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邢嗤道，「英年同志，你就把心放肚裏吧，黃口孺子，名不副實，你就踏實待著吧。」

可既然知道自己在谷中，有什麼事情不能電話溝通，反要緊趕著霍明亮過來，送著兩份東西。

「出了何事，怎麼如此惶急，成何體統，若是打擾到成老，這個責任誰負？」

霍明亮也不驚慌，打開手中的公文包，掏出兩份緊緊包裹的文件袋，一份極薄，一份稍厚，封口處的封皮上皆印刷著絕密的字樣，鄭重非常。

老邢嘆口氣，轉回籬笆小院，正要將躺椅上的羊毛毯收束起來，一輛綠皮吉普在碧綠如毯的草坪上，飛馳而來，車綠草綠，遠遠望去，若非機車轟鳴之聲，根本就看不清車身。

「不對！不對！」

見老邢如此言語，陳英年一顆心也就放進肚裏去了，轉念一想，也覺是自己太過高看薛向了，老頭子這個級數定下的事，哪裡是薛向能撼動的。

掌處過無數機要，老爺子也賜了自己特殊m.hetubook.com.com情況下的專斷之權，現在難道不就是特殊情況么，專斷一回，料來無礙。

不知何時，成老走進院來。

霍明亮方去，老邢便在躺椅斜對面上的錦凳上坐了，將兩份檔案袋在身前的茶几上放了，端詳半晌，伸頭忘了忘，不見成老歸來。

聽見成老招呼，老邢猛地站起身來，恭敬道，「成老，您來啦，這裡是剛送來的加急文件，因為太急，我先拆開看了。」

「哪裡來的！」老邢微眯著雙眼，放出點點寒芒，怒意已一點一點從心頭騰起。

他是成辦主任，收發室歸他掌管，也就是所有的機要文件，都會最先留到他手中，旁人根本無權接觸。

浸淫官場多年的敏銳感，剎那間全部釋放！是戚如生，那一切就好解釋了，戚如生這個薛家的錦衣衛指揮使，論消息的掌握，天下怕是無出其右，他知道成老現在在谷中修養，自己隨侍在側，那是再正常www.hetubook.com.com不過。

此處是禁區，基本就不會放車輛通行，除了那位英年同志，這些年，就再沒除成老專座之外的第二輛車到來。便是中樞有急務需要成老處理，通過電話便可關聯，今次卻不知出了何事，竟派了專車來報。

儘管事由專權，可那是成老事先允許的，今次成老卻沒有言在先，所以，老邢要招呼一聲，換取成老的諒解，當然，以他的經驗，老爺子定不會怪罪。

老邢方步到門前，那車便在柴扉前四五米處，打了個急旋，停了下來，跳下個形容威嚴的中年人，胸前的兩管筆，讓其平添了幾分文翰氣。

一個「吧」字未曾出口，成老的目光忽然落在茶几上的那張照片上，頓時化作泥塑木胎，僵硬地定住了。

忽的，他拿起薄的那封，刺啦一下，撕開了封皮。他實在忍受不住這種煎熬，他不信薛氏敢如此瘋狂，兼之跟隨老爺子這些年，他自信老爺子的一切，自己都和_圖_書了如指掌，包括那位陳英年同志，老爺子從未說過那是自己的內甥，卻還是讓他從特殊渠道知道了。

老邢以手撫額，嘆道，「你能明白首長的良苦用心就好。」

薛向的確不凡，成老也甚是欣賞，點評年輕一輩時，便提到過薛政局家的千里駒，評曰：此子鋒銳無匹，有朝一日，若學會藏鋒斂芒，前途當不可限量。

來人是成辦副主任，也是成老的文字秘書霍明亮，此人心思深沉，向不為老邢所喜，時常敲打，今次霍明亮撞到了槍口上，老邢自然不會對其有好臉色。

霍明亮竟然動了他邢某人範圍內的乳酪，怎能不叫老邢心火陡起，再是老成持重，到底也是官場中人，官場中人最忌諱的便是權柄遭侵。

這是張邊角泛白髮黃的老照片，照片上印著的是名中年婦女，簡短的頭髮，粗大的布藝打滿了布丁，胸前帶著朵土氣的大紅花，似乎不習慣照相，表情有些獃滯、木訥。

「小邢，看什麼呢，這麼入和*圖*書神，哦，那討債鬼走啦！」

念頭定下，他也懶得在此處多待，發動機場，疾風也似地去了。

霍明亮微笑道，「主任，您別誤會，薛辦的戚主任親自給我打了電話，約我見了面，私底下給我的，讓我第一時間交給首長，我這才惶急趕來。」

陳英年瞪了瞪眼，終究沒有反駁，伸手來開門，坐進車裡，發動機轟鳴之際，車窗降了下來，「那個薛向不簡單，此事若有波折，必出在他身上，儘快落實吧。」

封皮被撕開了，朝下抖了抖，一張照片從裡間滑落出來，在茶几上落定，正面朝上。

訓斥一句，老邢捧著兩份文件，掉頭便轉進柵欄去了。

心中卻想還是首長英明，明年大換屆，左右都得下去，能換眼前這位大爺稍稍悔改，未嘗不是大得。

「行了，東西我收下了，你先回去的，安心料理好辦公室，有什麼事，先電話通知我，不要自作主張。」

果不其然，老爺子擺擺手，道，「山谷里住兩日，也不得清和-圖-書閑，他們總找得到，你處理……」

霍明亮望著老邢的背影，緊了緊拳頭，便又鬆開，轉身跨上吉普，徑自去了。

話出自成老之口，份量不可謂不重，但那又如何，不過是毛頭小子，鋒銳再利，還能刺破蒼穹不成。

「戚如生？竟然是他！」老邢那皺紋密布的眼睛，猛地眯了起來。

照面的背景是一次級別極低的農村表彰大會，土氣破敗的桌椅和那歪歪斜斜的橫幅上寫著的「小河庄先進勞模……」，其後幾個字，被一個溜到樹上的小孩遮掩。

對著那張照片端詳許久，眼睛都瞪酸了，除了發現照片上那女人的容貌，細細窺察，年輕時當是個不錯的美人，老邢便再無掌握任何蛛絲馬跡。

老邢的汗毛陡然炸了起來，他猛地想到先前駕車離去的陳英年，莫非薛家這是奔著陳英年來的！

終於，陳英年臉上變了顏色，靈巧的嘴皮突然乾燥得有些張不開，半晌，憋出一句，「他糊塗！糊塗啊，用西瓜換芝麻，是真糊塗。」