人覺得無所適從，好似自己已經與世隔絕，整個世界都已經將自己拋棄了似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丞相此話何意？」伊雪兒蹙起眉頭，草原人耿直的性子讓她不習慣薛澤的彎彎繞。

「丞相放心，本公主不是三歲小孩兒！」伊雪兒道。

白馨歆在方才薛澤坐的地方坐了下來，看著伊雪兒，卻並不說話。

「公主這話便是見外了！」薛澤道，「雖然老夫是大漢的臣子，但是對於公主昔日領軍征戰的風采還是極為敬佩的。在老夫看來，匈奴有公主這等巾幗英才，乃是莫大的福氣！」

「……」白馨歆。

「我們大漢民間有句俗話，叫做吃水不忘挖井人。意思是說要記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是因何而來的。」薛澤緩緩說道，深深看了伊雪兒一眼，接著道：「公主之所以有如今這番境遇，想必不會忘了那始作俑者吧？」

薛澤也呵呵笑了笑，卻是拿手指在茶碗里沾了些水，然後在面前的案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左」字和_圖_書，「除了這人，還能有誰？」

自打來了長安，伊雪兒成天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無所事事。時令入秋，天氣轉涼，陽光也一復一日慵懶，枝頭上各種不知名的鳥兒叫聲也越來越稀少。如此景象，讓在草原縱馬馳騁已成習慣的伊雪兒倍覺百無聊賴，悶得心慌。

伊雪兒淡淡笑笑，「丞相說哪裡話，我早已不是匈奴的公主，更不敢驚動丞相大駕。」

白馨歆！

「習慣如何，不習慣又如何？」覺察到薛澤話語中的深意，伊雪兒漸漸化去臉上的不耐之色，反問道。

「人已經走了。」伊雪兒回到正廳，坐下后對空蕩蕩的屋子開口道。

「丞相休要取笑我了，我若是英才，便不會是現在這番處境了。」伊雪兒隨意道，陪著薛澤打哈哈。

白馨歆笑了，笑得很輕鬆很適意，她道：「薛澤不了解你，他不了解之前的你，更不了解現在的你，他以為他來可以拉到一個盟友，其實他不知道，你已經不再是匈奴的公主，而是大漢的列侯。你的心，你的人，變或者沒變，卻都不是自以為是的薛澤有一時能夠猜透的。」

「呵呵！」伊雪兒忽然也笑了，笑得很肆意，她迎上白馨歆的目光，「現在我終於知道，秦城第一個選擇你，並且現如今身邊仍舊只有你一個人，不是沒有理由的了。」

好在伊雪兒的人生並不是頭一回遭遇這種悠閑，早些年幾乎是獨自到中原和-圖-書來了解、學習大漢的時候，伊雪兒就習慣了這種只見空氣不見對手的日子。

白馨歆笑道：「我很高興你先前沒有把我丟出來。」

「自然不會！」伊雪兒眼神凌厲起來，似乎帶上了幾分狠意，「本公主怎麼會忘了毀了我這一生的人？我恨不能寢其皮、飲其血、啖其肉！」「可惜，那人現在在大漢位高權重，縱然公主有千番恨、萬番恨，平日里也不能拿他怎麼樣！」薛澤對伊雪兒的反應很滿意，他趁熱打鐵道：「但是眼下，卻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人如今深陷油鍋，自身難保，只要公主給他添上一把火，就能讓他化為殘碎，永世不得翻身！如此，公主大仇可報矣。」

「不知丞相大駕光臨，有何見教？」這日，丞相薛澤只身前來拜訪伊雪兒，伊雪兒招待薛澤到正廳入座，吩咐了茶水之後便陪坐問道。

只是如今，自己是匈奴人，還是漢人？

……

正事說完，薛澤也不便久留，便向伊雪兒告辭，只是在臨走前，薛澤仍是叮囑道：「伊稚斜單于給公主的書信，最好還是燒掉的好，免得給人落下把柄。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丞相放心，本公主自然知曉該如何做。」伊雪兒收好錦帛，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只是本公主如今依舊疑惑的是，若是本公主這般做了，對我自己有什麼好處——當然不只是出一口惡氣那般簡單！」

「……」伊雪兒，wwｗ.ｈeｔｕｂｏok•com.coｍ「你還真想得開。」

至此，薛澤終於放下心來，他一把抹掉案桌上的字跡，這才老神在在從懷裡掏出一張錦帛，遞給伊雪兒：「這是令兄伊稚斜單于給公主的書信，公主只要按照這上面說的做，便能給那人最後的致命一擊！」

伊雪兒雙眸一亮，直接問道：「丞相要本公主如何去添這一把火？」

片刻，從裡屋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紅裝。

「那你說說，我為何不在薛澤面前將你丟出來？」伊雪兒看向白馨歆，眼中有挑釁的神色在涌動，「你若是說的我滿意，我便答應你的請求，你若是說的我不滿意，也不說將你如何，但你今日肯定是白來一趟了。」

「那又如何呢？」白馨歆卻有些無奈道，伸出手頗有些自憐的在自己臉上滑下，「男人總是風流的，偏偏將軍最不缺的，就是風流的資本。」

「這個公主大可以放心。」薛澤斷然道，「這回只要能將秦城拿下，大漢與匈奴必定能重歸於好，恢復和親。屆時，公主俘虜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復存在，老夫敢保證公主能順利回到草原！」

「如此甚好！」伊雪兒眼中異彩連連。

伊雪兒也看著白馨歆，半響說道：「夫人想說什麼便說吧，無需顧忌。」

「……」伊雪兒一時無語，默然半響，終只能以感嘆掩飾自己心中那份不足為外人道的尷尬，「秦城這廝背後的女人，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伊雪兒目送薛澤走出https://m.hetubook.com.com府邸，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伊雪兒才收回目光。眼神落到手中的錦帛上，伊雪兒笑了笑。

伊雪兒接過薛澤遞過來的錦帛時，霎時眼神的閃爍還是難掩詫異，待她平心靜氣好不容易將錦帛中上的內容看完，心跳仍是不免加速，好一會兒，伊雪兒才對薛澤道：「想不到丞相與兄長倒是熟識得很，若是早知如此，本公主當初何至於會敗得那般簡單？」

薛澤呵呵笑笑，「老夫一時胡言亂語，公主不必在意。」說著見伊雪兒臉色更加不好看，便話鋒一轉，又道：「公主本是草原的天之驕子，或者牧羊于天際，或者縱馬于荒野，或者往來於沙場，而如今公主卻只能委身長安這一隅之地，難道公主便習慣了么？」

這些消息對於曾經的伊雪兒來說，可能會讓她感到振奮，畢竟大漢內部不穩是最便宜匈奴的事情。但是現今，伊雪兒在聽到這些議論之後，卻沒有丁點兒興奮的感覺。或許對於如今的伊雪兒而言，大漢和匈奴的戰爭，已經與她關係不大。

「如此，老夫便告辭了！」兩人作禮告別，薛澤道了聲不送，便大步昂然出了府門。

薛澤呵呵一笑，「公主入長安久矣，老夫久未曾前來拜會，還請公主莫怪。」

「一時榮辱，老夫竊以為公主大可不必在意。」薛澤饒有深意道，「今日公主屈身長安，來日又是另一番景象也說不定。」

如今她已經置身事外，安靜的扮演著一個俘虜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