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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多都不記得了，偶爾能想起來一點點，應該醒來的都是這樣。」槐序眼中露出了些許茫然，他腦中只有一些碎片，卻連貫不起來，每每觸及都十分難受。為了對付這種難受他只有讓自己停止回憶。

「哦，九安初中，三小旁邊那個。」

「我待會兒出去買個滷蛋，我喜歡吃那個。你快點吃，吃完去坐電梯。」

「我到時候去看看。」

周離吃的速度很快。

煎餃底部焦酥，口感非常好。

「估計是吧？」

槐序吸了吸鼻子說：「你這個地方有妖怪啊，兩隻。」

「你覺得陌生嗎？那你還記得些什麼？」

周離的腳步有輕微的迴音，在安靜的樓道中聽起來很清晰，有點太靜了。

「噢！這個我知道！」槐序點頭，他的目光繼續到處飛。

「所以你今晚是特意在那個路口邊等我？」

於是他收回了目光，轉過身默默拿起筆，外邊嘈雜的雨聲令這個初夏的夜顯得格外寧靜。

「吃吧。」周離把煎餃遞給槐序。

「我從一個小鎮子上過來的，一路走啊走，就走到了這裏來了。這裏好，妖怪沒有城外頭那麼多，我在城裡呆了大半年了，平常就到處走走，想去哪就去哪，有時候也會去一些你們人喜歡玩的地方去玩，只是要偷偷的。有時候還去上學。」槐序一說話就很高興，眉眼都飛了起來，然後就能說一長串。

「怎麼了？」姜姨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往身後看。

「我要寫卷子了，你就在這獃著吧。」

「你要去上學了嗎？」

「偷的。」

「我不缺營養。」

「……」

「他們也都是這樣嗎？」

「嗯。」

「以前的人很怕妖怪嗎？」周離問。

「芭蕉很好吃啊。」

槐序縮回了頭，接著他下了床。

他也沒躺下，而是坐在床邊，腿從護欄中間穿過垂下來。

「很麻煩。」周離通過伸ｈｔｔｐs://ｍ•hｅtuｂｏｏｋ•ｃom.com縮門看見了那道龐大的身影，就在校門口不遠，堵在了林蔭道上。

「我不知道，到處走走。」

連著做完兩套卷子，還寫了篇日記，周離伸了個懶腰，轉頭一看，只見槐序不知何時拿了他一本小學的語文書，已經看了快三分之一了。

「一年多了么，我記得……」周離產生了疑問，「你的同類不是挺多的嗎，互相結伴的也不少，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

「哦。」

槐序轉身看了看這高低床，屈腿作起跳的姿勢，但在彈出去之前把力道收了回來，脫了鞋子規規矩矩沿著木梯爬上去。

「這是我小時候買的，那時候我和我弟弟一起睡，他睡上鋪。後來長大了我們就沒有睡一起了，上了中學后這張床也搬到了這個房子來。」周離回身看向目光亂飛的槐序。

「難不成你很厲害？」槐序反倒疑惑了。

「咦你不是不怕嗎？」

「好。」

槐序內心忐忑：「你寫啊！」

「你怎麼知道？」

「哦，你做吧。」槐序安靜了下來。

「我有特殊的請教技巧。」

槐序拿著雞蛋輕輕一彈，再一揭，蛋殼就很完整的脫落了下來，他先是聞了聞，然後湊到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

「你願意去就去吧，不要在我學校鬧事就好了。」

「一年多了吧。」

一碗米粉下肚，他抬頭一看，只見槐序正站在姜姨身後，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沒有啊。」槐序的眼睛盯著風信子，「那棵草為什麼長在水裡？土都沒有，根都泡白了。」

次日清晨，周離醒來時天還是黑的，上鋪邊緣掛著半個腦袋，直直的盯著他，嚇了他一大跳。

鋼筆尖與紙面摩擦出的細小聲音很容易就被雨聲覆蓋了。

「是吧。」

「你不怕？」

「這是你的屋子啊！」槐序明知故問，他將目光停https://m.hetubook.com.com在周離面前的檯燈上，忍住了過去摸摸的慾望，「這個小路燈還挺別緻，我一直很想知道這玩意兒是怎麼亮的！」

