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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自然知道派軍去那片密林無用，且不說能不能追上，就算是追上了，追過去的騎兵估計也是只有被驃騎軍屠殺的命。

「本王倒是覺得可惜。」劉安冷哼一聲，卻沒有半分可惜的意思。

至於襲擊淮南王的輜重部隊能不能成功，倒是另外一種說法。

……

秦城讓李敢帶著驃騎軍去駐紮，自己帶著柳木王二和幾個親兵，就近在城牆周圍查看防禦工事修建的如何。

「你……」

「敬佩！如此軍隊，天下人誰不敬佩？」吳懷素道，「便是作為對手，也值得尊敬。」

「這天下真有如此驍勇的軍隊？」

吳懷素露出一個苦笑，「大王有些過於有信心了。」

劉安和劉陵俱是愣了愣，兩人都沒有想到這方面來。

「好了！」秦城示意王二不必多說，對那漢子笑了笑，道：「走，我等跟你去搬檑木。」

劉安的身體禁不住在輕輕顫抖，他雙手握在一起，狠狠攥緊，關節泛白，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城外，雙眼充滿血絲。

驃騎軍，驕傲。這些驕傲從鮮血中孕育，因而形成之後每逢交戰，必定飲人鮮血。

劉安向輜重營望去，果然就看到那兩千驃騎軍已經開始撤退，而那些合圍過來的大軍，還沒有將包圍圈拉攏，缺口還很大。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個缺口已經足夠驃騎軍衝出去了。

李敢棄刀之後，抓起懸挂在馬背旁的長矛，大喝一聲：「殺！」便率先突入敵方陣中。

李敢率軍在前方廝殺，勢不可擋，面前無一合之敵。但是人頭數的堆積總算是為後面的輜重營軍士贏得了雖然短暫，但卻寶貴無比的時間。百步之後，李敢看到前方的敵軍軍陣雖然依舊單薄，但是已經有了基本形狀。

「他們為何不燒糧草？他們怎麼知道本王會調集大軍來合圍？僅僅幾百步的距離了，他們竟能如此準確的判斷戰機、果斷撤退？」劉安意外不已，同時還帶著些惱怒，「一來一去不足兩刻，驃騎軍把打仗當做兒戲不成？」

於是乎，在劉安和他十幾萬大軍的眼皮子底下，李敢帶著兩千驃騎軍殺進殺出一個來回，在毀了他一片營地，屠殺了他幾百軍士之後，揮一揮衣袖，揚長而去，無比寫意。

等李敢帶人回到林中時，秦城等人已經列隊以待。招呼李敢等人入陣，秦城揮揮手，下令大軍離開此地，返回大名城。

秦城邊看邊聽，很是認真，這些東西有的他知道，甚至還有過研究，但是配合眼下實際ｈｅtuboｏｋ.ｃoｍ•ｃoｍ，便看便聽，又是另一番體悟。

話說李敢領兩千輕騎突入兩王聯軍輜重營軍中，左奔右沖，說十步殺一人還不足以形容輕騎的兵鋒，而應該是步步殺人。對方匆忙間集結起來的陣型防禦力量著實有限，輕騎又是攜勢而來，衝殺起來自然生猛。

「戰車，列陣！」

「弓箭手，準備！」

大名城是潁川境內僅次於陽翌城的大城，城高溝深，軍事防禦工事完備，具有大軍據守的基本條件。

旗語、號角聲、吼叫聲，在這一刻炸裂開來，一聲聲軍令從額頭上青筋與汗珠一起突出的校尉口中爆出。

秦城的將袍並不如何特別，至少沒有寫名字，也沒有軍銜，所以沒見過他的人認不出實屬正常。

緊隨其後，無數從眼前廝殺中衝出來的驃騎軍輕騎，隨即沖入那些剛結好的軍陣中。

「攔住他們，攔住！」輜重營中一個校尉眼看著前方隊列中的軍士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驃騎軍輕騎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長刀飛舞之處必然飛起一陣陣血花，同袍慘嚎著倒下，馬蹄所到之處必然隊列潰散，他既是心痛又是焦急，拚命的帶著身邊的隊伍往前涌，不忘舉刀大吼：「後退者死！」

