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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爾今天已然打定主意，若是徐龍象再搪塞，他就甩開姓徐的單幹，他不信這世上還有美元趟不平的事兒。

可這位徐公子，決然不肯如此，非但強壓著算計薛向失敗的痛苦，將罪過全攬到自己身上，還用心幫李力持謀划，助他東山再起。

若眼前的景象，是一副畫卷的話，眼下，才由靜入動，生出幾分生韻。

電話那頭正是保爾，這傢伙漢語雖說的極溜，可到底還保留著洋人稱呼名姓的習慣。

胡東海瞧見徐龍象臉色，心中忽生感悟，自忖這回是自己錯了，錯得遠了，不是籌劃錯了，而是忘了對一個謀士而言，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心態平和，如今，反要恩主安慰，真是落了下乘了。

「公子？」胡東海滿臉疑惑地瞧著徐龍象。

「保爾先生，你好你好，我們公子確實……」

會面的地點，依舊是那處涼亭，保爾方站上亭來，也不打招呼，直接問：「徐，你的投資金額呢？」

胡東海點點頭，道：「公子，這次是老朽想得差了，聽了刀把等人反饋的情況，我才知道自己想的人力不能及至有多麼可笑，我哪裡能想到一個人能從二十多米的高空掉下去，還安然無恙，更沒想過這世上真有呂奉先、楚霸王這種萬人敵！我的籠子是設給猛虎的，結果，闖進一條蛟龍，哎，也是胡某人小看了天下英雄！」

忽然，遠方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鐘聲過後，便又和-圖-書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空靈的「梵唱」，那是使館區的家屬在做彌撒。

徐龍象站起身來，步到桌前坐了，拍著胡東海肩膀道：「胡老，我沒事兒，你也別感慨了，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雖然遺憾，但還不至絕望，原本咱們不也沒想過刀把他們會攪合進去么？今次，咱們不過是適逢其會，算不得什麼，大不了，按計劃行事，還是領袖說的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你我共勉之！」

想他胡東海自學成以來，經歷了多沙風波，都安然無恙，就是那最瘋狂的十年，他胡某人依舊如魚得水，滋潤無比，可以說他每有謀划，必然成功，而正是這長久以來的成功，讓他分外不能接受此次的失敗，更何況，此次他用心之深，期望之大，遠超以往，畢竟今次，是他胡東海帝王術成以來，第一次有機會屠掉一條潛龍。

「薛向的確是英雄，不過，只有完蛋的英雄，才會永垂不朽！」徐龍象咬著牙道。

而這位徐公子絕對有劉玄德三成本事，就拿眼前的事兒來說，若是一般人，看李力持事敗，不破鼓亂捶，已經算是有品格的了。

天生有親和力的人，若是一旦會做人，那就是了不得的本領，昔年劉玄德不文不武，三分天下不就是靠這個來的么。

不說別人，只說徐龍象身邊的貼身保鏢刀疤，原本就是青幫武庫教頭，當初，火www.hetubook.com.com狼將刀疤派到徐龍象身邊，不過是一次徐龍象出遠門，火狼為示好，借用的。

一提到這個，保爾就是一肚子火氣，其實他們花旗銀行原本就不差錢，可偏生徐龍象精明得可怕，不單自己死活要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還不準花旗獨佔其餘百分之四十九，非得說談判成功后，再拉別的大財團入股。

可短短半個月時間，刀疤竟徹底歸心，冒著三刀六洞的風險，決意不再回青幫，成了他徐龍象真正的心腹。

可當徐龍象點破關鍵，保爾便動心了，待花旗內部的投資分析專家的分析報告出來，他兩隻眼珠子都紅了。

胡東海正待接茬兒，忽然石桌又響了，徐龍象卻壓根兒不理，端著酒杯，對著遠方怔怔出神。

說完，不待那邊回話，啪的一下，徐龍象蓋了電話。

「渺渺鐘聲出遠方，依依林影萬鴉藏，一身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保爾焉能不知道徐龍象打的什麼主意，分明是想玩兒那套他徐某人老祖宗們都玩不好的以夷制夷的老把戲，除此以外，也是在警告他，無非是說，你要敢虎口奪食，我徐某人就找別的財團，不信在明珠你爭得過老子。

姓徐的遲遲拿不出資金，還總說自己有底牌沒亮，按這個國家的老話說，你徐龍象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把控股權交出來，咱們花旗全部出資就是。

青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殘和圖書羹冷筵已經撤了，此時，就擺了三個碧玉盞，一個紫砂壺，以及正中央的一個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