「那邊。」槐序指了個方向，但見周離背對著他，他又說，「就是春天有很長一條街的牆上會開滿花的那裡。」

「我不厲害，你才厲害，二十五樓你都能上來，你要吃我我什麼辦法也沒有。」周離起身走向床，「我要睡了，你也睡吧。」

周離寫了一會兒，轉頭一看，只見槐序還倚靠在高低床的梯子上，睜著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那張臉實在太過於精緻，像是一個資深畫家嘔心瀝血的作品，這種每一分一毫都苛求到極致的容貌感覺不是自然界應該出現的。

「你們看不見的地方。」

「那你們以前的世界是怎樣的？」周離捉住了槐序話中的一點。

「那你們到底是什麼？」周離問到這個問題時緊抿住了嘴，「你們是從哪來的？」

「不記得了，反正不是這樣。」

槐序跟在周離後邊，周離往哪走他就往哪走，不時好奇的到處看看。

「唔……」槐序猶豫了下，「你不怕我晚上吃了你？」

「我身上是濕的。」

「嘗嘗吧，動作快點。」

「看起來挺新。」

兩條曲線優美的小腿在他眼前晃蕩著，像玉做的一樣。

「你看著我做什麼！」周離壓低聲音問。

周離也躺到了床上。

有點假。

「學校里也有隻妖。」

「哦，就是那隻嗎？」

「你的鞋子哪來的？」

他又沒有打擾到他。

槐序不是很情願的接過了煎餃，塞了一個進嘴裏，立馬眯起了眼睛。

周離收回目光，握著筆思考片刻，才繼續找著話和他說：「你這一年來都是怎麼過的，以前你也在這附近嗎？」

「喂你是不是經常欺負一隻人類？大概長這麼高，比較瘦。」

「你要考大學m•ｈeｔubｏok.cｏｍ•ｃom的。」

「就是題，再不做要熬夜了，明天早上一早就要交給老師。」

腿一下不晃了！

「哦，三小，我小學也是在那念的。」

一路落滿了槐花，被雨濕透了貼在地上，滿地都是星星點點。

「原來如此。」

雨一直沒有停的意思。

「那你不是想睡上邊就睡上邊，想睡下邊就睡下邊！」

「差不多吧。」

「……那是風信子，淹不死的。」

「我很厲害。」

「膽子真大……人都不怕妖了！」槐序感嘆著這個世道。

「不吃吧。」

「這個蛋我不吃，給你補充營養的。」

「沒有，我突然想起，我今天要早點去掃地的。」周離連忙端起牛奶一飲而盡。

「風信子。」槐序重複道。

「……」

「把雞蛋揣著路上吃！」姜姨喊道，「要不要再帶點餃子？」

鮮牛奶，煮雞蛋，用昨晚的蹄花湯做了碗非正宗版開元米粉，還有一碟煎餃。

「要。」

「他們都不喜歡我，小的躲著我，大的也不肯讓我呆在他們的地盤。可能因為我長得像人吧。」槐序說起這話時有點生氣，「其實我很好相處的，我覺得。」

「嗯，我走了。」

「我學得很快。」

「我沒說不怕。」

「你給我幹什麼？」槐序莫名其妙，「這不是你的早飯嗎？」

「那你應該比我強。」周離說道，「那你待會兒去哪呢？雨停了之後。」

「對，你小聲點，別引起……」周離轉頭準備叮囑槐序一句，但他發現他身後已空空如也，反倒是前方隱隱傳來槐序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像你們有表，反正我覺得很久，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