「那是為何？」劉陵愕然。

這一刻，吳懷素渾身戰意盎然。

也正因為如此，那支敢夜郎自大妄稱「六千虎狼甲天下」的虎狼騎兵，在面對驃騎軍之後，才會只能被轟殺的連渣都不剩。

吳懷素輕嘆一聲，「今日吳某算是開了眼界，天下皆傳驃騎軍兵鋒所向，斬萬軍如斬草芥，今日有幸得見，果然不虛。」

「驃騎軍，本王的心腹大患，早晚必除之！」劉安「目送」著兩千驃騎軍遠去，憤憤然道。

「哦？」

軍隊征戰在外，安營紮寨時，除非是主將很白痴，紮營一般都防備嚴密，營壘或依山或傍水或扼交通咽喉，布置緊湊。一般而言，中軍大帳在中，前後左右以及左右虞侯六軍分佈在外側，形成眾星拱月的營陣，而眾軍與中軍又抱成團，以便中軍發號施令和相互援引。軍營形狀設置則或者成方或者成半圓等等，很少出現線條性的排列，因而劉備額連營七百里的紮營，才會被魏文帝曹丕嗤笑為不知兵者所為。

「是誰不都要守城？」漢子眼睛瞪了瞪，「到了戰場上，將軍和士卒有區別？」

「所以翁主大可不必為今日之戰掛懷。秦城在試探我等，在下又何嘗不是在試探他？」和*圖*書吳懷素看向劉陵道，然後目光炯炯道：「試探完了，便是真正的大戰了。」

劉安怔了怔，大罵一聲可惡。

「如此軍隊，不能為我所用，自然覺得可嘆。」吳懷素道，竟然有些淡淡的惆悵。

一個上身赤|裸的大漢，扛著兩截大檑木，正從城下走上來。那漢子身上的檑木是最大的一種，作戰時要三四人才能搬起一根扔出城牆，而這個漢子，竟然一個肩膀扛著一根，近千斤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他也只是低著頭而已，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速度很快。

秦城本來只是多看了這漢子一眼，並沒有過多關心，聽到那軍士叫將軍，這才多看了那漢子一眼。

「大王請看。」吳懷素手指向輜重營，解說道：「驃騎軍已經開始撤退了，而這個時候我大軍的合圍之勢還未形成。先前安排的那些打算拖住驃騎軍的軍士，在驃騎軍的強悍衝擊下，並不能有效遲滯他們的步伐。更重要的，是這支騎兵明明是來燒糧草的，竟然在離糧草只有幾百步之遙的時候折返。就是這幾百步的距離，使得他們可以全身而退。」

「如此軍隊，就要葬送於此，難道不應該可惜？」劉安的聲音冷冰冰的。

「重卒，列陣！」

劉安不說話。

秦城的這些親兵俱是身材高大之輩，一看便孔武有力，想來這漢子是想抓壯丁了。

她向劉安行了一禮，然後看向吳懷素，明顯方才那番話是對他說的。

驃騎軍，敢戰，會戰，戰即如狂，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漢子生得比秦城稍高，皮膚黝黑，肌肉一塊一塊的發達到恐怖的程度，但卻不顯的笨拙，只會讓人覺得健壯。

「軍師說的好生輕鬆。」劉陵冷淡道，「今日兩千驃騎軍就能在我十幾萬大軍面前招搖過市，而我等無可奈何，若是三萬驃騎軍到了，軍師如何應對？別說虛的，軍師就直接說怎麼排軍布陣吧！」

「長矛手，頂上去！」

「哦？」

那大漢從眾人中間穿過，目不斜視，上了城牆，三步並作兩步，將檑木放好，這才隨意抹了一把汗水，深呼一口氣，看起來並不如何疲倦。

秦城領軍回到大名城的時候，天已日暮。不過大名城內外仍有不少軍士和民夫在加築防禦工事，或者加固城牆，或者趕造守城器械，或者往城牆上運輸工具，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絲毫沒有因為日暮而受到影響。