胡東海知道保爾定然又是來催投資的事兒，這已經是第無數回了，原本，他和徐龍象皆以為昨天的計謀能成，當時，和這傢伙說的就是今天給他最後答覆，可偏偏計劃全面破裂，如今還真不好面對保爾。

徐龍象望著李力持遠去的背影，抬手將一杯酒飲酒，喝罷，便在欄杆的一頭坐了，獨自對著池間翠荷，怔怔出神。

這段時間，保爾可以說一直處在度秒如年的狀態，偏生徐龍象那邊是一拖再拖，他最後一點耐心，幾乎都快被消磨乾淨了。

胡東海真的是有些消沉了，或許他心中沉痛不如徐龍象，但失敗情緒，絕對比徐龍象強烈千百倍。

「萬萬不可莽撞，公子，萬萬不可莽撞，秘洞現在萬萬動不得，薛向如今雖然有了點頭緒，但並未窺破咱們，如今，依舊是他明我暗的局勢，若是妄動秘洞，恐怕打草驚蛇，一切就晚了啊，再者，咱們的后發手段，還未使出，遠遠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說完，不待徐龍象答話，李力持便邁開大步，下了亭去。

端坐在亭間石桌邊的胡東海，亦不說話，只小口小口地抿著酒，可今日這醇香的十八年女兒紅，喝進嘴裏，卻是那樣的苦澀。

西天驟起的動靜兒，擾得楓林深處陡起一陣驚羽，撲簌簌朝遠方飛去。

是以，保爾和*圖*書就一直忍著，等著，可誰成想他越忍越難忍，越等越不耐煩。

可偏偏徐龍象不幹，咬死了不送口，這就讓保爾的耐心，退潮一般的消磨，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了，若是徐龍象再拿不出資金，他就回美國，說動董事會，自己單幹！

兩人就這麼靜坐的，太陽由當空漸西，晚風也從青萍之末吹起，血紅的夕陽映著彤彤楓林，此時，在徐龍象瞧來，不見凄美，倒似挨了一耳光，充斥的羞愧的血液給染成的。

保爾來得極快，十多分鐘，就從內城趕了過來。

沒辦法，誰叫商人天生就逐利呢，以前，保爾對徐龍象的不冷不熱，是因為他壓根兒就沒覺得浦江以東有什麼值得矚目的。

「桌上擺著的不是么？」

「放心吧，胡老，我沒瘋！」

可結果，偏生就失敗了，個中打擊，他幾乎無法接受。

確實，保爾就是顧忌徐龍象在明珠的勢力，對這個國家接觸越久，了解越深，他越知道這是個絕對的人情關係社會，雖然他信奉金錢萬能，但為了走通關係，而耗費天量資金，那也是得不償失的。

胡東海自責未罷，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伸手按動機括，拾起彈出的紅色電話，「喂，我是胡東海！」

徐龍象能成大事，絕非幸致，如今，志在必得的一擊失敗，作為主事人，他心中的悲痛和失望，比誰都來得強烈，換作常人，不大喊大叫大摔東西，已經算定力好的了，可徐龍象非但能制和-圖-書怒，還不忘扶助李力持，安撫胡東海，這等人物，道聲「人傑」，絕不為過。

忽地，胡東海吟出兩句詩來，打破了許久的沉默。

人情做到這個份兒上，也就不難理解他徐龍象，何以只憑一個天藻閣，就能在明珠市呼風喚雨，闖出同汪、段二人鼎足而三的局面。

徐龍象道：「胡老，如今，你以為靠嘴巴還能糊得住保爾這條野狐狸么？」

「噢，是胡，我還以為是徐呢，我猜徐一定在你身邊，這些天他一直躲我，一直躲我，我很不高興你們共和國人的辦事方法，如果逃避能解決問題，這個世界上就沒問題了，謝特！」

胡東海剛在腦子裡組織著語言，想再敷衍保爾，熟料徐龍象伸手接過了他的電話，「保爾，我是徐龍象，投資的事兒，有譜了，你馬上過來，我們現在就簽合同！」

胡東海語速極快，顯然他被徐龍象方才的話給驚住了。

徐龍象臉色比保爾好不了多沙，他也是被逼得沒轍了，更知道凡事都有度，如今，保爾的耐心消磨殆盡了，度自然就消失了，所以，他今天也不得不亮出萬萬不能見光的底牌。

卻說，徐龍象一曲奏罷，李力持已然熱淚盈眶，此時，再聽徐龍象說仗義話，李力持激動得渾身直抖，伸手短過酒杯一飲而盡，道，「今後，我李某這條命就是公子的了，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若非知道徐龍象在明珠勢力驚人，保爾早一腳踢開他，自己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