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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思文點點頭，「躍進你說得在理，活土匪確實不好鬥啊，他做出這大陣仗，才是他本色。說實話，蔡書記去京城申訴的前景我是不看好的，活土匪向來是謀定後動，善打組合拳，今次的事兒便是例子，他先用報紙攪動輿論，再配合計委規劃司下來詰難，規劃司大可打著德江之事輿論滔滔，要地方上謹慎行事的幌子，暫停火電廠上馬，如此，人為製造的輿論，便為人為請動的計委工作組服務了。」

黃思文訕訕，忽地，又激昂起情緒道，「躍進，現在不是討論門的事兒了，下一步，該怎麼走啊，這才傳出風聲多久，計委的人就趕到了，從京城到德江，少說也得兩天功夫吧，我敢打包票，那位覃司長到來，正是活土匪做得法！」

出乎意料，說話的不是戴裕彬，而是身後急行而來的江方平，他手中亦是捏著厚厚一沓報紙。

薛老三倒不討厭下雨的天氣，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料來是極美的。

「不管他，繼續開會！」

「誰說是火電廠上馬的通氣會了，誰說的！」

然，再是知道，官方沒定名，蔡書記要反口，誰也沒轍。

蔡行天大手一揮，便坐了下來。

黃思文被盯得有些發毛，可能意識到自己每次來除了報喪，就沒別的主意，心下尷尬，轉移話題道，「蔡書記剛返回省城，據說要上中央去跟計委許副主任打官司！」

黃思文趕緊收聲，「和圖書躍進，你這是怎麼了？」

邱躍進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靜待他的下文。

說話兒，眼神放光，搖頭晃腦，好似嗑了葯的癮君子。

邱躍進猛地躍起，火速將那照片攬住懷中。

黃思文接過來一看，便愣住了，接著，便一目十行，快速將幾篇文章翻閱了一遍，滿臉興奮地盯著邱躍進道，「這上面說得都是真的？這下，老子看活土匪的戲法怎麼唱！」

可如今，會議正開著呢，姓覃的推門而入，這下可好，他這先斬後奏的把戲玩不下去了。

原本，蔡行天料定，他蔡書記召開會議，計委的小小司長絕對沒膽子闖門，哪裡知道，人家作風蠻野，不管不顧。

不成想，窗帘剛合上，戴裕彬火速搶了進來，手裡拿著厚厚一沓報紙。

邱躍進翹起二郎腿，笑道，「我從來就沒指望火電廠能一蹴而就，薛老三若是三拳兩腳就能打倒了，那就不是薛老三了，他的這些小動作很正常，沒有才不正常！」

試想，他再去中央打官司，中央一準兒有話說，計委幹部都下來了，明確說你們這個項目有問題，你還要強行上馬，頂風作案，還說什麼！

說話兒，拍死了大門！

蔡行天攜省委一號之威，哪裡是劉洪能抗的，立時被吼得面如土色，搖搖欲墜。

當然，蔡行天的威風不是沖劉洪去的，小小劉洪哪裡配他蔡行天動怒。

一說到這個，黃思文就心和-圖-書頭躥火，「薛向實在是太混賬了，為一己之私，阻撓德江發展大計，虧得他平素還敢做出一副深明大義、為國為民的模樣，我看純屬跳樑小丑！我敢保證，那篇狗屁文章，就是他搗鼓的，外人怎會對德江的情況如此清楚，有他這樣折騰，就是什麼項目別想上，按他的說法，就是寧可窮死，不願發展，試問，哪裡的發展不要污染，不要資源，哪怕是隨便抓個德江的百姓來問，問他們是要青山綠水，還是要人民幣，我敢擔保，一百個人都搶著要人民幣！」

「心急？這話怎麼說，難不成火電廠上馬的事兒，不該急么？」

今天上午的會，開得不成功，似乎並未影響邱躍進的酒興，但見他頻頻沖對座上的蘇美人放大照片舉杯，出筷極勤，吃得極是暢快，偶爾還聽他沖照片自語道，「風雪，不用著急，很快咱們就能團聚了，你那該死的老公，我會慢慢，慢慢，一點點玩死的！」