吳懷素並不介意劉安的不滿，不急不忙道：「先前在下不知驃騎httｐs://ｍ•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軍強悍如斯，現在感受到驃騎軍的軍威，才知道在下先前的算計未必能夠湊效。」說著拱手作揖，「這是在下的失算，請大王責罰。」

兩王聯軍是標準的漢軍配置，千人的隊伍即包含了各個兵種，重卒輕卒弓箭手一應俱全，而這其中一般又以伍為基本單位，五人中即有長刀、長戟、弓箭手等，在戰鬥中相互配合。但是面對輕騎衝殺過來，若是按照尋常軍制讓士卒衝上前去，無異於找死。好在輜重營中有配置獨立的各單位兵種，所以校尉調動起來並不太麻煩。

「你知道我家將軍是誰嗎？」王二有些發怒。

騎兵不襲擊糧草，實在是對不起騎兵這個身份。秦城曾對柳木這樣說道。

「前面的，讓開！」秦城正和眾人上城牆，後面傳來一個粗重的嗓音。

「回稟將軍，還有百十來根。」身邊的一個軍士道。

「兄弟現在閑著呢？來，過來幫把手，幫老兄抬幾根檑木！這天色不早了，就剩下百來根，今日搬完了好了事！」這漢子沒認出秦城，只看出秦城是旁邊這些人的領頭，這便對他招呼道。

面對前方匆匆結成的軍陣，李敢殘忍一笑之後，手中長刀向前一扔，那長刀劃破低空，洞穿了輜重營軍陣前列一個長矛手的胸膛，將其擊飛出去，接連撞翻三五個軍士。

「當然不是。若是真要燒糧草，秦城就應該讓五千驃騎軍盡數出動，不僅如此，可能連南軍的騎兵都要一起調動，並且還有可能讓南軍大軍配合行動，如此成功的機會才要大上一些。」吳懷素道，「秦城今日以兩千輕騎來襲營，看是為了糧草，實則不然。」

大漢嗓門粗，語氣也談不上客氣，王二聽了頓時就有些來氣，正準備出聲呵斥一番，秦城示意王二不必，自己主動退到了一邊。

「等等。」劉安急躁的一擺手，「本王不理解軍師的意思，驃騎軍再強也只有兩千左右，如何能逃脫軍師的算計？」

輕而易舉破陣。

大殺四方。

兩千輕騎，輕破大軍。

「這才是漢子！」漢子贊了一聲，也不多說，邁開步子就走下城去。

漢子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還有百十根，這天色不早了，不能再拖太久……」正想著，大漢撇過頭看到秦城等人，眼睛一亮，大步走了過來。

於是，在這片並不如何特別的城牆上，如今的大漢軍神，和多年後的漢軍戰神，一起做起了搬運檑木的活計。

劉安轉過頭，hetuｂooｋ•cｏm•ｃｏm盯著吳懷素，「軍師此言何意？驃騎軍必定襲擊我大軍糧草，這是軍師提出來的。讓輜重營引誘驃騎軍，並且以大軍圍殲之，這也是軍師一手策劃的。怎麼到了現在，軍師反而這般說法？他驃騎軍便是再厲害，終究沒有翅膀，入了軍師之套，被數萬大軍圍困，他們還能飛出去不成？」

兩千輕騎戰入敵陣，捲起千堆血，其勢就像是一把掃帚掃起院中的水，銳不可當。

吳懷素看向城外，眼神中終於多了一絲炙熱，他沉聲道：「名將不打不明之仗。秦城剛來潁川，不知我軍深淺，而要與我軍交手，怎可能不事先了解我等？今日這仗，說不定秦城就沒有打算得手，他要的，不過是看我們如何應對罷了，以此判定我們的實力，以方便日後的行動。」

在整個大漢軍中，驃騎軍之所以是最精銳的一支騎兵，遠遠不只是因為他們的裝備足夠精良，訓練足夠殘酷，最重要的，是因為在整個大漢軍中，驃騎軍是征戰次數最多，奔行距離最遠，面臨過的險境最雜，征戰過的範圍最廣的一支軍隊。從上谷成軍，到而今，驃騎軍數次入大漠，征服查哈地，踏足匈奴大單于王庭，破河朔，征河西，如此多回慘烈的戰鬥，驃騎軍的骨幹力量都是從血潭裡，從死人堆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戰士。身經百戰，卒有卒膽，將有將骨，軍有軍魂。

