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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昆卻是沒急著答話，眼神兒忽然打在室內另一個人臉上，怔了怔，方張開嘴，卻不知如何言語了。

這會兒，宋昆甚至在想，屆時，孔專員要是提議送自己入行署班子，哪怕是這秘書長不當了，也絕不能答應，實在是太怕人了。

因為，今天中午蕭依依的電話，說省委宣傳部的突兀指示，讓《世外高人》的放映新聞上不得省報，只能上晚報，已經引起了薛向極大的不安，懷疑省里要插手了。

「薛向怎麼說？」

沒辦法，自打宋昆確定登位行署辦主任后，如今的行署辦，上從副秘書長，下到跑腿的科員，只要是個人，這心裏就沒有平衡的，而官職越高，年紀越大，這份不平衡就來得越強烈，江方平正是其中一員。

薛老三默默地想道，忽又想小人兒安寧喜樂，二妹，三弟，俏媳婦，都各自平安充實，轉瞬，他心中的惆悵，便又被這溫暖沖逝。

當然，更大的用意，卻是要探探李，陳二位的口風。

漫說是投資商入境了，便是尋常人家，你邀請了朋友來家，結果你自己反倒不能在家，這就是極大的失禮了，所以，薛向打給的兩個電話，正是為了解釋此事，同時也為致歉。

薛老三撇撇嘴道，心頭也是無奈苦笑。

原來，他方才的電話，正是打給陳，李二位老闆的，因為他今晚要出遠門，明天自然不能在德江迎候，而這兩位老闆又是他薛某人拉來德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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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只要德江人民得利就行，不想別的呢，你們等會兒，我先回去打個電話，稍後咱們就出發。」

試想，他江某人兢兢業業在行署辦幹了十多年，也不過是區區副處級副主任，連副秘書長都沒掛上，反觀這位宋秘書長，五年前不過是區區一副主任科員，在秘書辦端茶倒水呢，如今可好，五年三級跳，一傢伙成了自己的領導，誰能順了氣，那還真是聖人了。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是孔梵谷生平第一次對張徹如此客氣，順著這種客氣推理下去，再想到張徹今日之遭遇，很快，宋昆就從孔梵谷對張徹的語氣中，提煉出了愧疚二字。

卻說，宋昆正暗自思量，薛老三笑道：「我知道了，這點小事，秘書長打個電話來就行了，幹嘛還親自跑一趟。」

戴裕彬收拾行囊的當口，耳朵也沒閑著，倒是聽清了薛向的電話分別是打給誰的，寬慰道：「這鐘點兒，許是兩位老闆真外出遊玩了，咱們到了磨山，再去個電話就是。」

官場到底不是江湖，弄出外號來，且是這種血腥氣瀰漫的外號，確實說不上美事兒，當然，江方平道出那外號，套在方才的語境里，乃是有奉承的意思，這會兒，卻是不好再說出口，唯有訕訕不語了。

宋昆急忙沖張徹伸出手來，恭敬道：「張叔我怎麼會不認識，只是這個鐘點兒，瞧和圖書見張叔，有些愣神兒。」

「言重了，言重了，什麼秘書長，還沒上任呢，再說，就是上任了，首長還是像以前那樣叫我，聽得舒坦。」

見薛向眼中迷茫，宋昆解釋道：「首長，是這麼回事兒，黑水縣磨山鄉拐子李村，今天下午，發生了一起暴力抗法事件，超生家屬打傷了前去做計生工作的幹事，又因為拐子李村靠近雲錦湖，那邊是有名的敏感地帶，所以地委，行署點名讓您現在過去主持工作，一為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二來，代表地委，行署看望一下受傷的基層工作人員。」

且這位薛助理，還有大員殺手，平級剋星的勢頭，細細一數，此人來德江不過數月，夏邑，張徹，嚴寬，這三位德江政壇的明星，一一隕落，更離譜的是，這三位都是在將將要跨入行署班子，躍過這位薛助理頭上時，硬生生被他一把從天上扯落，摜在地上，摔了個死翹翹。

「成長的煩惱，大約總是孩子還沒感覺到，家長便先嘗到了吧。」

可哪知道，電話的結果，卻是比探出口風來更差，因為李，陳二位皆未接聽，都是秘書代接的。

江方平到底不簡單，薛老三皺眉，正是為了這事兒，不過，這會兒，他早釋然了，這周、孔二位，都是真正的政客，做出這種事兒，有什麼稀奇的，反倒沒幹出這把戲，反倒讓人驚奇呢。