此刻，雖聞計委規劃司的司長帶隊下了德江，蔡行天哪裡還不知道對方狗急跳牆，想要強行攔阻。然，只要通氣會開過了，火電廠上馬的事兒，便也就底定了。

「明天看熱鬧吧，薛老三不是願意輿論戰么，咱們就戰一戰！」

不過，即便是卡在計委，蔡行天也無甚擔心，這年月，地方上要推行大項目，不尊重計委的多了去了，只要打著搞經濟的名號，先上馬後立項的和-圖-書事兒還少么。

黃思文面現喜色。

「躍進，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大吃大喝，到底還有沒有心肺！」

……

蔡行天的火氣，是奔台下的覃司長去的，他只需要完整開完了這個會，就可以直接對計委來人恢復，準備工作已經幹完了，上馬刻不容緩，計委不批，他蔡某人找中央領導去說。

抱了茶杯在窗檯邊，站了一會兒，被這惱人的雨水，看得心頭火起，刺啦一下，薛老三拉上了窗帘。

事到如今，會議哪裡還開得下去，蔡行天喝斥罷劉洪，吼了句「散會」，轉身就走，理也不理安坐最後的覃司長。

這天下，以私事廢國事的小人，從來都不少。

哪裡知道，黃思文反直眉楞眼盯著他，似在等他答話。

說罷，邱躍進順手將蘇美人的照片，覆在了酒柜上。

黃思文道，「躍進，你別小看了他這招，尋常百姓怎麼抱怨火電廠這不好那不好，都沒問題，可計委要是拿報紙上說得那幾條做文章，問題就大了。」

不待薛向答話，謝明高也撲了進來，剛進門，他回頭喊了句，「都忙自己的，別往這兒擠！」

這絕對是個會享受的傢伙，也絕對不怕人非議的傢伙，中午就餐的地點，照樣在迎仙閣他長期包租的豪華套房內。

就在邱躍進酒到微醺，情到沉醉時，砰的一下，大門被撞開了。

難得黃思文看透徹一次，邱躍進嘉許地看了他一眼，接道，「黃市和_圖_書長見得明白，不過，鼓動輿論不過是薛老三的老招數了，算不得什麼！」

說著，邱躍進從茶几底下抽出幾份寫滿了文字的信紙，且信紙上的文字多有塗抹、修改，像是什麼文件的底稿。

蔡行天衝著劉洪大聲喝道，聲音經由擴音器發散，震動全場。

邱躍進凝視黃思文許久，臉上烏紫漸隱，平靜道，「黃市長，下次進來敲門，因為你，這門已經修過兩次了！」

黃思文滿臉鐵青，如風似雨地撞進門來，吼了半天，忽然發現不對勁兒，凝目看去，邱躍進滿臉烏紫，渾身寒氣直冒，眼睛凶戾得好似隨時要暴起殺人。

十八日，小雨。

從昨個夜裡，小雨便淅淅瀝瀝地灑了起來，原本，薛老三以為這患了前列腺炎的老天爺，總有拉乾淨的時候。

他已然算定清楚，覃司長下德江，必定是薛向所為，火電廠的申報，也正是在計委被卡住了。

的確，今次召開的會議，官方沒有定名，只說蔡書記要講話，要鼓舞士氣，可誰都知道是火電廠上馬的通氣會。

……

邱躍進真恨不能一腳踹死這傢伙，弄了半天，他黃市長灰頭土臉跑過來，就為告訴他「覃司長是薛向請來的」，這他媽就好比，有人急吼吼跑來，一本正經跟你說「晚上到了，天會黑」，你想不想一腳踹死他。

「首長，你快看，今天的幾份大報，全奔著咱德江，不，奔著咱們開火了！」

邱躍進在喧軟的沙heｔｕbｏoｋ.coｍ.com發上坐了，揮手沖黃思文招了招，淡然道，「既然知道是跳樑小丑，黃大市長又何必動怒呢，歷史車輪浩浩蕩蕩，哪裡是小螞蟻想阻止就阻止得了的！」

可這似有似無的雨點，實在激不起他心中的朦朧美。

「躍進，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是有譜兒了？」

別人幹得這「先上車後補票」的事兒，他蔡某人緣何就干不得？

「我說了，那幾條能卡住別人，但休想卡住星火能源，你瞧瞧這幾篇稿子吧。」

蔡行天更清楚計委的實際當家人正是許子干這位老派中央首長，而許子干正是薛家姻親，申報卡在計委，本在他預料之中。

江方平話音方落，陸振宇也風風火火沖了進來，「薛市長，大勢不妙，怎麼這麼多大報全盯上咱了！」

蔡行天話音方落，小禮堂的大門又被推開了，一個面目威嚴、頭髮后攏的中年人大步而入，進得門來，沖主席台上的蔡行天含笑拱拱手，便徑直在靠後位置坐了，隨行的德江市府秘書長劉洪，又趕緊側著牆壁，小步上前，行到主席台位置，沖了蔡行天所在方向，小聲稟告，「覃司長聽說在召開火電廠上馬的通氣會，非要來聽聽，我難不住！」

「蔡書記太心急啦！」

邱躍進的午飯很豐盛，梅菜扣肉，鐵板花背烏，燒花鴨，紅燒武昌魚，翠葉皮蛋等，四葷四素一湯，供他一人享用。

哪裡知道，這點滴點滴的雨水，竟然從傍晚，一直滴答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