「……」

「那你還怕什麼？」

周離遲疑片刻，看了看高低床上鋪，小聲問：「你什麼時候走呢？」

「哦。」

「那是多久？」

「……噢！」

穿衣服，洗臉刷牙。

「那隻妖要吃和-圖-書人嗎？」

「怕啊，你看電視……」

「這就走！」槐序連忙放下書。

「剛吃了飯，不要跑啊，晚點到也沒什麼。」姜姨叮囑。

「擦手擦嘴。」姜姨又扯了幾張紙遞給周離。

「同桌今天來不了，我幫她掃，就這一天。」周離已穿好了鞋子，接過小袋子。

「你還上學？」周離有點意外，「在哪上？」

「沒。」

「二十五樓，你怎麼上來的？」

「你學什麼？」

「出門往左一直走有一棟紅色的房子，挺大，寫著掌上明珠四個字，這幾個字待會兒我寫給你看。裡邊有很多床，還有沙發，你肯定有辦法進去的。」

「撿的。」

「還沒幹嗎？」

「拼音，認字。」

「你剛剛還說你聽其他妖說，你們可能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啊，是巧合，說起來咱們倆還真是有緣。」

「你睡在哪？地下？棺材里？山洞里？」

「放心！」

「這個的原理是……通電就亮了。」

「他們都不願意和你接觸，為什麼要給你說這些？」

「不怕。」周離把卷子收好，順帶關上了窗。

「他們比我先來。」

「我和你一起去怎麼樣？」

「就在我這睡一晚吧，我不是趕你。」

周離沒有等電梯，而是拐個彎走進了步梯道口，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綠油油的。

「enmmm……」

上鋪露出半個頭：「你睡啦？」

「我給你裝。」姜姨放下筷子，起身去拿口袋，同時還在茶几上掰了根香蕉，忽然她動作一頓，「為什麼你今天又掃地啊，你上周不才掃了地嗎，是老師還是同學，要是不該你掃我上午去你們學校看看！」

周離出了門，槐序站在他前邊。

「妖怪真的會吃人嗎？」

周離算是明白了，這位剛才對他說『你問呀，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的主其實自己都還糊塗著，壓根無法為他提供多少有用信息。而且這hetubook.com.com些信息他還不太敢信。

「嗯。」

姜姨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看你什麼時候醒。」

「妖？靈？神？怪？」槐序回答時雙眼挺疑惑，彷彿和周離一樣對這些問題不太確定，「叫得最多的還是妖怪吧，還有些很難聽的髒話，至於我們是從哪來的……我聽其他妖說我們可能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所以你們不喜歡我們。」

「什麼是卷子？」

眼睛頓時又眯了起來！

周離在小區外買了個滷蛋，邊走邊吃。

「你說你剛醒，你是睡了很久嗎？」

按理說黎明還未到，但不知他遵守的是什麼規律，他已變回了男性模樣。

「我很厲害。」槐序的聲音囫圇不清。

「真好！」槐序讚歎了句，然後又指著周離的書架，密密麻麻的，「這麼多書你都看過嗎？」

走到校門口，槐序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他整個人的變化，好奇地問道：「你幹嘛？你老師在前邊嗎？」

「等我記起來我再給你說。」

「哦。」

「沒事，就這麼睡吧，反正我也不常睡上鋪。我明天早上要早起。」

「是嗎？那可真有緣。」

走出大樓，天空還是深藍色的，被小區里的綠化樹擋了大半。

「你醒來多久了？」

槐序似乎聽懂了。

「哦。」

隨即他轉身看了看周離的床：「這個床也別緻，可你一個人為什麼要睡兩張床？難道你還有個丫鬟什麼的么？」

「那你為什麼又在那棵樹上，你前幾天都沒在那裡。」

「這個跟我以前吃過的好像。」槐序指著香蕉，「但是沒有這麼大，沒這麼好看。我在山裡吃的。」

「哦。」

周離發現有些東西好像搞反了，於是在槐序的目光停頓在他桌上的風信子上、眼看就要問出下一個問題的時候，搶在了他前邊：「你經常呆在那一棵樹上嗎？」

「大多是教科書。」

「對對，就是那。」

啪，周離關掉了燈，眼不見為凈。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