薛向何等腦子，哪裡需要這等沒營養的安慰，他分明就意和*圖*書識到事情徹底大條了。

所以，借這電話的機會，他想從李，陳二位的口中探探，看省里是否真的開始運作了。

孔梵谷以為宋昆只是見了張徹，有些抹不開臉，微笑道：「怎麼，小宋，連你張叔都不認識了？」

交代一句，薛老三便朝樓上行去。

瞧見薛向眉頭微皺，戴裕彬解釋道：「首長，您不會以為咱們這會兒往黑水那邊趕，當夜就能解決了問題，白天還能攆回來吧，渾不是這麼回事兒，雲錦那邊亂著呢，只要是出事兒，就沒有小的，不折騰幾天，是脫不了身的。」

瞧見薛向沖自己微笑，還說著客氣話，宋昆渾身發冷，趕緊道：「既然通知到了，首長沒事兒，那我就先去了。」

說罷，薛老三撂了電話，又瞅見戴裕彬正在往一個碩大的帆布旅行包里，狠命地塞壓，將長形的包裹，楞生生擠成了圓球，趕忙道：「小戴啊，磨山那邊的情況就算再嚴重，咱們也不至於在那兒住上十天半月吧，你給我帶一套，夠換洗就成了，別的沒用的，都撤了，都撤了。」

可面對薛老三，宋昆實在是有些提不起氣來，沒辦法，誰叫薛向這位活土匪的戰鬥力實在是太驚人，是能直面他宋某人主子孔梵谷，並戰而勝之的存在。

嘴上如是答話，宋昆心中卻是飛快地思忖著孔梵谷此刻的心思。

薛向兩個電話完成得極快，合起來竟然沒超過一分鐘，掛了電話，薛老三眉間的死疙瘩結得m.ｈetｕboｏk•ｃｏm.ｃom越發大了。

蛛絲馬跡，恰恰最容易顯現本質，薛老三就像個高明的偵探一般，只寥寥數語，他就判斷出這回的招商引資，只怕要出大漏子。

江方平雖是打趣，可語氣里儘是輕蔑。

江方平則去調車，戴裕彬跟上樓來，幫著薛向收拾行囊。

「你們二位大包小包的這是做什麼？」薛老三的目光再次在二人手上的行李袋落定。

一來，室內另一人正是他的前任張徹，自己取其代之了秘書長職位，陡然相見，心裏難免咯應。

「宋秘書長這是怎麼了，跟喝了酒似的，來時可不這樣啊。」戴裕彬瞧著宋昆的背影，打趣道。

熄了檯燈，雙手交疊，在腦後枕了，薛老三便待入睡，不曾想，他這邊方躺下，樓下傳來砰砰的敲門聲，他趕緊穿了拖鞋，趕下樓來，開門一看，戴裕彬，江方平，宋昆服裝嚴整的站在門前，且戴裕彬和江方平二人，竟各自提溜個頗為厚實的行李袋。

「不好！」

「什麼同級殺手，你江主任什麼時候，也學會給人起外號了。」

「行了，別的事兒，咱也顧不上，先顧眼下吧。」

按說，秘書接聽，本也說不上特別反常，就像戴裕彬所說，沒準兒兩位老闆結伴出去悠遊了，可薛向聰明的腦袋，還是察覺到了不正常。

「還不是首長這同級殺手的名號，太過瘮人，人宋秘書長現在級別上來了，自然得警惕啊，沒瞧跟咱首長說話時，聲兒都變了。」

因為以那日談和*圖*書合作的熱度，李，陳二位老闆即使不在，他們的秘書也當在掛電話時，說上一句「稍後轉告老闆，讓老闆給您回電話」，或者來上一句「老闆大概什麼時候回來，到時您再打過來」，這幾乎是最正常，也最和符合常理的商務回復了。

二來，他忽然想到，方才交代完事兒，壓根兒不曾等到薛向回答，就惶急遁逃了，實在有些丟臉。

宋昆一隻腳還沒踏進辦公室的大門，孔梵谷就開口了。

江方平狠狠帥了雙袖子，「好狠的算計，周書記，孔專員這樣干，不怕叫人齒冷么，陳老闆和李老闆的投資，明明是首長拉來的，明天兩位投資商到來，卻連夜安排首長出差，這不是赤|裸裸地搶功么？」

待薛向點頭后，宋昆掉頭就走，行得太急，步履都有些凌亂了。

再繼續想下去，他忽然再聯繫到孔梵谷的脾性，很快，他又將這愧疚二字給抹去了，畢竟孔專員這種冷硬性子，如何會對下屬產生愧疚？

可偏偏這兩句話，薛老三都沒聽到，有的只是客氣的敷衍，和敷衍完毫不猶豫的掛電話。

要說宋昆如今也是正處級高官，德江政壇有數人物，尋常縣長，縣委書記見了他，也得陪著笑臉，薛向論級別也不過和他平級。

宋昆措辭很謹慎，稱呼也是經過一番考量，才選定首長的，因為叫薛助理，有些不恭敬，叫薛專員，又怕顯得膽怯，思來想去，才定了大伙兒都用的首長的叫法。

「當然是跟您下磨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