吳懷素淡淡一笑，悠悠道：「不過更覺得可嘆。」

這些在淮南國或許能夠稱為精銳的軍隊，在久戰成雄的驃騎軍面前，不值一提。他們畢竟是在太平盛世中成長起來的軍隊，怎會知曉那支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背著幾條傷疤的軍士，手中的長刀取過多少條人命？

劉安瞥了吳懷素一眼，聲音低沉而不穩定，「軍師很敬佩驃騎軍？」

李敢咧嘴一笑，笑容殘忍，嗜殺意味濃厚，若是一般孩童看見，肯定是要當場嚇哭並且幾天幾夜不敢睡覺的。這些年來李廣跟隨秦城東征西討，參戰無數，在身上背負了無數道傷痕的同時，也錘鍊出了極強的武藝和悍戰氣質。如今的李敢，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在上谷嫉妒秦城才能的少年，他早已成了一個合格的將領，並且有著極深的驃騎軍烙印。

丘城背山而建，而丘城外大營背城而建，這本是一個好的規劃，不過守株待兔良久的秦城，帶著輕騎已經在遠處林中觀察了良久，選擇的就是兩王聯軍大軍剛到，準備紮營而未成型，軍隊相對最為混亂的時和圖書候，發起突襲，直搗其輜重部隊。

吳懷素不理會劉安的惱羞成怒，而是細細說道：「大王方才沒有注意到城北有火箭升空？想來那應該就是驃騎軍的暗號無疑，正是這個信號指揮了驃騎軍方才的行動。」吳懷素手指向北面，道：「那片密林中，應該還藏有其他的驃騎軍，他們觀察著戰場的形勢，為沖陣的驃騎軍提供行動指導。」

吳懷素並不生氣，好似這世間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他的情緒產生波動一般，他淡淡笑道：「在下敢問翁主，可知秦城今日以兩千輕騎來襲營，目的為何？」

「內為之城，外為之郭，郭外有壕，或稱之為池，守城主要守外城，即是守郭，要固守一座城池，必須做到城池修，守器足。」柳木一邊跟著秦城查看周圍的軍士民夫作業，一邊給秦城作解說，「所謂城池修，即要疏通壕溝，祛除溝底污泥，有時候甚至要擴展壕溝，或者在壕溝底部打入尖樁。城池修繕除卻常規修理外，還要多造木女牆，以便城垛在戰鬥中損壞時能夠及時堵住缺口。至於備足守器，無非是城牆上的防禦器械，以及弓箭，有時候也要對城門做些處理……」

「女兒知錯。」劉陵向劉安一拜，但目光仍舊看著吳懷素。

「城下還有多少？」大漢放下檑木之後，問身邊的同伴道。

「試探。」

「不得無禮！」劉安呵斥劉陵道，「怎能對軍師如此說話？」

到現在為止，秦城對城池攻守戰的了解仍然不夠深入，至少跟對騎兵作戰的了解沒法作比，所以秦城就拉著柳木，讓她好生看看。柳木自幼熟讀兵書，又有李廣作授業恩師，其對城池攻防戰的造詣自然不是秦城這個半吊子可比。

秦城和柳木相視一眼，一起走下城去。

輜重營，天翻地覆。

「驃騎軍主力現在北方，擔負著抗擊匈奴主力的任務，自是無暇他顧的。」吳懷素道，「不過，就算是三萬驃騎軍都來了，我等也無需畏懼，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

「此番入境僅是五千驃騎軍，尚且如此，在重創虎狼精騎之後又在十幾萬大軍面前殺人如閑庭漫步，若是他日換了三萬驃騎軍一起來，我等又該當如何？」劉陵不知何時走上城頭，這位年齡已經不小，但是風采依舊照人，韻味一年比一年更耐人品位的翁主，不管何時何地都身著華服，展現她萬人迷一般的魅力。

「不是燒糧草？」劉陵微滯之後，試探著問道。

「試探？」

丘城城頭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